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静悄悄地,就连柳姑姑也不知去向。
只有火炉上的水壶冒着滋滋的热气。
姜瑜微愣。
默了默,她听见自己轻声答道:“殿下仁慈,善待群臣,臣女感激不尽。”
自从银五娘临终托付她去找宇文氏,她便明白,其实三府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风光霁月,他们应该背负着旁人无法承受的重任,毕竟黑市那边的事,不是人人都能应付了的。
前世她做魂魄的时候,漂浮不定,只知道赵桓允爱才,才厚葬了他们父女。
至于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姜二小姐冰雪聪明,自然应该明白,本王只是在关心你罢了。”赵桓允看了看她,面上波澜不惊,“本王再怎么善待群臣,也从来没有像对国公爷这般上心过。”
他的声音很温和。
如同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心头……
“臣女惶恐……”姜瑜顿觉脸热,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捧着茶杯道,“时辰不早了,臣女告退。”
她不敢去想他这句话的意思。
觉得应该是她想多了……
“姜二小姐,你是这里的主人,你走了,你的客人们怎么办?”赵桓允忍俊不禁,放下茶杯,缓缓起身道,“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有缘再会。”
姜瑜脸更红。
甚至都没有起身送他。
他走了好一会儿,她似乎还能闻见四下里那股淡淡的草木香的味道,一如前世那般。
到了晌午,福庄头一行人才回来。
柳姑姑跟福泉的娘子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虽不如国公府做的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福娘子厨艺好,做的饭菜味道很是不错。
因姜瑜是主人,也就没有分桌,三个庄头一起陪着陈庄主喝酒聊天,相谈甚欢,河堤的事彻底解决,甚至还一起商讨了明年的耕种问题。
陈庄主对农耕之事并不了解,而且虚心地跟福庄头讨教,而且还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要是用微光湖的水,他二话不说,开湖放水,还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跟之前的文员外比,陈庄主简直是菩萨临世,福庄头很是感动,也跟陈庄主推心置腹起来,说开春三月就是农耕节,人越多越热闹越好,往年他们都是九个庄子一起过,这次干脆加上陈庄主的那个庄子,也算十全十美了。
农耕节就是冰雪融化的时候,正式播种之前举行的节日。
庄子上有舞龙舞狮的班子,在田间地头穿梭表演,祈祷风调雨顺,米粮满仓。
慕容氏每年都会带着姜瑜前来参加农耕节,也是一年当中,姜瑜最喜欢的节日之一。
陈庄主不是京城人,对京城的这些节日很期待,笑着对姜瑜道:“小老儿何幸,一来就遇到了这么好的邻居,到时候咱们一起过农耕节,大家一起大丰收。”
“有陈庄主参加,一定会更热闹。”姜瑜莞尔,“我现在就开始期待这个节日了。”
众人相谈甚欢。
待陈庄主走后,福庄头兴致勃勃地姜瑜道:“陈庄主说,他年轻的时候在老王爷麾下当过差,后来因家母病重,才回了家乡,伺候了这么多年,如今家中父母相继离世,他孓然一身,又成了孤单人,好在楚王殿下之前也见过他一面,一直有书信来往,便邀他来京城居住,还送了他庄子。”
“这么说,这个庄子是楚王殿下买下的?”姜瑜心头微动。
想起他说的话,她又有些脸热。
他说他在关心她……
“陈庄主是这么说的。”福庄头点点头,笑道,“不管是谁买的,只要是个好相与的,就省了咱们好多麻烦,楚王殿下一向公允,就更不会为难咱们了。”
姜瑜从庄子上带了些慕容氏喜欢吃的番薯和豆干,送到了忠义侯府。
自家庄子上的瓜菜,吃起来格外香甜。
慕容氏前几日得了风寒,午睡起来刚吃了药,见姜瑜送来了番薯,心里甚是欣慰:“上个月庄子上送来了好多,还没有吃完,你一向喜欢吃烤番薯,带回去自己吃吧!”
“我带得多,也留了一些。”姜瑜见慕容氏神色厌厌,却绝口不提生病的事,动容道,“外祖母病了,我却没有侍奉床前,是瑜娘不孝。”
“你个傻孩子,外祖母年纪大了,难免有个头痛脑热的,无碍的。”慕容氏握住姜瑜的手,“听说你父亲去了通州军营,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也就这两天了。”姜瑜勉强笑道,“再有五日就过年了,父亲肯定是要赶回来过年的。”
“你们父女能团聚,外祖母瞧着也高兴。”慕容氏瞧着花骨朵般的外孙女,眼圈也随之红了起来,“瑜娘,你得好好保护自己,你父亲再疼你,他毕竟是男人,好多事情想不到,你虽然是在自己家里过年,但外祖母还是放心不下你。”
“外祖母放心,我没事的。”姜瑜又情不自禁地想起赵桓允说的话,心里有些莫名的委屈,不自觉地敛了表情,“只要外祖母身子康健就好,您不用担心我。”
“你二叔三叔的事,我都听说了。”慕容氏沉着脸道,“这下你父亲总算看清他们的嘴脸了,若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认他们是好人,就真的是个拎不清的了。”
“父亲耿直,并不是不辨是非。”姜瑜温声道,“祖母给他的女人,他都没收,就连祖母给他说的亲事,他也推掉了,前些日子,连库房钥匙也收了回去。”
前世她也是如此。
认定他们是好人,最终却妄送了性命……
“哼,小秦氏的心思我最是看得清楚,她不过是想往你父亲身边塞个她自己的人罢了。”慕容氏冷哼道,“等你父亲回来,我豁出这张老脸跟他说,要想娶妻也可以,走哪儿带哪儿,绝对不能把人家扔在府上,自己一走了之的道理。”
“这么多年,父亲身边也该有个人伺候的。”姜瑜跟慕容氏想得并不一样,她不反对新妇留在府上,只要父亲愿意就好,她现在长大了,也有能力护住父亲的女人。
当然,若新妇是小秦氏安排的人,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是自然,你外祖母是过来人,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慕容氏知道姜瑜的意思,也知道她愿意姜行远再娶,“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父亲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再娶,至于娶谁,你外祖母是不会过问的。”
姜瑜陪慕容氏说了会儿话,服侍她睡下,才起身回府。
一出门,就见赵禹在门前下马。
见了姜瑜,赵禹两眼放光,笑着上前打招呼:“姜二小姐,这么巧?”
“景王殿下。”姜瑜面无表情地屈膝福礼。
“姜二小姐……”赵禹把马鞭递给小厮,大踏步走到姜瑜面前,低头看她,“近来可好?”
“臣女一切安好。”
赵禹还想说什么,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阵马蹄声,赵桓允不看他,径自走到姜瑜面前:“姜二小姐,刚刚本王走得急,竟掉了一块玉佩在庄子上,烦请姜二小姐派人找找,本王隔日再去取。”
“是!”姜瑜应道。
“三叔祖……”赵禹上前行礼。
也就是说,他们刚刚是在一起的?
不会吧?
“原来景王也在啊!”赵桓允扭头看他,淡淡道,“本王正要去宫里找皇上商量互市的事,景王一起去听听吧!”
“三叔祖请!”赵禹只得翻身上马,心情复杂。
待两人远去,柳姑姑才悄声问道:“姑娘,殿下什么时候丢了玉佩了,奴婢临走打扫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什么玉佩。”
“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姜瑜抬头望了望两人消失的方向,“或许是他是丢在别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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