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大鱼大肉吃得李子木感觉都腻了,而且酒也清淡,喝上去和浆水差不多,根本没有那种烈酒烧喉的快感。
他习惯了喝烈酒,尽管皇宫中的酒水都很高档,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几十个诸侯,每人一个食案,上面摆满了吃食,不过还不能动,得等到皇帝自己开了席喝了酒,下面的人才能动手。
“朕今欲发一问,先于列侯约明,皆须直言对答,不得隐瞒。”
皇帝开了席之后便坐下来开始问话了,听得下面的人心里一紧。
虽然皇帝已经事先说明了随便说不需要负责任,但是谁也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高祖敷衍一下而已,要是谁真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说不定就会被穿小鞋了。
各人心里活络起来,努力思考着应该怎么回答才能让皇帝满意,而皇帝不急不缓的问道:
“我所以得天下,项王之所以失天下,二者皆必有个原因,试问其原因为何?”
底下的人犯了难,项羽失掉天下的原因很简单,不过就是汉王耍无赖再加上运气好而已,正面交锋只赢了最后一次。
但是这种话谁敢说出来,说出来那肯定是招皇帝记恨在心的,等到时候秋后算账,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清楚得很,汉王不过就是想要听好听的话,将这场楚汉之争的胜利变成他理所当然必胜不可。
历史向来都是胜利者的舞台,赢家说的话就是道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今汉王取得了天下,那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死人是无法张口争辩的。
为了场面不至于尴尬冷场,台下各个诸侯开始了自己的胡说八道,有人说楚军惨无人性随意屠杀老百姓啊,有人说项羽小气吧啦不肯把好东西分给手下之类的。这是从楚营方面来分析的。
更多人则说是汉王英明神武,对待手下的人非常不错之类乱七八糟的,听得台上的刘邦那叫一个爽,就差飘起来了。
沛公喜欢听别人夸奖是没错,但绝不是说他没有管理才能,这是李子木一直都清楚的事情,从他们最开始到沛县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汝知其一,未知其二。”
在听完了台下列侯的夸奖之后,皇帝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们或许说的都是对的,但是还不全面,这场胜利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据朕看来,天下得失第一干系,在于能否用得其人,吾有三人,皆具奇特之才,无所不及,诸君知之否?”
刘邦接着说道,伸出三个手指头,让台下的各位猜测这三个人是谁。
有人猜萧何,有人猜陈平,有人猜樊哙,乱七八糟的都有,再座的诸侯中,有很多都是没有跟着汉军的,他们都是在汉王即位皇帝之后上门攀亲戚的,要说打仗,根本没有他们的事情。
在沛公说三个人的时候,李子木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这三个人,一定是韩信萧何还有子房先生,其他人虽然都很优秀,但是这三个人的位置却是无可替代。
等着大家都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之后,皇帝才开始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供给军饷接济前敌,吾不如萧何。统百万之兵,有战必胜,有功必取,吾不如韩信。”
“朕得此三杰,所以得天下。”
高祖笑了笑说道,要说文治武功,他没有一样能行的,而恰好的是,在这几个方面,他都有这天底下一等一的能人。
项羽原本也是有的,论起武功,项羽自己就天下第一,论起管理,亚父范增其实一点儿也不比萧何差,只不过被陈平设计离间了而已。
但是论起谋略,汉营更加厉害,因为汉营有天下第一谋士张良坐镇,项羽谋略虽然也很厉害,但是比起子房先生,还是差了一点儿。
在座的诸侯们,虽然对于子房先生和萧何二人并不如何赞同,因为他们没有实际上看得见的功绩,但是皇帝既然这么说,他们也就跟着附和好了。
连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们心里也盘算着以后该如何站队伍,才能在接下来的政治生涯中混得顺风顺水。
李子木经常向先生讨教经验,他知道先生是大聪明人,他太年轻了,第一次参与这种国家政事,第一次趟这样的浑水,稍微走错一步,便可能危及生命。
子房先生只对他提了两个很简单的要求,其实李子木有些不太明白。
“其一,避韩信,其二,拒权力。”
这是子房先生对他说的原话,很简单,让他远离韩信这个人,让他拒绝皇帝给的权力。
李子木虽然不太清楚其中的门道,但是他只需要照办就对了,反正子房先生不会害他。
整个宴会沉闷而又乏味,大家小心翼翼的应付着高台上的高祖,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大家围在一起喝酒吃肉的氛围。
如今的高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和大家一起插科打诨的沛县沛公,他开始感叹起人生来,常常拉着身旁的官员一起回忆以前的点点滴滴。
人老了就喜欢干这种讲故事的行当,其中穿插着一点儿莫须有的东西,例如金龙盘旋力斩白蛇之类的勇敢经历。
“念此八年,一切所历皆历历在目,若皆在昨日之事也。”
高祖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围的人说道,时间一晃就过了八年,一切的经历好像都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是也,你看我辈皆老矣。”
萧何摇了摇手中的羽扇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转眼一晃,大家都老了。
“吾此间,最少者亦惟李子木矣,不过子木并将而立之年矣?”樊哙大笑着说道,在座的这些人中,最年轻的应该就是李子木了,不过也快要而立之年了。
“而立之年?汝不曰吾皆以为刚弱冠矣……”陈平一脸诧异的说道,他是后面才加入汉营的,所以对李子木比较陌生,他还以为李子木只有弱冠的年纪呢。
“这小子似乎不会老一样,我第一次见他便是这般模样,八年过矣,则犹视也,丝毫不变!”
樊哙笑着说道,他是心直口快丝毫没有隐瞒,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今这宫殿之中,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角落中安静吃着东西的李子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