林明轩和南星一夜没睡,眼眶里都是红血丝。一对老夫妻上门,说夜间咳嗽厉害,想抓点药,林明轩让两人坐下,详细问诊。几个大汉架着铺子里管事的中年男子来到医馆,推搡着让他付医药费。
管事不情不愿,勉强拿出荷包,嘴里抱怨着:“要怪就怪他自己不小心,要怪你们没把地面收拾干净。”
“工期那么紧,天天催促,下了雪我们都没停下来,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昨日领头的大汉说道。
“那是我着急吗,是老板着急,我有什么办法,当初找你们的时候,你们答应得挺好的,说什么有经验,能吃苦,保证把活儿干好,现如今却赖我?”
“谭老五,”大汉推了他一把,“当初你是怎么说的,说大老板大方,工钱多,哪成想你把工期压得那么厉害,我们这帮兄弟从天明干到天黑,吃饭、撒尿都被你催……别废话,快点掏银子给我们兄弟治病。”
“我……”管事在几个大汉面前显得弱小无依,把荷包“咣”地一声砸在柜台上。
“大夫,我那兄弟还要吃多少药,要多少银子?”大汉急急问道。
小强几人站在柜台后,拿出接下来几日的药单和包好的药材,掌柜大叔拨弄着算盘,片刻后,道:“还需三两银子。”
“三两?这么多!”工头表示怀疑,一把把药单都扯了过来,“不就是竹片伤着了吗?弄出来抹点药不就好了?”
“这位大哥,病人伤势严重,好不容易才救下来,以后要治外伤,还要补气血调理,大夫要上门再诊治,三两银子真没多要。”掌柜解释着。
“只有二两,多了没有。”工头将荷包一推。
“你!”大汉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别说二两,二十两你都要给我出。”
“凭什么让我出,又不是我推他下来的……你们和他感情好,口口声声称着‘兄弟’,你们怎么不出钱?”
“我们的钱,不都在你手里吗?上个月的工钱还没发完呢!”旁边几个大汉赶忙帮腔。
“那是老板说要缓几天,我可没扣着压着,我手里就这么多!”
“放屁,我昨天还见你去喝花酒了!”
“这钱你出定了。”
“要不要去你家里翻一翻?你敢让我们去吗?”
几个人吵嚷起来,老夫妻捂着嘴又开始咳嗽,路人频频张望,小声议论,医馆即将陷入混乱。
“各位,诊病而已,没什么热闹可看,大家该干嘛干嘛哈。”不知何时,丁希睿来到门口,她挽着一个食盒,半夏抱着一个小包裹,将门口的人一一劝走。
林明轩暂且放了心,继续问诊。
丁希睿将食盒放在柜台一端,转身靠近几个大汉一步:“请诸位心平气和商讨,医馆还有其他病人需要诊治,后堂的大哥伤势很重,还有一个孕妇呢。”她特意将“孕妇”二字强调了一番。
几人听完后,果然没有再闹,大汉将管事的衣领松开,继续小声说着什么。丁希睿招呼来南星和小强,了解了几人此前的谈话。
“我出二两,已经是天大的照顾了,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原本就与我无关。”管事两手一摊。
“还不是因为你催得紧……那什么肖老板也不是个东西!”
“大哥,我们去找姓肖的!”另一大汉道。
“你们去找啊,老板如今在齐州呢,看你们到哪里去找?”管事的冷哼一声,将手揣进袖子里。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怎么知道……”
大汉的眼睛里又冒出了怒火,靠近管事一步,“我不管,反正,我兄弟伤了干不了活,他娘子还怀着孕,老板不在,你是管事,你必须把钱出了。”
管事往后退了一步,但依旧嘴硬:“你们这是不讲理啊,抓着我一个人欺负,让开,我还要去看其他两个铺子呢!”
“这位大哥,”丁希睿的声音响起,“新铺子开业在即,老板一定想平平安安的吧。”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丁希睿。管事的嘴角抽了抽,将丁希睿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好气地说:“这不废话嘛。”
“若是铺子还没开业,就差点闹出人命,想必以后的声誉也不会好。”丁希睿不紧不慢接着道。
管事咽了口唾沫,似有顾忌:“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我也不是不管,这不已经给了银子嘛,是他们贪心不足。”
“你,只是让你出药费,没向你多要!”大汉再次靠近,怒目圆睁。
管事的往柜台前靠了靠。
“管事大哥,你能出二两,的确很好。”丁希睿微微笑了下。
“对吧。”管事的像是得了助力一般,直起腰身。几个大汉盯着丁希睿,有些想转移怒火。
“不过,只出二两还远远不够,药费要三两,依我说,要翻个倍,出六两才好。”
“什么?”管事的立刻变了脸。几个大汉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觉得有些纳闷。
“老板不在,在铺子里,你就是最大的。干得好,功劳是你的,干得不好,罪过也是你的。”丁希睿轻声说道,“你刚刚说,兰县有三家铺子,这个产业可不小。若是铺子还没有开张,苛待工人,不管人死活的名声就传了出去,以后的生意可不好做啊。”
“哪里苛待他们了,这事,分明就是意外。”管事的拍了一下柜台。一旁的大汉立刻将他拉向一边,“你就是苛待,若不是你催得急,哪里会出意外?”
“谭管事,几位大哥,请先听我把话说完。”丁希睿再次开了口。
众人安静下来,管事无奈转过身,被几个大汉围着,他根本出不去。
“无论是不是意外,事情已经出了,里面的大哥受伤的确严重,若是熬不过昨夜,一条人命就没了。幸亏如今没事,否则,衙门少不得要调查一番,到时围了你的铺子,剩下的活儿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姓谭的管事嘴角又抽了抽,似乎有些后怕,“这不没什么事吗……”
“有事就晚了。如今铺子还没开张,名声最重要。大冬天的,男人受伤不能动弹,挣不了工钱,女人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结果雇主还不管不顾,传出去,铺子的名声会好吗?”
“我……不是出了二两吗?”
“谭管事,”丁希睿没有理会他,“若你能出六两,一则,帮夫妻二人付了医药费,二则,还给了一段时间的家用补贴。他们二人定是对你、对铺子十分感激,这几个大哥也念你的好,铺子的好名声就传出去了。街坊邻居印象好,等开业后自然会多光顾,不愁生意做,大老板知道了,肯定会给你记一笔功劳。”
管事的若有所思。
丁希睿看了几个大汉一眼,接着道:“否则,几个大哥念兄弟情意,整日围着你,铺子里的活一天天拖下去,不能按时开张,名声还越来越差,老板追究下来,肯定要说是你能力不足,你还能舒舒服服地继续做管事吗?”
“对呀,你一日不出钱,我就纠缠你一日。左右我现在拿不到工钱,索性就不干活了。”为首的大汉说道。
“对呀,对呀,是你比较着急,一天到晚催着我们做事。”其他几人连连附和。
“谭管事,你就出了这六两银子吧,六六大顺,讨个好意头。”一旁的小强说道。
“六两也太多了。”管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嘟囔着。
“谭管事做不了六两银子的主吗?”丁希睿略笑了笑。买卖铺子,重新修建,木料、泥沙、工人,里面的油水很多,他绝不是出不了六两银子的人,就是让他出十两他也出得起,但十两的确太多,丁希睿不想拉扯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