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到了,过完年,江辞深重新回到了叶杏的病房。
叶杏的身体需要时不时检测,所以还是住在病房方便,离他工作也近。
这个时候,距离叶杏出事,已经整整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希望。
叶杏不会再醒过来了,所有人都是这样觉得的。
但是没有任何人忍心对江辞深说这句话。
因为江辞深这样好的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要不是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的眼前,他们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真有如此好的爱人,如此让人泪流满面的爱情。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生出来妄想了,想要祈求神明,让叶杏醒过来吧。
如果要发生奇迹,他们希望奇迹就发生在这对年轻的小夫妻身上。
江辞深有多爱叶杏,他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叶杏要是醒不过来,那这么漫长的一辈子,江辞深到底要怎么过呢?
但是,江辞深却仿佛已经看淡了叶杏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这件事。
他一如既往,天气晴朗的时候将她推出去看太阳,下雨的时候,将她推到了床边倾听雨声。
每天下班会将鲜花和水果带回来让她嗅嗅。
他甚至还会每个季节给叶杏买新衣服。
哪怕叶杏一无所知,但是她绝对是这个世上打扮得最好看,最得体的一个病人了。
她剪掉的头发又长出来了。
江辞深会将她的头发洗的很干净,很清香,甚至还让医院的护士姐姐教他编辫子。
现在,江辞深成了整个医院最会编辫子的人了。
有时候医院遇到哭闹的小姑娘,他会帮忙编一个好看的辫子,安抚小姑娘打针不要哭泣。
江辞深闲暇的时候还会读书给叶杏听。
他刚开始读的是一些小说之类的中外名着,后面想想她不太喜欢这种,又将家里的医书拿了过来,然后读医书给她听。
这一般是他下班回来后洗完澡的时间。
今天一样,江辞深洗完澡后,又读了一段医书给叶杏听。
然而,读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出现了先前很多次遇到的问题。
那就是有些古典医书很多生僻字他不认识。
“我不认识这个药材,这个药材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呢,我先查一查,可能以前它叫这个名字,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江辞深当即拧紧了眉心,自言自语道,然后拿出了字典,打算找这个药材。
“也许是罗艻,现在都写作罗勒了,所以你不认识。”
就在江辞深低头翻阅字典的时候,一道温柔又清浅的嗓音突然不疾不徐地响起。
江辞深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脸色僵硬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看到叶杏已经坐在了床上,目光静静地凝视着他,江辞深手中的医书和字典当即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目光静静地锁在了叶杏的脸上。
哪怕他照顾得这么好,但是叶杏到底消瘦了很多。
清瘦的,让她本来明艳的五官越得更加的立体和清妍起来。
此时,她带着淡淡的笑意,正回望着他。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叶杏见江辞深愣住不动,这才动了动唇,低声说道。
直到叶杏再次开口说话,江辞深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猛地上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杏,又激动万分却又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她手。
最后,江辞深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地拉着她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心口跳动的位置,声音嘶哑而哽咽道:“我不是在做梦,对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叶杏眼底盛满了心疼,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哽咽道:“不是的,是我,是我。”
说着,她缓缓伸出手,最终紧紧抱住了江辞深。
江辞深几乎想要用尽全力,将她狠狠地揉进了自己的骨血中去,然而,却又不敢用力,生怕会将她弄碎。
叶杏的眼泪落在了江辞深的颈间,湿润的,温热的。
“对不起,辞深,我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叶杏虽然醒不过来,但是很早就有意识了。
她能听到,能感觉到,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直到前几天,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晰,听力也越来越清晰。
她其实能够听见江辞深每天跟她说的话,知道他每天做的事——
她知道,他是如此的爱自己。
她一切都知道。
所以,她实在太抱歉了,让他等了这么久。
“不,没关系的,只要你最后醒来,等再久我也愿意的,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我可以等到我白发苍苍的时候,可以等到我生命的尽头,我愿意用一辈子去等你——我愿意用一一辈子来告诉你,告诉世人,我是这么爱你——”
江辞深喜极而泣,低声道:“你能够醒过来,这么心疼我,我已经,我已经很高兴了。”
叶杏眼眶酸涩,眼泪汹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太久了,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地看到他了。
就好像过去一辈子那么久。
她就像是做了一个可怕的黑暗的长久的噩梦一般。
幸好,幸好她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眼睛后,他就站在站里,张开怀抱,温柔地等待着她。
叶杏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江辞深温热的脸,隔着朦胧的泪光,深深地看着他。
然后,她靠近了江辞深,轻轻吻掉了江辞深眼底的眼泪。
江辞深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甚至不敢呼吸。
他生怕是自己太过想念她,所以做了一场梦。
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梦就醒了。
叶杏见他还是呆若木鸡的样子,这才缓缓将唇挪到了江辞深的唇瓣上,轻轻印了一吻之后,然后咬了一下他的唇。
“傻子,你傻了吗?”叶杏声音哽咽地说道。
江辞深如同在云里雾里一般,他低声道:“你再用力一些,再用力咬我一口——”
叶杏想笑,但是还没有勾唇,已经心疼得哭出声了。
她低下头,对准了江辞深的锁骨,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终于清醒了,而江辞深也确信了自己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