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楚听着这番维护,扯了扯嘴角,精神越发疲惫,她知道是靠着夏王那颗药丸才看似无恙的支持到现在,但现在,她只想回去睡一觉。
刚才一曲,似乎出了太子的意料,太子是恶棍中的典范,怎肯善罢干休!她不想和身边这个男人有什么接触,应战正好脱身,再奏一曲就回去……于是,颔首道:“好,那请殿下赐教。”
“啪”的一声,有掌声响起,很快,整个场子都是绚烂的掌声,率先传来的是篝火堆上将士的声音,“再奏一曲……”
高台上,皇帝的声音也挟笑响亮传来,“太子和翘妃刚才一曲实在精彩!原来翘妃的技艺果如太子妃所说精湛,翘卿倒是教出了个好女儿。”
距翘楚连忙谢了恩,她轻轻看向睿王,睿王深眸如晦,盯着她看了片刻,才慢慢松开手。左右两边,沈,郎,二翘都微微变了脸色,不细看却也发现不了,倒是翘容嘴巴大张,一副惊然。相比这几个女子,翘容也许更可爱一些。
宁王,佩兰等人都是惊喜的,睿王府那一桌的人也悉数站起来,景平等都含笑看着她;只有宗璞眼含讶然,却略有些皱眉;眼梢微微掠过夏王,他深深凝着她,眼里都是薄薄的光华。她多么幸运,有这样一个朋友。
“拿着。”
玛正要往前走去,她的丈夫却将笛子递给她,她看了笛子一眼,淡淡道:“不了,笛子……本来就不是我最擅长的乐器。”
本来,她会笛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她曾和四大美人说过,琴棋书画,翘楚都不大会,按翘楚的成长背景,是不该会的,但古乐,海蓝却懂的很多。
在古~尸陪葬品稀少、衣物毁坏不堪、博士也无法确定墓穴所属的情况下,她曾借助陪葬的几阕残破乐谱鉴定出两个古墓的精确年份。
睿王微微变了脸色,目光猝然一厉,她看到他捏着笛子的骨节微微泛出丝青白——
在其他人眼中,他们的姿态却是亲密的,她不过是刚才他怀中离去。
在其他人眼中,她的话也教人惊愣。因为,她说了句,笛子……本来就不是我最擅长的乐器。
她慢慢走向太子,轻轻笑道:“殿下,这次是翘楚出曲目,你来和么?”
“殿下?”
太子本紧盯着她,这时,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袖一咳,眯眸道:“不错,翘妃领曲,孤来和,敢问翘妃擅长哪种乐器?”
所有人都看着她,其中有道特别的目光一直若有还无的随着她,这倒提醒了她,念及刚才那让人心惊的疑虑,她顿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但是,这该如何善后,她想着,已走到太子面前,道:“殿下,这筝能让一让吗?”
“原来,翘妃擅筝。”太子眸光一深,淡淡说着,从案座里走了出来。
翘楚摇摇头,她在思考着那件要紧的事,必须要在弹奏开始之前想到应对的办法,于是不敢应答,怕分了神去。她双手按在筝上,起手试调了几个音,又慢慢走到旁边的七弦琴的试了一会,最后抱起琵琶,又拨弄了几下。
“翘妃可选定乐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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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声音从高台传来,听去竟似充满惊奇,她一怔,心里猛地一动,瞬时拿定了主意,抱着琵琶盈盈一拜,笑道:“好了,回皇上,就这个罢。”
她随即又是一怔,对面,所有人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似乎连被她“请”了出来的太子也是一脸异样。
她哪知道,对她来说,刚才试音色试乐感是在拖延时间,但对在场的人来说,却是……展示!
案上三座乐器,她竟然都会。
在场的,精通乐器的不少,但即使像郎霖铃,王语之这些大才女心思平放在四艺上,也不敢说精通但是也只有太子,睿王,佩兰精通多种乐器了……
翘楚虽只是小试乐器,但起手,指法,甚至旋律都并非随意拨弄,虽曲调不似东陵现在流传的曲风,却确确实实成韵成律。
鬓束浅髻,数枚汀兰珠花别鬓边,两支碧玉钗斜斜簪在髻上,一身素简紫蓝衣裙,身上并无佩戴一丝一毫华丽装饰,只松松挽着一袭白裘,这个北地夷女在抚琴时,双眸晶剔若星辰,竟然一身是风~华。
新皇登基后,有在这一夜相随侍候的老宫人在给新进宫的诸位娘娘说起皇帝旧事时,都没有忘记将这晚的事一并说上,会说起那位来自北地的娘娘……
说,她必定也是皇帝最爱的女人……之一罢。
*****
曲子本是琴萧合奏的,最后换了琵琶和笛子……太子借了“方镜”的笛子,翘楚笑了笑,想有人必定要恼了。
她心里倒是暗赞了太子,刚才一曲《问情》,她能随即和上不过是取了巧,她本来就熟悉这首歌的旋律,否则,她虽极精通笛子,却也必须要听上二,三遍才能和上,虽绝不至于丢脸,却也没有刚才震撼的效果了。
太子才是真正的天赋。
然而,在所有人的期许下,那翘妃一抚琵琶,开始弹奏起来的时候,太子并没有把他的天赋再次展现出来。
听过《问情》的人都知道,此刻翘楚弹的曲子只比问情更简单,太子不可能不会,但是太子将笛子从唇边放下,没有再动。
虽互为劲敌,但这时,却没有一个人暗下诟病太子的能力一句。
佩兰轻声对宁王说,若是我,我也不和这一曲。
因为,在翘楚弹奏开始,便随曲轻轻唱了起来。
开始,她的声音空灵淡漠,一如刚才和太子合奏的笛声,但几句过后,声音却全然不同,变得悲凉。
她在唱,似乎也在问着为什么,也许,刚才一曲并非《问情》,此时一曲,才是问情。
然而,即便不懂乐理的将士,都会想这首曲子,不该和,似乎那只是属于她的曲子,不论她用以弹奏的是筝,是琴还是琵琶。
谁的声音进去了,只会破坏了。
她一直低着头,没人看清她的眉脸,除去少数知情的人,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位极得宠爱的王妃为何会唱出这样悲郁的词调……
不知道如何开始难预料怎样结束都说是多情要比无情苦你为何还要脉脉含情是不是你太疏忽是不是你太糊涂爱到尽头也回不到当初你为何还要如此执固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你是否还是这样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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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翘楚将最后收在琴弦上,众人仍陷在浓郁的余韵中,却听得一道声音颤哑了声音问,“翘楚,你怎么会这曲子,你到底是谁?”
众人这才回国神来,一看之下,却见那人竟是方主簿。
翘楚将琵琶放回案上,目光移到方镜的身上,似微微奇怪,反问道:“方大人在说什么?翘楚自然就是翘楚。”
她心里却只有比沈清苓惊颤,这一曲还是试出来了——
太子低斥道:“阿镜,父皇面前,不得无礼。”
沈清苓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皇帝,又缓缓向翘楚告了歉。
皇帝突然一声长叹,从高台站起,袖子一拂,苦笑道:“曲子好听是好听,只是过于凄凉了,翘妃,以后莫要再弹这样的曲调了。”
翘楚低头应了,籍以避开一个人那紧窒浓灼的似乎要把她毁掉的目光,虽然人人都盯着她看,但那道目光让她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的了,人有时真是矛盾,可不是吗?
也让她越发的疲倦。
兵符的事已经解决,她知道,那个人会保住汨罗和汨罗一族的。
她……已生了去意。
到她的伤口都结了痂,她会回来。
改变秦歌的命运是她支撑下去的唯一理由,可是,现在她很累,真的很累。
不是怯懦,什么都不是,她也不过只是个女人罢了。
又听得皇帝突然问,“阿镜方才倒是问出朕心中所想,朕平日对曲乐也略有些研究,这曲子并非东陵的音韵,想也非北地乐风,你倒是从哪里学来的?”
“回皇上,是……常妃娘娘的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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