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城外,长剑交击之声如暴雨砸地般连成一片,令人难以分辨。
紫微在乔松手中如同一条黑龙,夭娇腾跃,时急时缓,忽左忽右,招招不离卫庄要害,式式攻在卫庄内力运转最为艰涩之处。
面对连绵不绝的攻势,卫庄将鲨齿舞得左支右拙,妖剑再无半点杀气,原本变化万端将对手逼上绝路的鬼谷横剑术此时却只能用于勉强自保。
但卫庄的眼神依旧坚定,横剑攻于计,以求其利,他仍在寻找那即将出现的机会。
就是现在!
“喝啊——”
面对乔松的剑锋,伴随着突然的一声厉喝,卫庄周身气势猛涨,侧身正面迎上紫微,被一剑穿透肩胛骨,鲜血顺着剑锋淌下。
但也正是这一举措限制住了紫微,让卫庄的鲨齿得以继续向前,直指乔松咽喉!
“嗯?这是……”
乔松有些惊讶,不过并非是由于卫庄以伤换伤的打法,而是卫庄此时所使用的爆发技巧。
来不及多想,鲨齿已经贴近乔松咽喉,如意劲一动,如意丝随之激射而出,缠绕上了鲨齿的锋刃与齿状结构的凹槽处。
纤纤细丝缠绕于剑锋之上,却是斩之不断,随着乔松一个用力,鲨齿顿时不受控制地偏转,被乔松单手捏住。
“仔细看来,当真是别出心裁的设计,若我评剑谱,此剑当入天下前五。”
乔松看着近在眼前的鲨齿,忍不住感慨风胡子不识货。
给剑再多的美誉,剑也是凶器,怎么能因为折剑过多而不予排名?
干将莫邪不也杀性极重吗?
望着乔松单手入白刃还对自己的剑评头论足,卫庄牙关紧咬,手上发力夺剑,连伤口的血液流得越发汹涌都恍若未觉。
然而无论卫庄手上如何用力,被捏住的鲨齿始终纹丝不动。
“想要啊?”
乔松屈指在鲨齿剑身上一弹,原本死死握着剑柄的卫庄只感到整只手忽然一麻,顿时松手任由鲨齿脱手而出,眼睁睁看着鲨齿被乔松夺去,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插入地面。
一手以鲨齿拄地,一手握着紫微依旧插在卫庄肩胛处,乔松似笑非笑地看着卫庄:
“看来你的实力,还不能和我对等交流。”
“……”
似乎是不想与乔松对视,卫庄目光落在鲨齿上,开口道:
“我输了,任你处置吧。”
“嗯,还挺干脆。”
紫微归鞘,乔松想起了刚才那一幕:
“你刚才爆发那一下,用的是什么功夫?”
“……盛神法五龙。”
既然已经输了,卫庄也没有做无谓的挣扎,老实地给出了答案。
如果他孤身一人那还能硬气一些,但现在他一死,流沙面对姬无夜再无任何胜算。
“阴符七术……原来如此。”
难怪能够接引天地之力,虽然不多,但和目前江湖上的武功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如果是初代鬼谷子传下的秘术就可以理解了。
这东西墨家传承里有提到,但六指黑侠包括之前许多任墨家钜子都认为不过是夸大其词,就和自家传承里那些看着很厉害但根本没法练的东西一样是对祖师爷的吹捧。
现在看来都只是后人不肖罢了。
如此想来,之前卫庄能快速恢复嗓子,应该是用了养志法灵龟,而刚才能够在他的剑势下支撑那么久,则是转圆法猛兽。
弄清了疑惑,将鲨齿扔给卫庄,乔松摆了摆手:
“你可以走了。”
卫庄接住鲨齿,深深看了乔松一眼,
“等如今新郑城内的诸般事务了解,我会再挑战你。”
乔松闻言眉头一挑:
“那我是不是该现在杀了你?”
卫庄闻言一愣。
不是……你一点强者尊严都没有的吗?
不等卫庄反应,乔松一按紫微剑柄,剑锋未动,剑气勃发,如一道白虹直扑卫庄面门,两人之间的大地都被锋利的剑气划开一道裂痕。
“锵——”
鲨齿脱手而出,在空中倒飞数周后插入地面。
“嗤——”
眉间一缕碎发如雪花般飘落,卫庄瞳孔缩如针尖,手掌止不住地颤抖,崩裂的虎口处满是鲜红。
“胆量还不错,那就下次吧。”
乔松不再看他,
“不过下次……你要做好身死的准备。”
“……我会的。”
冷硬地说完,卫庄就一言不发地捡起鲨齿离开了。
新郑城外只剩下乔松一人,依旧望着远处,等了许久,才开口道:
“夜间风冷,又快要下雨了,就算你不怕,也要照顾一下你身边这位,还不出来吗?”
又过了片刻,树林中走出两道身影。
“乔松先生,多年未见,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为首者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英武的面庞,正是嬴政。
“我也有些惊讶,秦王居然会亲自来到韩国的都城来,而且还只带了一个护卫。”
说着,乔松的目光移到嬴政身后的人身上。
“与卫庄同源而相异的内力,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盖聂了?”
“久仰。”
盖聂取下斗笠,拱手一礼。
“这位正是盖聂先生,我的剑术教习。”
嬴政先是肯定了盖聂的身份,又道:
“我此行是隐藏身份而来,乔松先生还请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唔?既然如此……那便以当初的假名,称呼赵公子吧。”
“也好,不过难为先生还记得当日之言……”
“毕竟初次见面实在是刻骨铭心……说起来,公子怎得沦落至此,步行前来新郑?”
“……”
嬴政沉默了下,盖聂见状接过话头:
“路上遇到了山匪的袭击,毁坏了马车。”
“哦?区区山匪,居然能突破鬼谷高足的护卫,攻击到马车吗?”
乔松看着嬴政不太好看的脸色,继续道:
“公子虽说一路隐藏身份,但依旧瞒不过有心人,如今更多的刺客还在路上,公子可要小心啊。”
乔松也是通过罗网才早就知晓嬴政的行踪。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多谢先生提醒,如今他已是亢龙有悔,逍遥不了多久了。”
这一点乔松倒是赞同。
原本的吕不韦虽然嚣张,但始终克制在一个有些过分但依旧可以被容忍的程度,唯一出格的就是赵姬那边,但也很快和赵姬断了关系,转而送了嫪毐进宫。
毕竟他确实是嬴政的恩人、仲父,在这种情况下嬴政收回权利没问题,但要对他赶尽杀绝,也还是会惹人非议,除非嬴政愿意把赵姬的丑闻爆出来。
那时的吕不韦,还算是飞龙在天,而飞龙在天转为亢龙有悔的契机,就在不久之前——
吕不韦率领秦军,再一次大破五国合纵,楚王甚至为此迁都,这让吕不韦原本就极高的地位与声望更上一层楼。
这让吕不韦开始认不清自己了,同时也是为什么吕不韦甚至敢下令让罗网刺杀嬴政的根本原因,也是在此时,吕不韦跨过了那条无法言明的界线。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如今嬴政再反击,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含泪……将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