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在密室外等了约莫两三炷香的功夫,密室打开,明显心情不错的嬴政大步流星地走出密室:
“将箱子带上,之后将痕迹处理掉,你亲自做。”
“是!”
搬箱子的时候,章邯顺便看了眼那吊着的十个人——各个都被一剑封喉,原本被挂在墙上的刑具在十人周围散落了一地。
只是除了脖子上这处致命伤,以及衣衫有些不整之外,十人身上似乎没有任何额外的痕迹……
除了基本的观察,没有猜测陛下到底做了什么,章邯将箱子搬回嬴政的寝宫,放下箱子就看到嬴政已经写好了一封信,塞入之前的信封,用封蜡封住,递给自己。
显然是给乔松先生的回信。
至于回信的方式也十分朴实无华……
回到影密卫总部,章邯将信放到桌上,闭眼数了三个数,再睁开眼,信就没了。
左右看一圈,门窗紧闭,四下一览无遗没有任何可供藏身的地方,章邯抿了抿嘴,默默转身朝供桌上供奉的乔松塑像拜了拜。
……
“斥候?恐怕要让秦王失望了,这几只小鸟撒到七国根本不够用,况且这种后人无法复制的作弊方式对兵家的发展可不好。”
看到第一段乔松就摇了摇头。
说起来,嬴政与乔松的书信不像正式的公文需要备份,除彼此与信任之人外甚至没有人知晓书信的存在,因此嬴政也舍弃了那些冗余的格式,更加的生活化。
甚至经常会出现“乔松先生,今日晚膳滋味不佳,孤有些怀念那日的某某菜肴”这样的奇妙书信,对此乔松通常都会把菜肴做出来用阵法送过去。
而这个时候往往也是考验章邯轻功的时候。
虽然餐盒可以保证菜肴的温度不会下降,但肉夹馍这种干货还好说,带汤水的面食这种,时间一长就坨了,又或者运送期间洒了,嬴政的心情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还好食物在送到之后章邯能以替嬴政试毒的名义分到一份,章邯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排斥。
回忆起往事,乔松喉结滚了滚,打定主意今晚吃羊肉泡馍,才继续往下看去:
“就任国师,这倒是不出意外……”
乔松的目光忽然一定,点了点头,将信纸放下。
“师傅,说好的国师之位打折了,加了个左,您难道不生气吗?”
公输翼随手放下还原好的九阶魔方,瞄了眼信上的内容,顿时皱起眉。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乔松看了眼,甘锦和甘罗听到都是一脸平静,忍不住道:
“来给你们的师兄解释一下?”
姐弟俩对视一眼,还是由甘锦开口:
“师兄,你认为国师之位有多高?”
“额……”
公输翼一愣,他哪晓得这个,只好猜一个:“公?”
甘锦笑着摇了摇头。
“卿?”
见甘锦仍然摇头,公输翼忍不住看向乔松:
“师傅,这个国师要不还是不要了吧,秦王拿个小官耍你呢……”
“师兄,国师非文非武,不在正常官制之列,是一个称号。”
甘罗有些无奈地开口,想了想后又道:
“而且公卿之下尚有大夫等品阶,也不都是小官。”
“可当初齐王还以上卿之位请师傅去,师傅都没同意呢。”
虽然这件事是发生在公输翼入门之前,但在稷下流传甚广,公输翼当然也听说过。
“那不一样的……”
齐王当时半是作秀,半是为了自身健康,因为齐国本身无比富裕才能开出上卿的待遇,但哪怕将师傅奉为上卿,也不可能给师傅真正的权利……
甘罗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和在这方面还不甚了解的师兄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索性换个方向:
“国师作为一个特殊的称号,受封国师者独立于百官勋爵体系之外,因此国师的地位上下波动很大,主要取决于两点——君王的尊重和百官的尊重。”
“如果能让君王和百官都无比尊重,那国师的地位能够比三公更高,掌文武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只能得到君王的尊重,那在百官中的名声恐怕不会好,但这种情况下国师往往深得君王信任,权力应当不会太小。”
“至于只能得到百官的尊重,或者两者的尊重都没有……”
甘罗皱着眉想了想,
“虽说这种情况应该就不会被封国师了,但如果真的出现的话,那这位国师还蛮惨的。”
乔松垂眸看了眼信纸,嗯,确实。
“唔,所以师傅现在是第一种?”
“师傅如今应该算是第二种,不过以师傅的本事,只要百官见识过,很快就是第一种了。”
公输翼深以为然,不过随即反应过来:
“不对啊,就算国师可大可小,秦王的许诺也是打了折扣的啊,不是还有一个国师吗?”
“刚才弟弟所说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左右国师之间,并非平起平坐的关系,师傅这个左国师是第二种乃至于第一种情况的地位,并不妨碍右国师属于哪一种。”
甘锦再次开口:
“除此之外,立两名国师,无论是国师与国师之间还是国师与百官之间,可供君王斡旋施展的余地都会更多,这是很理智的决定。”
“唔……所以秦王不信任师傅?”
“秦王信任师傅与否,要看他的具体行动,单就这个决策而言无疑是上佳之选。”
甘锦看向乔松:
“如果秦王当真能成就前所未有的统一霸业,那么他所做的很多事都会成为后世子孙所效仿的祖宗之法,他必须考虑后世君王可能会被国师大权独揽的可能,不能掺杂太多个人好恶。”
想了想,甘锦问道:
“师傅,信中有提到封赏吗?”
“具体的封赏没有说明,但昔日的相邦府如今已经清扫完毕,等着我去住了。”
甘锦闻言眼中多出几分不出所料的喜色:
“吕不韦曾权倾朝野,相邦府是咸阳宫最豪华的宅邸了,秦王毫不避讳地将相邦府赠予师傅居住,右国师只要不是直接住进咸阳宫里,怎么也不可能和师傅相比了。”
“不过除此之外,其他封赏应该就不会相差太多了,起初左右国师的地位应该不会差距太大,至少秦王应该不会表现出太过明显的好恶。”
“这你恐怕猜错了,这位秦王虽说有理智,但也有任性的一面,至少这次他肯定会任性。”
甘锦听了乔松的话,眉头微蹙,思考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右国师,是第三种情况?”
光有秦王对师傅的偏好还不够,秦王对另一位国师甚至要报以厌恶的态度,才会出现让师傅如此笃定的一边倒。
乔松手指一动,信纸飘到甘锦跟前,甘锦得以看到了右国师的名字——徐福。
虽然不知道这个徐福是什么人,但甘锦仅从秦王对连此人报以厌恶的态度却依旧封其为国师,以及另一位国师还是秦王非常信任的师傅这两点稍加联想,就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秦王看来真的很厌恶这个人啊。”
何止是厌恶,看到这家伙至今还活着乔松都有些惊讶。
不过之后的日子他估摸着还不如死了呢。
乔松轻笑一声,随后看向挠了挠头没听明白的公输翼,目光中并无教育之色,而是平淡的笑意。
人各有志,公输翼就喜欢当技术宅,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不喜欢的话当故事听听就好了,没必要强迫他去学,有师门在还能让人欺负去了不成?
“今晚吃羊肉泡馍,明日启程,去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