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希睿却没有见到郑诗慧,侍女阿香拿出两封信,告诉她郑诗慧被郑老爷带去了齐州城。
回到马车上,丁希睿迫不及待打开信,信中写道,张其安和郑家的一个管事勾结,暗中用一批质量较差的纸替换了质量好的,郑家就断了和张家的合作。但为何张其安会把这笔账算在宋若涣身上,郑诗慧也不知道。
丁希睿心里有了谱。这件事是张其安的错,无论谁是揭发者,都不是揭发者的错。据她所知,宋若涣并不参与生意,小珍也不知情,张其安闹事大概就是迁怒而已。
张家告宋若涣的理由中并不涉及生意,可见他们是想瞒着这件事的。将来上了公堂,张家估计会扭曲事实,隐藏张其安闹事的理由。此时,丁希睿需要找郑家帮忙,留存一些张家的劣质纸张作为证据,还要找几个证人,到时作证。还有一件事需要调查:张其安为何会怪宋若涣?
“半夏,我们回家。”
“好。”
调查这些事,还是陈皮在行。
三日后,郑家请了秦晓峰帮忙,将宋若涣的嫁妆都搬了出来,小珍借机检查了所有的抽屉、格子、橱柜,都没有找到杏儿的身契。
另一边,陈皮的调查也还没有结果,接触上张家的小厮需要时间,事情过去了半月,小厮也不见得能记清。
干等着也不行,宋家收拾了田庄上的屋子,先将宋若涣送去养病,宋含章跟过去管事,临走时,派人将几张纸送到林家。
丁希睿打开一看,心情好了很多。那是宋含章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上面记录了张家几人的出行规律:张老爷何时出门去工坊,张夫人每隔几天去烧香,去哪里,带不带姜红棉,张家请了谁当讼师等等,一清二楚。
“少夫人,含章姑娘真了不起。”半夏道。
“嗯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丁希睿点点头,“你去和陈皮说,找两个人盯着张府。”
“好。”
暂且放下宋若涣的事,丁希睿去了牛小犇家。三日不见,这个小伙子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拉着丁希睿兴奋地讲着街道上的见闻,一会儿高兴地手舞足蹈,把买来的新奇玩意儿展示一番,一会儿又愁眉不展,说看到好些人没厚衣服穿,手冻得通红还在街上摆摊卖菜,一会儿又说,他和街边晒太阳的老伯学会了编稻草蛐蛐,要现场给丁希睿编一个,他一个人走来走去,忙得很……
“可以重新开始减重了吗?”丁希睿笑着问。
“嗯,我要好好减重。”牛小犇摸摸自己的肚子,“我没有偷吃……”
“那好,开始吧。”
称量体重,根据冬季食物调整餐谱,制作训练计划……牛小犇主动提出,把院内散步放到街道上,他打算每天走一条新街道。
丁希睿满意地点头,同意了他的更改。一旁的牛夫人很诧异,为何只出去三天,牛小犇就变了。
“要不,牛夫人也出去三天?”
“啊?我也出去?”
“是啊,夫人出去三天,就像牛少爷那样做,也许就能知道答案了。”丁希睿略欠欠身,告辞离开。
出门看看,打破眼前的小世界,发现生活里的趣味,而后热爱生命,爱自己,这就是丁希睿的用意。牛小犇很好,他体验到了这些,愿意改变。
回到家,准备了几样小点心,丁希睿去了医馆。好久没来,济世堂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门口的木板上贴了冬季预防风寒之法,增加了八段锦的绘图演示。来往行人驻足观看,默默向医馆俯身答谢。
林老爷和林明远都不在,林明轩在为一个老人问诊,丁希睿径直走向后院。慧净在整理药材,见丁希睿来,点点头。院子里,并没有明心。
“慧净师傅,明心呢?”
“他刚刚陪一个老人家回家了。”
“他……没事。”
“对。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多谢。”丁希睿欠欠身,去了前厅。
“二少夫人来了。”明石打了招呼。
“明石还好吗?”
“都好。”
“有些点心,拿到后院给大家分了吧。”丁希睿说完,将手里的餐盒递过去。
“好。”
来到林明轩旁边,见那老人不断调整坐姿,另一只手忍不住抓胳膊,抓脖子,林明轩则在把脉。
“老伯,我再看看。”
“好。”
老人将自己的衣服拉上去,露出胳膊,果然,胳膊上有一小片一小片的扁平状疙瘩,乍一看,丁希睿觉得浑身不适,攥紧手指,强忍着看下去。那样子,像是荨麻疹。
林明轩倒是不慌不忙,淡定地接着发问:
“老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痒了一夜了,受不了,跟老板告了假。”
“您平时在哪里做工?”
“造纸工坊。”
听到这话,丁希睿竖起了耳朵,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老伯,是张家造纸工坊吗?”
老伯摇了摇头,“不是不是,那工坊,不太好……我在李家,小工坊,干了几十年了。”
“哦~”这老伯,应该知道点什么,先让他看病,然后问问具体情况,丁希睿默默打算着。
林明轩回头看了丁希睿一眼,有些不解,而后接着问:“您说干了几十年,这是头一次皮肤出疹子吗?”
“是。”
“工坊造纸用的东西还有水没变吧。”
“我都干了几十年了,若是那些东西有变化,我肯定一眼瞧出来了。”老伯继续摇头。
“那您家里呢,有没有什么改变?”
“没有啥变化,我家就我和我老伴。”
“您应该是不当心碰到了漆树或是其他特别的树。我先开个药膏,外用涂抹,再开几服药您回去吃。疹子没那么容易痊愈,这几服吃完,您再来一趟。这几天,您最好别去工坊了,那地方要接触不少东西,流出的水也不干净。”
“好。”老伯虽心疼工钱,可疹子这种东西,发作起来奇痒无比,忍不了。
“吃药时要忌口,好好休息,不能喝酒,也最好别吃肉,鱼虾也吃不得。”林明轩接着嘱咐。
“好,多谢大夫。”
林明轩开了方子交给丁希睿,带老伯先去涂抹药膏;丁希睿在心里猜测药材,而后打开药方对照,荆芥、防风、蝉衣、浮萍……和她想到的差不多,都是祛风止痒的药,她和明石一起称量药材、包好。待老伯离开,她犹豫着,最终还是跟了出去。
“老伯,您刚才说张家造纸工坊不好,方便说说吗?”
那老伯回头瞧着丁希睿,觉得有些奇怪。
“这……同行,不好说,您问这个干嘛?”
丁希睿的脑袋飞速运转:“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张家做工,若是那里不好,我要赶紧让他辞工,再找好地方。”
老伯释然:“你让人出来找别的活干吧,我听说,张家做出来的纸不好,那肯定是因为料不好嘛……我知道的不多,反正,及早出来吧。”
“好,谢谢老伯。”丁希睿赶紧道谢,有些愣愣地走回医馆。
“希睿,出了什么事了?”林明轩跟过来。
丁希睿刚搬回林家,还没来得及说宋家和张家的事,医馆正好不忙,便将事情和盘托出,林明轩听了,唏嘘不已。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才说。”
“现在我们做不了什么事,张家那边陈皮盯着,正好刚刚老伯提到工坊的事情,不管什么,总是个线索。”
“你不会想亲自去查吧。”林明轩紧张起来,抓住她的胳膊。
“不是……”丁希睿哑然失笑,“我不去,这事危险,我可不能私闯,得告诉秦捕头。若是工坊有问题,被衙门查了,对宋家打官司可能是个好事。”
“哎,就是可怜了那个孩子。”林明轩叹了口气。
“是三个孩子……”丁希睿又一阵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