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飞仰首望着碧空,羊脂白玉般皎洁秀丽的面庞无惊无怒,心道:不愧是天道宠儿。
顾云嫆怕是以为天道对其不公,才会口口声声地对着太后说什么“天地不仁”。
可是,顾云嫆错了。
天地对万物皆是一视同仁。
就算是小世界的气运之子,天道的偏宠都不会是无度的。
楚佑心如刀割,把这笔账都算到了顾燕飞身上,恨不得让她血溅当场。
他一把拉住了顾云嫆的手,紧紧握住,朗声对袁太后表明自己的心意:“母后,儿臣非嫆儿不娶!”
“您不要听信谗言,受人挑拨!”
他拉着顾云嫆就要走,眼神坚定如磐石。
“……”顾云嫆一声不吭地甩开了楚佑的手,樱唇紧抿,口中一片苦涩蔓延。
曾经,她以为出身、地位都不重要,只要康王是真心待她,她也同样对他回报以真心就够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受到在这个时代皇权与孝道的至高无上。
就算是楚佑身为堂堂亲王,面对太后,也无法抗争!
太后的一句话就可以左右她的婚姻……甚至是她的命运。
天道不公!
顾云嫆恭敬得体地向袁太后福了一礼,然后在众人唏嘘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嫆儿!”
楚佑知她恼了,赶紧追了上去。
满堂寂然,气氛僵硬,众人面面相看,全都闭上了嘴,生怕被太后迁怒。
“……”袁太后气极,右手一把捏紧了袖口。
她是世家女,极重礼数,涵养也好,哪怕心头怒极,面上也没有失态,只是身形略显僵硬。
“太后,”这时,李逐浪凑到了袁太后跟前,笑眯眯地主动开口活跃气氛,“刚刚的赌局您下注了没”
李逐浪的外祖母是袁太后的堂姐,他又自小嘴甜,颇得太后的疼爱。
袁太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了情绪,淡淡道:“逐浪,你们开了赌局”
见袁太后并没有迁怒到李逐浪身上,其他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李逐浪嬉皮笑脸地点头应是:“臣难得当一回庄家。”
“我们打了个平局,等于大伙儿都输了,倒是你这庄家独赢。”长清郡主似笑非笑道。
“郡主错了!”李逐浪摇了摇食指,“有人押了平局的。”
说话间,华服小少年把一匣子满满当当的赌注端了过来,笑眯眯地送到了顾燕飞跟前。
哪怕他没点名,众人也猜到了,那个下注押了平局的人是顾燕飞。
周围静了一静,接着,再次哗然。
一时间,顾燕飞再次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长清眨了眨眼,错愕地问道:“顾二姑娘押了平局”
“是啊是啊。”小少年连连点头,至今还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平局的几率不足一成,可是美人居然就给押中了,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要不是他表哥没本事说服长清郡主他们打假球,他几乎要怀疑这是表哥有心给美人送钱。
李逐浪把那匣子赌注递向顾燕飞,灼灼目光在她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流连不去,心跳怦怦加快。
太好了,原来美人没有婚约啊,那他还有机会!
他不怕竞争对手,就怕罗敷有夫!
李逐浪两眼放光,没话找话地问道:“顾二姑娘,你是怎么猜到的”
旁边的几个公子哥不以为然地摇着折扇,觉得李逐浪这家伙自诩口才绝佳,遇上美人连话都不会说了。这有什么好多问的,如此绝色佳人,自是做什么都是对的!
顾燕飞摇了摇手指,随口笑道:“我是算出来的。”
李逐浪并没有当一回事,乐呵呵地抚掌,顺着她的话头惊叹道:“原来姑娘会算命啊!”
他很主动地把左手掌往顾燕飞那边送,掌心朝上,又道:“姑娘替我看看吧。”
顾燕飞随意地扫了他一眼,眉尾微挑,提点了一句:“李公子,今日可要小心鸟。”
“表哥,你前天不是弄翻了一个乌鸦窝吗我听说乌鸦最记仇了。”小少年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只当顾燕飞在开玩笑。
李逐浪也没当真,努力跟顾燕飞搭话:“是乌鸦吗”
一帮与李逐浪交好的公子哥也凑趣地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李兄,我看你这几天干脆就别出门了,乌鸦跟猴子一样最擅长拉帮结伙了。”
“乌鸦还喜欢啄毛,要是你被它啄秃了,那多丑啊。”
“……”
众人都知道李逐浪是好性子的人,嘻嘻哈哈地调侃起他来。
气氛随着他们的说笑声又变得热络起来。
袁太后眉目冷淡,又坐了半盏茶功夫,就借口“乏了”起了身。
靖王妃和长清郡主也紧跟着起身,簇拥着袁太后离开。
众人站在原地齐齐地行礼,恭送太后。
之后,周围陷入一阵尴尬的沉寂,只听得麻雀擦过枝头的声响。
出了方才那个插曲,大伙儿都有些心不在焉,一道道目光时不时地往顾燕飞那边瞟,毕竟另外三个主角都已经走了。
气氛再也回不到之前的热闹。
尤其是不少贵女本来就是冲着太后来的,现在感觉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似的,意兴阑珊。
反正马球赛也结束了,贵女们陆陆续续地提出告退,没一会儿,人就走了一半。
顾燕飞随顾云真一起与长清郡主告辞,姐妹俩来到内仪门处时,其他府的马车走得七七八八了。
侯府的两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
顾云真本来以为顾云嫆已经走了,可是既然顾云嫆的马车在这里,就意味着她人还没走。
顾云真捏紧了帕子,有些担忧地蹙了蹙眉头,问侯府随行的粗使婆子道:“见过三姑娘没”
粗使婆子摇了摇头。
顾云真左右看了看,还是没见顾云嫆,柔声道:“二妹妹,你先上马车,我在这里再等等。”
她又招来了王府的侍女,询问起顾云嫆的下落。
顾燕飞带着卷碧一起出了内仪门,来到第二辆马车前。
车帘被掀起了一半,顾燕飞扶着卷碧的手上了马车,她的脸一探进车厢,就对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马车里除了三花猫晴光外,还坐着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一头瀑布般的黑发半束半披,白衣如雪,芝兰玉树。
人坐在左边,猫蹲在右边。
一人一猫隔着三尺面面相向,大眼瞪小眼,俱是默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