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通知完自己的帮闲,往西坊区赶的时候,林家父子三人已经到达了芳草医馆。芳草医馆是洛城县历史最久的医馆之一,但后辈子孙不怎么争气,如今的规模已经不能和十年前相比了。
“兰兄!”林老爷抱拳打招呼,林明轩与林明远二人行了礼。
“林兄,久违了!兰某正准备明日上门拜访,巧了,您和两位公子倒先来我这破地方了。”芳草堂的兰继贤看到济世堂三位大夫一起到来,心中诧异,赶紧迎接。
“兰兄,您谦虚了,您这芳草堂可是我济世堂的两倍大,谁敢说是‘破地方’?”林老爷开始与之周旋,不过时间紧急,他接着说:“兰兄,实不相瞒,林某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林兄,我听闻前两日济世堂被小人诬告,但已经洗脱了污名,不知还有何事,但说无妨。但凡能帮得上忙,兰某定尽力。”说着,将三人引至医馆后堂。
“兰兄,大概两个月前,芳草堂是否救治过一个腹痛的病人,但第二天,此人便被抬着过来,而后一群人开始闹事,说芳草堂害人。”几人坐定后,林老爷开口道。
兰继贤心中一惊,这件事当时就解决了,他快刀斩乱麻,给了些银子,那些人也很识趣,很快就走了。时隔两个月,为何林家三人又来问。
“这……芳草堂每日为数位病人诊治,两个月前的事情,有点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兰继贤不知对方用意,不敢直接承认。
林明远见状,开口道:“兰大夫,请您宽心。我们三人此番前来,是想为芳草堂讨回公道。”
此话不妥,林老爷用眼神示意林明远不要继续讲了。马车上,三人已经商量好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林明远是把那些话都忘了。
“讨公道?若有不公之事,我芳草堂自会解决……”兰继贤接了话。
林明远没有理会林老爷的暗示,他很着急,走近兰继贤一步,接着说道:“想必您也知道,济世堂此次也是有人上门闹事,但他们没有讨到好处,就告上衙门,让我们父子三人平白遭遇牢狱之灾。但王知县英明,很快就查清了真相,还了济世堂清白。可见,只要我们抵抗恶行,对方就像纸老虎,一击即垮。”
“咳咳……”林老爷示意林明远不要继续说了。
兰继贤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济世堂了不起,能和无赖正面相抗,我芳草堂都是软柿子,任人拿捏,只会低头赔钱。他撇撇嘴,端起茶来喝,没有接林明远的话。
“兰兄,明远他年轻气盛,讲话冒失,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林老爷瞪了林明远一眼,林明远默默退回去。
“兰兄,您可知,济世堂此番遭祸,并非偶然,而是被一个团伙故意设计的。”
听到“团伙”和“故意设计”,兰继贤来了精神,他怕芳草堂再次被害。
见兰继贤已经转变态度,林家三人松了一口气。林老爷接着说:“据林某所知,这团伙到洛城县各家医馆轮番闹事,使出各种卑劣伎俩。西市的济民堂,祥宁堂,还有东市的紫霞堂,再加上济世堂,都被这伙人讹诈过。”
同在东市,紫霞堂的事情他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有一伙人竟然以敲诈医馆为业,真是可怕。
“这群人,着实可恶!”兰继贤拍了下桌子,然后接着说:“提到紫霞堂,我倒是想起了你提到的那件事,没错,当时几个人在街上造谣,我外出回来时,家兄已经处理完毕,只是后来听伙计讲起,这才存了点印象。”
“兰兄,若任由这群人胡作非为,我们这些医馆岂不成了他们的摇钱树,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济世堂是小医馆,倒没什么,但芳草堂几十年的好名声,岂不要被玷污了?”林老爷说。
“可恨!”兰继贤站了起来,他当时把那件事压下去,就是不想让芳草堂的名声有损。今时不同往日,芳草堂本就有些艰难了,若事情真如林云森所言,那伙人还会继续到医馆敲诈,芳草堂恐怕会难以度日,最终会沦为业界笑柄。
“兰兄莫急,官府已经决心要铲除这帮人了。”林老爷也站了起来,走近兰继贤一步。
“太好了!”听到“官府”二字,兰继贤面露喜色。
“只是……”林明轩此时开了口。
“贤侄,可有什么难言之隐?官府出面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兰伯父,官府自然是会出面,但恐怕无法给恶人以痛击。此次济世堂事件,虽然钱阿生已经伏法,但闹事之人还逍遥法外。待官府抓获这群人,林家作为受害方,自会到场指证,但仅凭此一事,那群人顶多受些皮肉之苦,很快就会出来。轻描淡写的惩罚起不到作用,他们出来后,恐怕还会继续作案。”林明轩说。
“这……的确麻烦。”兰继贤道。
“所以,需要兰伯父帮忙!”林明远说道。
“我能帮什么忙?”
“在公堂之上,将此事揭发出来。”林老爷说。
“可是,时隔久远,没有证据。”兰继贤退回自己的位置上说道,这的确是事实。
“医馆为病人诊病,脉案症状应该都记录在案。既然那人称腹痛难忍,若真如此,即便不在芳草堂继续诊治,也应去别家医馆,我们只需要问那人当日又去了哪家医馆接受了诊治即可。然而,他们病情有假,绝不会去医馆,医馆自然不会有此记录。若他们找借口说很快就痊愈了,就证明芳草堂诊治无误,他们所称的腹痛难忍,是为了讹诈芳草堂所演的一出戏。”林明轩说。
“的确如此!”兰继贤忍不住叫好。看着林家的两个儿子,一个虽然性子急了一些,但讲起话来也条理清晰,一个看似有些木讷,但一开口就一鸣惊人。他想起自家的那个没出息的不肖子,对林老爷生出一丝羡慕。
“兰兄,您可愿意在公堂上举发?”
“这……林兄,可否容许我考虑些时日?”一听要上公堂,兰继贤有些迟疑,万一芳草堂日后被报复了怎么办?
“兰兄,县衙很快就会有动作了,我们不能迟疑。芳草堂声名远播,您只需振臂一呼,应者自会云集。兰兄,为了芳草堂的名声和未来,请您一定要站出来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兰继贤竟然退缩了,林老爷内心有些难过,林明远忍不住叹了口气,林明轩皱起眉头。
“林兄,容我考虑半日,明日一早便有决断,如何?”兰继贤还在犹豫。
“那好吧,小弟还有其他事情,就先告辞了。望在公堂上见到兰兄的英姿!”林家三人抱拳,从芳草堂离开。
马车上,林明远开口道:“爹,我似乎明白为何芳草堂是如今这般模样了。”
“哎!一家之主尚且如此,遑论他人。”林父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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