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段飞宇母亲的许可,戴煦和方圆进了段家的门,这个过程似乎比他们两个之前预期的要顺利不少,毕竟之前戴煦打电话给段飞宇家,段飞宇父亲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友好,抵触情绪非常明显,最后还极其粗暴的挂断了电话,所以他们两个来敲门之前,其实是做好了段飞宇家里人敌意很重,说什么也不许他们进门,需要好好的费一番口舌的那种心理准备的。
进了门,段飞宇母亲还是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是意识到和警察打交道,所以紧张,还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她的儿子段飞宇,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在客厅里站了能有两分钟,她才想起来招呼戴煦和方圆坐下,自己则留下一句稍等,就急急忙忙的钻进厨房去了,不知道是急着去帮忙,还是急着和丈夫商量。
段飞宇家的房子并不大,看格局应该只有五六十平米,因为住着一家五口人,老少三代,家里面的东西自然不会太少,看起来空间略显局促,四四方方的小客厅,一左一右各自是一个房间,在正对着入户门的应该是厨房,厨房门口挂着长长的一道门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大的小客厅里是一张三人布艺沙发,看样子,还是折叠的那种,打开来就是一张双人沙发床,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茶几,没有电视,寻常人家里客厅的配置,段飞宇家里都没有。
厨房里,段飞宇父母似乎在说着什么,声音不大,朦朦胧胧的。再加上叮叮当当的炒菜声,就更加的听不清了,不过隐约可以分辨是两个人在对话,时而女人的声音说几句,时而男人的声音说几句,语气听不出是不是急切,段飞宇奶奶方才被段飞宇妈妈给拉去一旁。现在看大门关上了。来人也被迎进了客厅里头,就又从房间里出来,笑呵呵的过来和戴煦方圆他们搭讪起来。
“你们两个。是我孙子的同学啊?”老太太是个脾气蛮和善的人,又把戴煦和方圆都当成了是自己孙子的同龄人,所以语气里多了一种哄孩子似的调调。
方圆忍不住有点失笑,段飞宇奶奶年纪大了。两只眼睛都不那么清澈,两个黑眼珠上头有一层灰蒙蒙的东西。八成是有不知道什么程度的白内障之类的,所以视力不会特别好,所以才会以为他们看起来会是段飞宇的同龄人,当然了。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戴煦今天改头换面的功劳,如果是平时那种一脸胡茬子,就算是段飞宇奶奶再怎么眼拙。也不可能把一个胡子拉碴的大男人当成是自己孙子年纪相仿的高中生就是了。
戴煦这么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露出光洁的脸颊来。说是年级立刻显得有多么小,倒也不至于,毕竟他压根也不是那种娃娃脸的男人,气质也是非常的成熟稳重,不过这么一捯饬,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是清爽极了,从不起眼,变得还挺耐看起来,尤其今天穿的这一身,如果不说他是警察,告诉段飞宇奶奶他是段飞宇的某个任课老师,估计老太太也一定不会有任何怀疑的。
方圆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戴煦形象的改变而开了小差,这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窘迫,赶忙把自己散出去的思绪给拉回来,幸好这周围没有人会读心术,否则如果刚刚看到自己都想了些什么,自己还不得尴尬死。
“大娘,我们不是段飞宇的同学,是有些事想要来和他父母聊一聊。”戴煦当然也没有厚颜无耻到真的装嫩去糊弄老人说自己是个高中生的地步,所以先否认了老人的猜测,然后又给了一个听上去有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段飞宇奶奶一听这话,立刻就自动自发的按照自己的推测去做了理解:“哦!你们是飞宇的老师吧?过来家里头做家访啊?瞧瞧,现在这老师可多认真负责啊,我们家也没个准备,你们早点儿来多好,咱们中午就一起把饭吃了!”
“大娘,你不用客气,也不用麻烦,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不吃饭。”方圆被段飞宇奶奶的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对她说。
“那我带你去我孙子屋里看看吧?你们要看不?”段飞宇奶奶问。
这可真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段飞宇奶奶的这个提议,简直就是说到了戴煦和方圆的心坎儿里去了,毕竟从段飞宇父亲之前在电话里面的态度来看,一会儿真见了面,也未必配合度有多高,顶多这一次是人堵到家里面来了,他未必敢像电话里面那么横罢了,想要让他主动带他们看看段飞宇的卧室,恐怕是不大可能的,但是他们又不好表现的太过于热切,免得老太太害怕,于是方圆有些为难的对段飞宇奶奶说:“大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现在的孩子都讲究个性,讲究*,自己的房间一般不愿意让外人进去看。”
段飞宇奶奶撇撇嘴,把手一摆:“得了吧,什么*,哪来的什么*,从小光着屁股,还不是我给天天洗澡洗到大的,全身上下还有啥秘密!现在这小孩儿啊,都是爹妈惯出来的,我儿子小时候,还*?跟他哥哥姐姐住在一个屋子里头,自己找地方去做作业看书,要是调皮捣蛋,我老头子别看现在身体不好,年轻那会儿脾气可厉害着呢,拎着烧火棍子屋里屋外的追着打,哪个敢起刺儿?唉,结果啊,到了这一代,不行喽!打也不敢打,说也不敢说,小时候呢,还是个可爱的小宝贝儿,越长大越厉害,都成了小祖宗了。”
老太太说着这番话,人已经一马当先的走到了她卧室对面的那屋,伸手一推就把门给打开了,然后冲戴煦和方圆招招手:“来来,随便看,什么*不*的。当老师的了解了解自己学生还有啥不行的?有啥事儿我老太太担着!”
戴煦和方圆一看段飞宇奶奶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就没再推辞,跟着她走了进去。段飞宇的房间也不大,和柯小文在家里那件可怜巴巴的卧室面积也差不多,不过不同的是,柯有利的房子整体还是非常宽敞体面的,所以柯小文的房间在家里显得就有那么一点说不过去了。而段飞宇这边。虽然卧室不大,但是家里的整体面积都比较局促,给他一个人住这样的一个房间。就已经是很厚待了。
房间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小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参考书,墙角还有一张书桌。书桌很简陋,看样子像是有的学校淘汰下来的老式木头书桌。还是那种双人桌,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下面有两个书桌堂,原本是刷着朱红色的油漆。不过时间久了,桌角的油漆已经磨没了,露出来木头的本来面目。并且也被磨得十分光滑,一点木刺都没有。两个桌堂里面也堆满了很多的书。还有一些皱巴巴的卷子,书桌的桌面上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出了一个搪瓷水杯摆在那里被当成是笔筒来使用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被当成笔筒的搪瓷水杯里面满满腾腾的,有圆珠笔,铅笔,直尺,圆规这一类东西,还有几把大小不同的壁纸刀,几把木雕刻刀之类的东西,以及锥子、螺丝刀之类的玩意儿。
要说那些笔啊尺子啊,都很正常,估计每一个还在念书的学生家里都可以随随便便的翻出一把来,可是壁纸刀、刻刀还有改锥这些,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高三学生的卧室里呢,并且还是在段飞宇的书桌上,笔筒里面。
尤其是那几把刻刀,看上去并不新,很有些年头的样子,刀头甚至都已经带着一些锈斑,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锋利的样子。
戴煦看了看那些东西,没有作声,低头又看了看那张旧书桌的桌面,桌面上面横七竖八有很多划痕,有的比较轻,只是一道印子,或者一道窄窄的划痕,而有的则是一块油漆皮都被锉掉了,露出了下面的木头,戴煦伸手摸了摸,露出来木头的地方,虽然被人用红色的中性笔或者水笔给涂过,已经盖住了原本的木色,但是用手指那么轻轻的一摸,还能感觉到木头纹路的粗糙,由此可见,这种伤虽然未必是最近弄出来的,但至少不可能是这张桌子来到段家之前就造成的。
“段飞宇平时有做木头雕刻这一类的兴趣爱好么?”方圆问段飞宇奶奶。
老太太刚开始还听不清,等听清了方圆问的是什么,便失笑的摆摆手:“没有!他哪会弄那些啊!你们是说他笔筒里那些刻刀吧?那个啊,以前是我老头子的,我老头子年轻那会儿是做木匠活儿的,手艺细,帮人家打家具什么的啊,还能给人家抠花儿呢,可受欢迎啦,就是累,一辈子累了一身病,所以当初就说,供孩子念书,将来都端铁饭碗,可不挨那份儿累啊。所以就没有人接他的手艺,那几把刻刀原来都是压箱底儿的,后来老头子身体不好,小儿子孝顺,就是飞宇的爸爸,接我们过来一起住,收拾家里的破烂儿的时候,我们都说扔了算了,也不知道飞宇这小子怎么着,就非要留着,拗不过他,就给他玩儿啦。”
戴煦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这时候,从段飞宇卧室门口有个人探进头来,说:“妈,你怎么把人带飞宇房间里去了!这要是让飞宇知道了,又要不高兴。”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正是和戴煦通过电话的段飞宇父亲,他的一张脸板得死死的,虽然嘴里的话是对段飞宇奶奶说的,但却是一脸不悦的看着戴煦和方圆,就好像他们是这个家的入侵者一样。
“不高兴,不高兴,那孩子成天不高兴,这都是你们惯的!我看你们小时候,都挺乖,也没谁成天动不动就不高兴!”段飞宇奶奶被儿子数落了几句,也不大开心,皱着眉头回嘴,“还有,这孩子都几天没回来过了?你看人家老师都家访来了!你们啊,这爹妈当的,自己的孩子,前怕狼后怕虎的那个样子,说不得,训不得,碰不得,打不得,还得哄着,也不知道谁是老子谁是小子了!”
段飞宇父亲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太耐烦的摆摆手:“行了,你别说了,我跟人家谈吧,你不是要睡午觉么?赶紧回屋躺着吧,我刚才好像听到我爸招呼你呢。”
段飞宇奶奶一听说老伴儿招呼自己,这才赶忙挪着小步先出了段飞宇的卧室,回自己的卧室去了,老太太走了,戴煦和方圆也不打算扮演那么不讨人喜欢的角色,非得赖在段飞宇的房间里,于是也走出来,回到客厅里,段飞宇的父亲冲沙发一摆手,算是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从墙边拿过一把折叠凳支开来,坐在了戴煦和方圆的对面。没有办法,客厅里只有一支三人沙发,三个人想要说话,总不能肩并肩的做成一排,扭着脸说吧。
“你们怎么还骗我们家老太太呢?什么时候你们就成了我儿子学校的老师,还跑家里家访来了?”段飞宇父亲长的个子也不高,身材偏瘦,脸色黑黄黑黄的,眉头中间隆起了一个“北”字,看样子平时就总是喜欢皱着眉头。
戴煦面对他的这种指责,并不当回事儿,对他笑了笑:“我们没有故意撒谎去欺骗大娘,可能是她自己对我们的身份搞错了,有点误会,不过我们确实没有解释,因为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觉得既然也无关大局,就让她这么误会着也挺好的,免得老人跟着担心惦记,你说是不是?如果你要是觉得我们这么做不妥的话,我们当然也会尊重你们家属的意见,我可以现在进去给大娘道个歉,把我们的真实身份还有来意都给大娘说明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