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亮,不过夏天的清晨凉快,勤快的人都会趁这个时候出来干农活。
沈妙芝一路上碰到好几个乡亲,都是一脸疑惑的打量着步履匆匆的她。
远远的,她看见村口的大槐树下,陶长义正背身而立。
他穿着白色的衬衣,整齐的扎在工装裤里,身姿清隽挺拔,相比平时一身黑灰的随意穿着,像极了电影荧幕走出来的男明星。
身旁停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人景相映的美好的画面,让人心旷神怡。
沈妙芝微微忐忑的心,像是窝进了软绵绵的沙发,一瞬间变得踏实又幸福。
听到脚步声,陶长义敏锐的转身,冷清的面色在看见沈妙芝的一瞬微松,眼底有浓厚的青黑。
沈妙芝扬了扬手里的户口本,笑了笑,“陶大哥,早啊!”
她一眼发现了陶长义的熊猫眼,抿了抿唇角,“你是昨晚激动的没睡觉,还是在彻夜后悔不该草率的答应我?”
陶长义眸底闪了闪,“我……修了一晚上自行车。”
沈妙芝噗呲被逗笑,这才正视他身边的自行车。
这个年代,永久牌自行车一百多块一辆,合村也数不出两辆。
这个即将成为她老公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看起来小有资本的模样。
陶长义娴熟的踢开自行车立撑,长腿一跨就坐了上去,扭头示意沈妙芝上来。
沈妙芝走近,才发现自行车钢架后座上,垫着一块走线歪扭的棉布垫子。
她略带惊诧的望向陶长义,他极不自然的扭回了头,扶着车把手的大掌紧了紧,“上来吧。”
沈妙芝唇角抿出甜甜的笑,眼里漾满了温柔,这个傻瓜心还挺细。
她上前靠近,很自然的扶上着陶长义的腰,轻快的跃坐上去,臀下软软的,像是坐在了某人心尖上。
感觉身前的男人微僵,沈妙芝唇角抿着笑,放在他腰上的手大胆的上移扶紧。
啧啧,这手感也太精壮了吧!
腰间的柔软温热,让陶长义耳尖唰的红了一截,薄冷的唇线微微抿紧,彰显着主人的紧张。
等了一小会,感觉身后人已坐定了,他才缓缓的踏动车子。
随着车子前行,微微带着凉意的风袭来,让沈妙芝觉得凉爽又惬意。
她轻声问,“陶大哥,你知道今天是周六吗?很可能跑空,为什么还肯来赴约?”
她不想在沈家多待一刻,即使领不成证,也想逃出来,见想见的人,干想干的事,多一秒,是一秒。
可他呢?
身前的人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民政局周六上半天班。”
沈妙芝唇角咧开了笑,“真好啊,好像知道我们要去领证似的。”
陶长义没有接话,可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沈家,钟秀梅起床第一件事,下意识去沈星梦房间瞄了一眼,看见空空如也的床铺,心里有些疑惑。
她又来到厨房,看见冰锅冷灶的,皱了皱眉。
换作以前,沈妙芝一早就会来厨房准备一大家的早饭,钟秀梅虽然不指望现在的沈妙芝还会主动做早饭,但是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
而且有种惴惴不安的心慌萦绕不开。
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前后转悠了一圈,她鬼使神差的回到房间,走到放衣服的箱子跟前,打开一一检查。
户口本不见了!!
钟秀梅手都在颤抖,胡乱的把铁匣子塞回箱子底,她跌跌撞撞的跑到沈星河的房间,边摇醒睡得深沉的沈国强,边带着颤音说,“他爸,快醒醒,户口本不见了!”
沈国强原本紧闭的双眼铮的一下睁开,“你说什么?”
“他爸,我起来没看到沈妙芝,就去检查了铁匣子,结果……结果发现户口本没了!”
钟秀梅心慌的无以复加,沈国强也滋溜一下坐起了身,两口子对视一眼,下意识想到了一处。
户口本一定是被沈妙芝偷了。
想到昨天她神出鬼没的模样,不会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吧?
然后想抢先一步,把自己嫁出去?
难怪昨天她突然去堰塘洗衣服,一定是去给姘头通气去了。
钟秀梅一想到五百块彩礼很可能泡汤,就气的捶胸顿足,“早就让你给箱子换个锁,你就爱躲清闲,这下完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沈国强心里既生气又懊悔,可嘴上却犟的很,“现在说这还有什么用,快去看看钱还在不在!”
钟秀梅反应过来,忙不迭跑回房间,胡乱拍醒了沈星梦。
沈星梦一脸惺忪的下了床,疑惑的看着钟秀梅麻利的掀开床板,一个红色的荷包露在眼前。
点完了钱,钟秀梅这才松了一口气。
知得知沈妙芝和户口本一齐不见了,全家人都慌了。
沈星河都预想好了,彩礼一到手他就软磨硬泡,非让妈给他买那双心仪已久的运动鞋不可。
沈星梦则觉得自己买口红的愿望落空了。
“今天周六,民政局可能不开门,而且现在天才亮,他们肯定还没走远,我们现在追上去,说不定还能来得及。”
沈国强到底是一家之主,冷静下来,立马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钟秀梅二话不说站起来,“走,咱们现在就走。
她要真和陶长义领了证,我非得让她知道父母娘老子怎么写的。”
一家人顶着空肚子,风风火火的追出了门,沿路问了干活回家的村人,沈妙芝果然和陶长义一起出村了。
骑了小半个钟,陶长义带着沈妙芝到了宾汉镇。
到了镇上,不少凤凰牌和永久牌自行车,在满是凹凸小石子泥津路上穿梭,偶尔还能看见一两辆小轿车和三轮小货车。
主路两旁,零散小摊,摆满果蔬的板板车,人力三轮车,或新或旧,或热闹或冷清的商铺,如帧后退。
沈妙芝伸长了脖子,看的神采奕奕,前世她看的是热闹,现如今她看到的是满眼的商机。
昨晚睡前,对未来的规划,她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三部曲。
前奏,嫁给陶长义,谈一场婚内恋爱。
中调,把握正在崛起的八零经济,好好赚一笔。
高潮,完成前世夙愿,考大学!
宾汉镇和康安市紧密相连,自行车车程只要大半个钟头。
路越走越宽,路面也越来越平整,进了康安市,楼宇建筑错落铺满了街道,中间还有不少六七层高的建筑在成片的两层建筑里鹤立鸡群。
不时有一二辆小车或大巴疾驰而过,一切的一切无不在提示着,这是个新旧风气更替,资本主义开始层出不穷的年代。
沈妙芝好像被带上了透视先知镜,无论什么东西入眼,就能知道它未来的发展趋势。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这一回,不能白活!
正激动的想着,车子突然刹住了,沈妙芝毫无预兆的撞在了陶长义精壮的后背上,微微惊吓的她,手下意识圈紧了他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