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榆擦拭干净凤羽琴,将凤羽琴收好,起身,离开乐泉。
一转角,陆晚榆就瞧见了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看的宁望秋和音宗宗主。
和修士前辈都是一身仙风道骨气质不同,音宗宗主更内敛,长得也没有特色,算是混进人群中都不容易被分辨出来的那一类。
但能做一宗之主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陆晚榆对上他们的视线,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陆晚榆行了礼,就小心问道:“宁长老,柳宗主,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看得她心很慌。
“你别害怕,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宁望秋见孩子紧张,便笑了笑。
陆晚榆听到她的语气倒不像是责问罪行,就松了口气,“宁长老,您随便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刚才弹奏的,可是在乐泉领悟的乐曲?”宁望秋温和地问道。
陆晚榆眨眨眼,“前半段是的,后半段……”
陆晚榆的后半段琴诀弹得非常顺畅,几乎没有什么阻滞。
在宁望秋和柳宗主的注视下,陆晚榆快速编了一个说法,“我在乐泉听到的曲子的后半段,和我师尊的好友教授过的琴诀几乎一模一样。”
“什么?!”饶是宁望秋,也忍不住惊愕。
“重玉仙君的好友?是哪一位?”柳宗主立马问道。
南域,或者说东西南北四域之中,只有他们音宗有琴祖的琴音遗留,非音宗弟子,根本不可能有几乎一样的琴诀。
俗话说得好,撒一个谎,需要用很多个慌去圆。
但是自家三师姐连丹药灵器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是她炼制的,想必她给自己琴诀琴谱的事情,也必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三师姐最不喜欢麻烦了。
若是被知道,他们定要从三师姐口中知道这些宝物的来源。
于是,陆晚榆快速整理好措辞,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位前辈叫什么名字,他从未告诉过我们他的身份,我们只知道他是师尊的好友。”
按道理来说,这种神秘人的事情,宁望秋和柳宗主应该有所怀疑才对。
但他们对视一眼之后,却似乎已经相信了。
柳宗主问道:“那他一般什么时候跟你见面?”
“前辈行踪不定,每次都是他来找我。”陆晚榆顺口回答道。
宁望秋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说道,“今日你们梵云宗的弟子在广场摆摊,听说买的丹药、灵器便是你们师尊的好友们炼制的。看来重玉仙君即便……也还是为你们留了其他后路。”
宁望秋的停顿,让陆晚榆有些难过。
所有人都说他们师尊已经死了。
包括那些脱离梵云宗的长老弟子们,都认定师尊已经死了。
但陆晚榆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他们的师尊很厉害很厉害,怎么可能就这么陨落?
“师尊把我们暂时交到前辈们的手里,等以后他会回来亲自教我们的。”陆晚榆语气笃定。
宁望秋和柳宗主在听到陆晚榆的话时,都有些动容,“好孩子,你说得对。”
沉默了须臾,柳宗主再次谈起琴诀的事情。
陆晚榆就把自己在乐泉之中的所有感知一一告知。
“你的意思是,你听到了一整首曲子,但是弹不出来?”柳宗主眼底闪过一抹愕然,但他掩饰得很好,几乎是转瞬即逝,陆晚榆压根没有注意到。
陆晚榆点点头,诚恳地问道:“宁长老,柳宗主,是我的天赋不够高,所以没办法完全参透乐曲吗?还是因为我的修为还太低了?”
这一番话,从陆晚榆嘴里说出来,陆晚榆是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对于听的人来说,就很大问题了!
这叫天赋不够高?!
进去待一日,便几乎将完成的琴曲弹出来了!
还想怎么高?
就连柳宗主这么多年参悟的琴曲内容,都没有她弹出来的多!
而且,她并非只是参悟到了残曲,而是因为自身修为不够高,没办法弹奏一整首曲子。
等日后她的修为跟上了,琴曲也就自然而然能够弹出来了!
真是……
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柳宗主也不能跟一个小孩计较。
“你的天赋已经很高了。”柳宗元一想到这孩子不是他们音宗的,就觉得有些怄,然后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若是你今后将琴曲彻底参透,能否到我们音宗来弹奏?”
柳宗主的这个请求倒不是什么为难的要求。
陆晚榆毕竟是在音宗乐泉参悟的琴曲,来弹奏倒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人族越强大,在与魔族的对战上,才更有优势嘛!
陆晚榆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若是可以的话,下一次你与重玉仙君的好友会面时,可否帮老夫询问一句,老夫是否可以与他见一面。”
陆晚榆心里有些尴尬,但还是点点头,“好的,晚辈会转达的。”
“嗯,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不是就要离开了么?”
陆晚榆连忙点头,“晚辈告辞。”
看着陆晚榆离开,柳宗主羡慕的声音响起来,“重玉仙君的眼光的确很不错。”
“之前大家都还诟病重玉收徒的眼光。”宁望秋说道。
“以前,他那五个弟子之中,唯有晏淮那孩子天赋难得,其余弟子的天赋都显得过于普通。”柳宗主缓缓说道。
言罢,他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不过,他那大弟子……心性难得。”
宁望秋知道柳宗主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把如此重任压到一个孩子身上,我们这么做,真的对吗?”
宁望秋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重玉的大弟子,那个叫池慕沅的孩子。
在她见过的那么多小孩当中,他的长相绝对是最出众的,一身温和又淡然的气质也极为难得。
只可惜,他体弱多病,修炼并没有让他的身体变好,反而越来越差。
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都是一副面色苍白的模样。
在听到重玉安排他以后的命运时,他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乖巧地应了一声,就用瘦弱的肩膀扛下了那个关乎整个人族安危的任务。
那是宁望秋第一次对一个孩子刮目相看。
柳宗主叹息一声:“为人族大计,唯有如此。只能苦了那孩子。”
“只希望他能保住本心,勿要被影响。”
宁望秋沉默了须臾,问:“若是被影响了呢?”
“那也只能……亲手了结他。”
话语过后,是无尽的沉默。
让一个孩子来承担这些,谁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但在那个时候,确实是最优解法。
空旷的乐泉之外,只余下两道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