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渐晚当然知道宋遇是故意的。
他根本不缺这两件衣服,当初买的时候他还嫌弃得不得了,看衣服的眼神就跟看一块抹布一样。虽然后来他穿得挺开心的,那也不代表什么。
更何况,现在回了帝都,宋遇有穿不完的奢侈品牌,怎么会在乎这些。
孟渐晚敷衍地回道:“我扔了。”
宋遇急了,嫌发短信太磨叽,打了个电话过去。
梅思琇还在房间里,孟渐晚果断按了拒接。宋遇没辙了,又改为发短信:“那是我的衣服,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扔了?”
孟渐晚丝毫没有负罪感:“我以为你不要了。”
宋遇:“我要是不要就不会装你行李箱里,而是临走前就扔了!!!”
孟渐晚:“你缺衣服穿?”
宋遇:“那不一样,衣服是你给我买的,意义不一样!!!”
孟渐晚没有再回复,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从零食柜里拽出一袋薯片,撕开包装,拈了一片放进嘴里,嚼得嘎吱嘎吱响。
孟渐晚好多天没回来,梅思琇正站在床边给她换床单被罩,粉粉嫩嫩的糖果色,看着心情就好。
“晚晚,快到晚饭时间了,你不要吃太多零食。”梅思琇盯着她手里的薯片,柔柔地说。
“知道了。”
嘴上这么说,孟渐晚往嘴里塞薯片的动作却没停下来,不一会儿就吃空了半袋,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烦躁地瞥了眼,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指尖的调料粉末,手指够到手机,按亮屏幕,果然又是宋遇发来的消息。
宋遇:“我不管,你把我的衣服扔了,你重新给我买一套。”
孟渐晚气笑了,他哪儿来的脸说这种话,当即丢下薯片,噼里啪啦打字:“???朋友,醒醒,你欠我的钱还没还。”
宋遇那边许久没有回复,不知道是因为理亏,还是别的原因。
孟渐晚盘着腿,继续吃薯片。
另一边,宋遇刚到家不久,洗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坐在厨房的中岛台边喝咖啡,对着新买的手机思索良久,而后,打了个响指。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把我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给你转钱。”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完美的借口,本来他正愁怎么做才能让孟渐晚重新加回他的微信,毕竟当初加她微信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孟渐晚仰头靠着沙发靠背,把薯片袋子底下的碎末全部倒进嘴里,嚼了嚼,感觉最后一口格外入味。
她这个人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不能跟钱过不去”,算一算,宋遇欠她的钱能买好多袋薯片。
这么一想,孟渐晚腾地坐直了,随手扔掉空的薯片袋子,拿起手机,没有半分犹豫,把宋遇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宋遇不确定孟渐晚是不是被说动了,试探性地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晚晚晚晚,我是小玉。”
消息前面没有再出现红色感叹号,说明孟渐晚把他加回来了。宋遇似乎感到意外,慢了半拍才撤回消息。
然而孟渐晚已经看到了:“不用强调,我知道你是小玉。”
“……”
宋遇脸上是大写的尴尬,他捂住额头,自闭了一会儿,想起来自己还要给孟渐晚转钱,便打起精神,假装刚才的事不存在。
片刻后,孟渐晚收到了一条转账消息,宋遇给她转了5200元。
孟渐晚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搞什么?买衣服的钱加上配眼镜的钱没这么多。”
她大致算了一下,准备将多余的钱退回去。
宋遇大概猜到她会把账算明白,就像上次她一次性往他卡里转了几十万一样,算得清清楚楚,两不相欠。
所以,赶在她退钱之前,宋遇堵住了后路:“剩下的钱是住宿费和伙食费,在你家打扰了很多天,不好意思。”
孟渐晚将这句话来回看了一遍,有点不适应他的语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我看你自称‘小玉’的时候脸皮挺厚的。”
宋遇:“……”
孟渐晚不是人,总能把天聊死。
宋遇干脆转移话题:“我还了钱,那就代表衣服是我自己出钱买的,现在你把我衣服扔了,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
孟渐晚嗤笑,他真是为了见她一面无所不用其极,懒得再跟他兜圈子:“没扔,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再给你。”
宋遇莞尔,语气温和道:“好的,我等你。”
这就说明,他们还会见面。
梁如水坐在客厅观察宋遇好长时间了,见他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勾唇,猜到他在跟喜欢的人聊天,她就没有打扰他。
直到他放下手机,喝了口咖啡,梁如水才出声:“大后天是孟老太太的寿辰,你要陪我出席吗?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前段时间你不在公司,应该堆了不少工作。”
宋遇一愣,而后,微不可察地扬了下眉:“有时间,我陪你参加。”
——
好久没去美甲店巡视,孟渐晚次日一早就开着那辆久违的亮黄色超跑出门了。
不过在她出门之前,梅思琇特别叮嘱:“后天是奶奶的生日,你记得吧?那天不要到处乱跑哦。”
孟渐晚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
帝都两天前下了一场秋雨,气温降了好几度,一路疾驰过去,能看到路边有枯黄的树叶随风打着旋儿落下,悄无声息。
孟渐晚到店里逛了一圈,与她离开时并无变化。店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训练有素,以前上大学十天半个月不来看一眼,他们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陶苒说:“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老板你离开这么多天,宋先生也没有来店里找过你,难道他放弃了?本来我还挺看好他的,这毅力不行啊。”
孟渐晚嘴角一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难道要说宋遇之所以没来店里,是因为他前段时间本来就跟她在一起?
还是不要说了,容易引起误会,村里已经流言四起,连她怀孕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都能传出去,回到城里,她不想再跟宋遇有瓜葛。
孟渐晚敷衍道:“这样很好啊。”
她半躺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准备打游戏,忽然注意到自己光秃秃的指甲,为了在奶奶面前扮演乖乖孙女,她回老家前不仅染回了黑发,还把美甲给卸了。
孟渐晚撑着沙发坐起来,今天是工作日,现在又是上班时间,店里的人并不多,她晃了晃手指:“有新图吗?帮我做美甲。”
陶苒把图册递给她,示意她翻到最后一页:“有啊,檬檬设计的,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一款。”
新增的图案是一组彩绘蝴蝶,色调偏幽蓝,翅膀上的纹路精细,非常逼真,整体透着性感和神秘。
“不是用彩绘笔画出来的,是用拉丝做成的轮廓,再用彩绘胶填充,很漂亮。”陶苒靠坐在桌子上,扬了下下巴,“怎么样?要不要做这个?”
孟渐晚合上图册,移步到其中一个空位:“做吧。”
陶苒比了个“OK”的手势,迅速从架子上找齐需要用到的甲油和彩绘胶,坐在她对面,照例先帮她修剪指甲形状。
孟渐晚时不时看向美甲店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一时又想不起来,她这个脑子怎么回老家一趟就变迟钝了。
不知陶苒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低头给她涂底色时,说:“我差点忘了跟你说,宋先生送你的那辆粉色跑车,前两天帝都不是下了一场大雨吗?我怕淋坏了,就开到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了。你要是想开,我带你过去,停车位置可能不太好找。”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应该也不会难找,毕竟那颜色还挺显眼。”
孟渐晚恍然大悟,自己刚才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原来是那辆粉色超跑。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给宋遇他不接受,折算成金钱她又没有那么多钱。
陶苒掀起眼睫,瞄了她一眼:“老板,你愁什么,送你的你就接着呗,人家宋少又不缺这点钱。”
孟渐晚:“你懂什么?”
陶苒把她的手放在美甲灯下,淡紫色的光照在指甲上,定时为一分钟。陶苒这才抽出空来看着她道:“哎,你真不喜欢宋先生?我觉得你们挺般配,一个绅士,一个火辣,冰与火的碰撞,那肯定能擦出爱情的火花!”
孟渐晚淡扫她一眼,眼神像裹着寒凉的秋风。
“老板,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陶苒捂住眼睛,不敢与她对视太久,“我、我说的不对吗?”
“我纠正一下你的用词——”孟渐晚看了眼指甲上的甲油凝固状态,一分钟太长,实际上三十秒就够了,她把手拿出来,眉梢稍扬,对她调的色很满意,“宋遇跟‘绅士’两个字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你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
“是吗?我只见过他几次,不太了解,我觉得他就是那种禁欲系绅士啊!人间绝色!当男友绝对不亏!”
陶苒拉过她的手,拧开一盒白色的胶,用笔挑出一点,在指甲上拉出细长的丝,勾勒出蝴蝶翅膀的轮廓:“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孟渐晚不想再跟她聊宋遇,换了个话题,问起最近的营业状况。
——
孟老太太的寿辰转瞬即至。家里有大型宴会厅,便没有把寿宴的举办地点定在酒店,只请了酒店的高级厨师前来制作菜品和点心。
傍晚的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路灯早早亮起,隔着层层雨幕,光线昏沉朦胧。秋风裹挟着凉气拂面而来,宾客从豪车里出来时都撑着伞,一路行至宴会厅,欢声笑语不断,那些穿着礼服裙的女士都在下车的瞬间裹紧了身上的披肩……
孟渐晚站在窗边,双手抱臂,隔着玻璃窗俯视楼下,来的人好像比去年多了很多,可能是家里的生意做大了的缘故。
“晚晚,你怎么还没有换衣服呀?”梅思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孟渐晚缓缓转过身,侧身靠着窗玻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这种天气本来就容易让人犯困,她只想窝在沙发上睡觉,不想戴着一张面具出去迎合别人。孟渐晚眼皮耷拉着,倒在沙发上:“你给我选的那是什么礼服?太娘了。”
梅思琇身着一袭香槟色长裙,发髻半挽,用了相似颜色的宝石发饰点缀,看着很是端庄秀气。
她给孟渐晚准备的礼服是鹅黄色的抹胸长裙,上半身紧贴着身材曲线,裙摆则是层层叠叠不规则的剪裁,看起来错乱无章,实则有种凌乱的美感,轻纱质地,更显优雅轻盈。
梅思琇看着那条挂起来的礼服,越看越觉得满意:“我觉得很漂亮呀,哪里娘了,你不喜欢吗?”
孟渐晚“嗯”了声,眼睛已经闭上了,像是马上就要睡着。
“那怎么办?我也没有准备其他的礼服,你就将就着穿一下吧。”梅思琇无奈,轻蹙了下眉,拉着她的手摇晃,“我不能再陪你待在这里,得下去帮你爸爸接待宾客,你自己一会儿换完礼服下来好吗?”
孟渐晚没吭声,梅思琇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晚晚——”
“好了,我知道了,我睡一会儿就下去。”孟渐晚被缠得没办法。
梅思琇这才眉开眼笑:“对了,我帮你给奶奶挑了份寿礼,你记得送给她,就说是你自己选的。”
孟渐晚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情绪没有起伏。
梅思琇出了房间,顺手关上门。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孟渐晚睁开眼,望着头顶的吊灯,默默地叹气。
她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玩起了没有技术含量的拼图游戏,浑身惫懒,跟没骨头似的,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孟渐晚看了眼那条礼服,又叹口气,看向窗外,有宾客陆陆续续穿过院子到后面的宴会厅。下一秒,宋遇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他穿着正式的西服,看不出半分“小玉”的影子。他的臂弯被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士挽住,自然是他的母亲梁如水。
孟渐晚微愣,宋遇怎么会过来?
两家向来没有交情,上次梁如水邀请梅思琇参加晚宴,只是私底下的小聚,目的是给宋遇介绍女朋友,才让各家主母带着儿女过去玩。
像今天这种正式场合,来的不是亲戚就是生意伙伴。宋家既不是孟家的亲戚,也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不知道是以什么理由出席。
如此一来,孟渐晚更不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