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月光照着微湿的地面,秦王府中戒备森严却透着几分诡异的安静。
书桌前的角落里坐着的人似乎已经等得太久,往日温润的眉梢上都染上了积蓄倦意和疲累,向来是因为晚上柔儿小产的事情吧……
“王爷,人来了。”一旁的黑衣影卫落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夏侯淳面前恭敬禀报,阴暗角落里的人动了一下,似乎回到了现实中。
“让他们进来。”微微暗哑的声音和憔悴带着人几分凌厉,杀气毫不掩饰的蔓延在整个屋子里,让人觉得心慌。
“是!”黑衣影卫转身往外走,去迎接好远道而来来的客人,没有多余的话语却透着杀伐和果断。
秦王府中的侍卫嫣然已经换了一拨,不同于晚上的普通侍卫,尽数成了密训的影卫,而王府中的气氛也处处透着肃杀和诡异。
京郊道儿上过来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跟着黑衣影卫进了主院的书房,为首的人身形高大体格健壮一看便不是中原人士,颇有几分西域人的模样。
“秦王殿下好大的架子!”为首之人慢慢地拉下脸上的黑色蒙面巾,一张粗犷透着十分的彪悍面孔出现在了夏侯淳面前,带着鹰一般犀利的眼神打量着他,似乎在掂量这次合作的可能性。
“王储似乎今日心情不好,正好本王心情也不好,不知我们可否坐下来好好谈谈?”
夏侯淳眉梢微扬看向对面剑拔弩张的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让他们也忌惮三分,这东辰秦王果然如楼兰公主所说是个成大事之人,够狠也够有气魄。
“哼!你们东辰的皇帝为何会将南宫家父子派去镇守西北边疆,想必秦王也从中做了不少手脚吧,若是懿王去了,我们还能趁机劫掠,可换做这软硬不吃的南宫家父子,西北边疆如今就是铁板一块!”
为首的粗犷男子一掀身上的衣袍,往旁边的贵妃榻上一坐,身后的人恭敬地站着都不吭声,然而却是个个气焰嚣张至极,颇有自家后院的模样。
“王储说的没错,南宫家父子去西北边疆却是有人故意为之,只不过这事儿却不是本王做的,我那太子皇兄想方设法的想要支走懿王,如今南宫家父子去西北边疆自然也是他的杰作,本王如今相容王储结为盟友,又何必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夏侯淳当然的抿了口茶,对对方剑拔弩张的嚣张气焰毫不在意,然而房顶上的弓箭手却已经弩箭在手,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贵妃榻上的男子一凝眉,沉声道:“那么秦王殿下说说怎么个合作法吧,若是条件足够诱人的话,本小王就替父王答应你,我们草原十三部如今都听命于我的父王,不缺盟友。”
夏侯淳满意的笑了,跟头脑简单的人不需要过于耍心机,只要直截了当就可,就像现在面前的这位王储,虽然骁勇善战却极其自负,让他在战场上遇上了南宫家父子不败也难,若非以前他那七皇弟总是跟他们交换条件来稳定战局,西北草原十三部恐怕早就已经被灭了……
“王储够爽快,本王意欲同王储结盟,待本王登基后,开放西北边疆互市,容许草原游牧部落与中原汉人通婚杂居,每年冬春低价将储粮卖到西北,如何?”
夏侯淳淡然的说着,西北草原上有最好的马匹和牛羊,只要互市便能够保障双方的利益,也不会再起冲突打仗,并且东辰国力强盛,日子久了他们定居在中原便会被同化,慢慢地失去血性……
贵妃榻上的男子沉吟了半晌,眼中闪过的欣喜更甚,最终还是开口道:“秦王殿下要我们做什么呢?我尊贵的盟友。”
“牵制北疆三十万大军,不需要正面与他们对抗,但是不能让他们班师回朝,牵制住北疆大营的兵力,洛王一脉就干涉不了本王的事情,等太子一倒,这东辰便是我的。”
夏侯淳干脆的说完,直直的看向对面的男子,他深知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然而他本就没有兵权在手,若是不这般做的话,他根本没有胜算……
书房内一众黑衣人身上的气势不仅没减反增,夏侯淳皱了下眉,书房周围的弓箭手都显出身来,然而贵妃榻上的男子不动如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沉默。
案桌上的檀香焚尽,香灰散落在请与托盘的底部,袅袅的青烟散开,仿佛过了漫长的几百年。
“成交!”贵妃榻上的粗犷男子放声笑了起来,能在他这般威胁下不动如山的角色果然是非同一般,比起秦王那个狡诈如狼的七皇弟而言,他更愿意跟这种简单的人结盟。
“接下来的事便是王储竭力控制住草原十三部了,毕竟南宫家父子和我那七皇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呢。”夏侯淳轻笑,伸手拍了两下,黑暗中隐者的黑衣影卫再次出现,领着这一群彪悍且危险的人离开秦王府。
主院外的花丛中,黑暗的角落里隐着一双晦暗的眼眸,大大的丹凤眼闪烁着一丝冷意,转眼间消失不见。
自打四月初一开始,新上任的洛王就开始称病不上早朝,原本打算再议的护国公主和洛王的婚事也一拖再拖,而洛王本人却没有什么自觉要主动跟皇上谈谈此事,文皇后赐给洛王的二十名美人也在一夜之间得了怪病暴毙,死相可怖凄惨,坊间有传言说文皇后送给洛王美人本就是居心不良,若非这些美人暴毙,国之栋梁的洛王府就要遭殃了。
一连着七日,洛王不仅没去上朝,甚至连刚接手的北疆大营也没去点卯,每日闭门不出在王府里不知道做些什么,原本跟洛王府住在一个院子的洛家二房三房和四房也在这几日被洛王派人隔了宅子,原本连在一处的后宅被隔开了,以后他们想进王府只能从大门进来,虽然是一墙之隔,看起来却是十分的生分。
四月初七,最近心情大好的南宫墨雪每日往返于凤府和洛王府之间,偶尔去一下相府,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婉茹和婉丽那两个小丫头。
院子里的池塘中开满了盛放的墨莲,为了让这墨莲四季开着,洛王府的花匠也颇为费脑子……
房内一身藕色纱衣的女子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身旁一个放着一个果盘,各色水果叠放在里面,伸手便能够得着。
凤头箜篌的声音悠然响起,激起莲池中阵阵涟漪,一身藕色锦袍的夏侯懿倚在窗前缓缓奏着箜篌,一如那塞外春雪那般静谧悠然。
“我们一会儿是不是进宫去……”南宫墨雪抬手瞥了一眼神色专注的夏侯懿,只见他似乎已然入境便也不好再打扰,却不想他手上的箜篌声突然停了下来,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夫人是觉得每日这般无聊了么?”夏侯懿白玉般的修长手指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慢悠悠的拨开了皮,晶莹剔透的汁水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看起来极为诱人。
南宫墨雪微微阖着眼眸,轻声道:“太后懿旨已经第三次传来府中了,我是怕若是还不去的话,恐怕宫里那个人会有意见……”语毕,他手上的葡萄已经塞进她口中,冰凉的手指尖掠过她发烫的唇瓣,若有若无的轻轻一抚。
见她的脸立刻透出几分绯色,懿大爷满意的收回手来继续剥第二颗葡萄,南宫墨雪却是微微往后靠了几分,这厮实在是可恶得紧!自从她身孕有三个月,这几日她便没有一日安生的,虽说他也极为小心,可是她还是越发的嗜睡了……
“太后传你进宫无非就是为了要你给他们文家做个幌子罢了,今日一大早太医院的女医官全都进了东宫,这会儿咱们定然是不去凑热闹的,文舒兰要生了。”
夏侯懿慢悠悠地将第二粒葡萄喂到她嘴边,仔细地就像是对待孩子一般,惹得南宫墨雪的小脸越发红了几分,脸眼角都染上了一丝绯色,一双丹凤眼中含着雾气氤氲,惹人怜爱。
“那……咱们不必去东宫吗?”南宫墨雪有几分语无伦次的瞥了一眼贴在她身前的人,觉得呼吸都紧了几分,而他却只是给自己剥着葡萄,没有做别的事情,只是那墨黑如瀑的长发扫在自己鼻尖上微微有几分痒,她忍不住别过头去“咯咯”笑了起来。
“夫人似乎在躲我?”夏侯懿微微挑了下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将脸凑近她的面前,自打她有身孕以来,这副身子比以前更敏感,他都不用可以撩拨她,她就已经软成了一汪水,这几日夏侯樱母女也折腾的够了,差不多要收拾一下残局了。
南宫墨雪一下子将口中的葡萄吞了下去,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故作镇定的睁大了眼睛笑道:“王爷说什么妾身不明白……”说着还眨巴了几下眼睛以示她说的都是事实。
夏侯樱无奈的摇了下头,细长的手指在温热的毛巾上擦着,一点点的擦净手上的葡萄汁,才收回手来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一戳,“你这个鬼灵精!”
被说的人似乎全然没自觉,只是吐了下舌头便又躺了回去,这几日懿大爷虽然很过分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极为体贴她的,除了每日晚上会兽性大发以外,白日都很老实,并且对她肚子里这几个小个东西也好了许多,不再嚷嚷着让他们快些滚出来了。
南宫墨雪笑着在夏侯懿怀里蹭了几下,今日太子妃生产的话,他们定然是要换孩子的了,不知道过了近日太子妃生出来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不过不管是什么结果,文氏一族都要动手了……
“咱们的人会动手么?”手上缠着他的一缕黑发绕来绕去,夏侯懿也不管她由着她折腾自己的头发,声音淡淡的“嗯”了一声,她心里自然是明白懿大爷不想让她参与这些事情,只是她最近闲得太过无聊了。
屋内两人低声说着话,窗外突然传来了黛影的声音,她声音低沉却透着几分焦急,“主子,宫里来人了。”
夏侯懿和南宫墨雪对视一眼,果然还是按耐不住了呢!
“什么人来了?”夏侯懿微微偏了下头,打量了一下南宫墨雪的衣着和头发,抱着她直起身来坐好。
“回主子的话,是福公公亲自来了,说是传皇上的口谕让主子进宫去,还说让夫人也一并进宫去……”黛影垂着头快速说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些日子主子都称病在家,她这个守在门外的人都快要被逼疯了,想来还不如跟着青影四处跑,至少不用每日担心被主子折磨。
夏侯懿挑了下眉,那个人果然还是这般自私呢!当初为了蓬莱先到的长寿丹便能将夏侯琳许给洛王世子,这会儿又一次为了夏侯樱舍命相救再次将洛王卖给了八公主……
“黛影,备马车进宫!”夏侯懿抱着南宫墨雪坐到梳妆镜前,伸手开始倒腾桌上易容的东西,毕竟称病在家就要有个病弱的样子才行……
南宫墨雪不时地捂着嘴轻笑,看着他专注的模样颇为开心,起码今日有事可做了,她不必担心晚膳过后便被色狼懿大爷拖上床了!
夏侯懿见她笑得像一只小狐狸一般微微沉了下脸,低声道:“一会儿进宫去跟在我身边,不管是谁找你都不许离开半步,今日宫里不太平,说不准秦王府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嗯,遵命!”南宫墨雪冲着她家大爷露出一个我绝对乖巧的笑容,顺便讨好的给他递过去白玉紫金冠帮他将头发束好,两人便直接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四月的京陵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热了,路旁的杨絮和柳絮四处飘扬,微风一动便是软绵绵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像极了街头孩子们喜爱的棉花糖。
洛王府的五驾马车在闹市中招摇过市,而马车中的人则是更加招摇。
原本乖乖躺在他怀里闭目养神的南宫墨雪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到了腿上,薄如蝉翼的纱裙也被他撩到一边,莹白的玉腿暴露在空气中,刺激着她紧张的神经。
“爷,这会儿再有一刻钟便到宫门口了……”试图跟懿大爷讲条件的南宫墨雪伸手推着他,却发现他纹丝不动,甚至还将她的位置挪了挪,境地越发的危险了。
“嗯,还有一刻钟呢……”懿大爷很忙说话也含混不清,低沉暗哑的声音却撩拨得她呼吸也乱了几分,绯红的眼梢微眯着,像极了午后打瞌睡的狮子。
说话间,他的大手已经顺着她的裙底钻了进去,摩挲着她的敏感,激得她险些叫出声来,身子往一旁一侧又被他拖了回来。
“别乱动,小心你肚子里的几个小东西!”懿大爷一副我是好父亲的神色闹得南宫墨雪几乎要哭了出来,瞥着他还在自己裙底的手她一眼瞪了过去,却似乎没什么威慑力。
“爷……等晚上回家不行么……这会儿……嗯……”她的话被他接下来的动作彻底打断了,只顾着咬着唇强忍着不叫路人听见。
外面赶车的黛影已经面色发红的放满了行进的速度,给主子赶车这活儿当真不是人干的,还是大哥在的时候好啊!
未时三刻,洛王府的马车终于停在了宫门外,黛影黑这个脸看着被她从京郊道儿上绕了三遍的马儿们,一副我们同病相怜的神色,起初她从皇宫前第一个路口掉头之时听到了夫人低声的责怪,然而却听到了主子的笑声,于是在她第三遍掉头时,听到了路边的小贩说这是谁家的车夫啊,怎么都不认路的一直在这附近转悠,郁闷的她只想撞墙……
夏侯懿一脸笑意的扶着南宫墨雪下马车,后者则是垂着头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黛影,见黛影将脑袋埋进了衣领里便也不好再说她什么,于是回头狠狠地瞪了夏侯懿一眼。
“夫人慢些走!”夏侯懿伸手揽住她的腰肢,轻轻一带便将她扶下了马车,两人身上的衣裳微微有些皱,却因为质地轻薄走了几步路便平整了。
黛影始终垂着头将马车赶到一旁,她今日还是不要单独靠近夫人吧,她怕池鱼遭殃……
宫里,在交泰殿中等了一个时辰还多的夏侯云天等人如今都已经极不耐烦了,洛出尘这个小子有时候就是不及他父王那般沉稳,当年洛王娶了洛王妃之后也不愿意再纳侧妃和妾室,后来也因为朝中大臣颇有微词而纳了几房侧室,虽说没有一个妾室活得长,可也不是出尘这个小子这般拧着……
“洛王、洛王妃到——”
大殿之外的太监高声唱调,大殿之中坐着不语的夏侯樱却是面露喜色,大病初愈的身子消瘦了许多,她身边坐着眉头微皱的芸妃和神色肃穆的德妃,秦王则是一副闲适的模样正在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上去已然温润如玉。
大殿之外的白玉阶上出现了一身藕色常服的洛王和洛王妃,因着耽搁了这么久却还是一身常服的两个人却没有半点自觉,笑盈盈地走了进来齐齐朝夏侯云天一拜。
“微臣、清灵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德妃娘娘、芸妃娘娘,娘娘金安!”两人行了礼之后便站在原地,夏侯云天却半晌没开口说话,颇有几分生气。
“洛王旧疾复发可严重?清灵为何不好生照顾洛王呢?”
夏侯云天话里有话的看向一身藕色常服的南宫墨雪,在他看来这个女子心机深沉,不管怎么懂得审时度势也不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何况樱儿她也十分乖巧,跟她的母妃一般性子,并不跟清灵争抢什么她还这般容不得人!
南宫墨雪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恭敬地敛目道:“回父皇的话,王爷他旧疾复发这几日身子都不大好,没能上朝替皇上排忧解难,还请皇上谅解!”她神色恭敬甚至连眼角都没有半点偏向一旁的德妃,她从来不需要别人替她做主,哪怕这个人是皇上!
“皇上息怒,最近天气变化较大,微臣旧疾复发没能上朝,不过这几日已经有了好转,皇上别怪清灵,她也是顾不了这些……”
夏侯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微微侧身瞥了一眼南宫墨雪,抿着唇低头不语。
自打夏侯懿一进门视线便一直落在他身上没有挪开过的夏侯樱闻言一下子笑了起来,果然清灵那般不知趣的女子,洛王终究还是厌恶她了,于是连忙接话道:“洛王此言差矣,清灵她虽然贵为公主不过出嫁从夫,既然她如今盯着洛王正妃的头衔,就得替王爷考虑,怎么能这般任性呢?”
夏侯云天皱了下眉点了点头,清灵她虽然是聪明之极,然而洛王府却是东辰的国之根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洛王倒下了,况且如今清灵还未及笄,洛王却已经快十九了……
“清灵不得胡闹,怎么说出尘也是你的夫君,怎么能顾不过来呢?”夏侯云天的语气严厉,根本不像是同自己女儿说话那般,听起来倒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感觉,德妃微微皱了下眉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夏侯懿,只见夏侯懿给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她便又神色如常坐着不动了。
南宫墨雪瞥了一旁骄纵无比的夏侯樱一眼,冲着她福了下身子,笑道:“八皇姐金安!看起来皇姐身子恢复的极好,这般妹妹也就放心了。”她一张素白的小脸上没有半分脂粉,却偏偏容色倾城美得让人惊叹,如今这么温柔的一笑越发的让人挪不开眼了。
原本得意至极的夏侯樱一下子变了脸色,她今日根本就是强撑着过来的,她的伤口明明已经结痂,可是每日却隐隐作痛,尤其是夜里痛得她几乎彻夜难眠……
“九皇妹与其有这个闲工夫关心皇姐的身子,不若多给洛王一些关心。”夏侯樱神色不悦的说道,恨不能将她那张笑脸上划上几道痕迹。
闻言,一旁的芸妃却是一脸宠溺的笑着附和道:“甚是!甚是!清灵年纪还小,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从小就是一副男孩子的性子,不会照顾人也并非她的错……”
间夏侯云天有意晾着他们,夏侯懿面色微微不悦了几分,他微微挑了下眉沉声道:“皇上您错怪清灵了呢,她并非是不好好照顾微臣,只是她最近也有心无力,毕竟有了身子的人很多事情也是力不从心的,想来德妃娘娘和芸妃娘娘都是过来人,应该能理解她才是……”
“嘭!”
一直垂首喝茶的夏侯淳一下子打翻了手中的茶盏,他微微颤抖着手去收拾手边的茶盏,却被滚水烫到了手腕,一下子就红了一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方才还得意至极的夏侯樱也一下子惨白了脸色,她以为南宫墨雪还未及笄决计不可能会剩下洛王府的嫡长子,自己哪怕是不嫁过去,等自己过门了有了孩子,洛王妃这个名头迟早也是她的,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夏侯云天也被他的话一惊,继而沉思了一下立即笑了起来道:“那你小子还让她站着,赶紧扶她坐下来!”
南宫墨雪依旧低垂着眼睑没又看任何人,心里却已经一片冷然,这就是皇家的之情,幸好这个人不是懿和出尘的生父,不然他们得多伤心……
“多谢皇上恩典,是微尘疏忽了。”夏侯懿连忙答道,扶着南宫墨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关切的神色毫不掩饰,却生生刺痛了夏侯淳和夏侯樱的眼睛。
德妃这会儿眉开眼笑的喝起茶来,仿佛今日就是为了这事儿将他们召进宫来的,德妃满眼笑意的柔声道:“清灵怎的都不跟母妃说呢?快告诉母妃孩子多大了?”
南宫墨雪这才抬起头来,冲着德妃温柔的笑道:“回母妃的话,臣女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呢,已经三个月出头了,大夫看过是双生之象。”
她的话无异于又在大殿中投下了一枚巨石,原本就已经神色惊异的芸妃等人,这会儿彻底的沉默了,她不仅有了孩子而且还是双生,若是她的孩子出生是双生子的话,洛王府的嫡长子和嫡次子都占了,樱儿根本就讨不了好去……
“这般甚好!你的母亲便生了龙凤胎,若你们的孩子也是龙凤胎的话,那可是极有福气的呢!”德妃似乎很开心,连忙叮嘱夏侯懿要多注意她的休息和膳食,夏侯懿也笑着一一应了,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模样。
他们这般自然的模样倒让看戏的几人生出了几分不自在,夏侯淳则是已经完全不能思考,看着对面那张言笑晏晏的小脸,心底的妒忌也逐渐滋生蔓延,她本就不爱洛出尘,为何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替他怀了孩子?还是说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她心里爱的本就是洛出尘?
南宫墨雪看着夏侯淳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逐渐变得青灰一片,扭曲的模样让她心底生出几分快意,他的孩子死了,自己的孩子很健康,夏侯淳你的好日子不长了呢……
半晌,还是夏侯懿先反应过来今日他们是被宣召进宫来,于是他适时地开口问道:“皇上传微臣和清灵进宫可是有事相商?”他那一张妖孽的脸上没有半点怀疑之色,诚恳的模样让南宫墨雪都忍不住想笑,她连忙垂下眼睑眼观鼻鼻观心,手中的茶叶半点也没动过,孕妇是不能饮茶的……
夏侯云天微微皱了下眉,看了一眼面色不好的夏侯樱和在一旁劝慰着她的芸妃,低声道:“百花宴上樱儿表演夺得了头筹,她自请让洛王给她做驸马之事想必洛王和清灵都听说了吧。”
虽说如今说这个事情不大合适,但是他毕竟是皇上,他既然应下了这件事情,那么便要做到,否则变成了一句戏言……
夏侯懿似笑非笑得道:“微臣听说此事了,依着皇上的意思看微臣该如何?”他不动声色地将南宫墨雪面前的茶盏递到了一旁宫女的手上,低声吩咐她换上花茶来,宫女红着脸应了连忙转身出去换茶。
南宫墨雪则是把玩着手中的娟帕,思索着今晚回府怎么应付她家越来越色的懿大爷,全然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况且方才他马车里折腾了半个时辰她这会儿有些困了……
夏侯云天见洛出尘这小子将这个难题踢给了自己,并且他面色不善也微微沉了下脸道:“清灵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发呆的南宫墨雪猛然抬起头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瞥了一眼上首的德妃,弱弱的道:“母妃替女儿做主吧,女儿年幼不知此等大事该如何处理!但凭母妃吩咐,臣女绝无怨言!”
她一双大大的丹凤眼中露出来的尽是凄然之色,像是被抛弃的怨妇那般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险些让夏侯懿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个丫头又要闹什么了?
德妃则是极为配合的沉下了脸去,她的面色染着悲痛,颇有几分要垂泪的模样看得众人一下子心惊起来,只听得她柔声道:“清灵别怕,若是他洛出尘敢负了你,母妃第一个不饶他!”
夏侯云天微微诧异了几分转头看向德妃眼中的泪水,猛然想起来当年她小产的事情,便是因为辰妃进宫封妃,当时只是个贵嫔的德妃没有人照顾被辰妃的銮驾惊了小产之后就一直不孕,说起来这事儿根本就是他自己移情别恋……
不明所以的夏侯樱和芸妃都皱着眉,见南宫墨雪将问题又抛给了德妃也是一怒,然而芸妃也注意到了夏侯云天的反应,继而回头看了一眼秦王。
夏侯淳冲她们母女不动声色地摇了下头,众人都以为德妃会一口否决八公主照洛王做驸马之事,却不想她用绢帕抹了下眼角,低声道:“皇上,臣妾以为这件事本就是洛王的家事,还是让他自己决定吧,臣妾今日失仪了。”
夏侯懿抿着唇一脸严肃的点头,南宫墨雪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接过宫女换上的花茶微微抿了一口,似乎是她喜欢的茉莉花的味道,略微有些甜却也可口。
“嗯,那这件事就让洛王自己决定吧,朕也说过再议,今日了解了也好。”夏侯云天颇为不悦的语气已经换了个调,这些年来他对德妃都是心怀愧疚的,在他心里也不愿意再让她伤心。
“皇上英明!微臣娶了清灵已是微臣之福,她如今也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微臣近来本就身子不大好,所以并不想大肆纳妃或者是纳妾,那般只会寒了她的心,也是对皇家尊严的不重视,所以微臣恳请皇上谅解。”夏侯懿面色严肃的说道,偶尔看一眼喝茶的南宫墨雪,眼中尽是宠溺之色。
对面的夏侯樱的脸色则是极为难看,一脸怨毒的盯着喝茶的南宫墨雪,恨不能将她撕碎!她南宫墨雪不过是个大臣之女,她凭什么得了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的宠爱,并且还是这独一份!
芸妃抿着唇不语,心底却已经是哀凉一片,在他的江山面前,亲生女儿的幸福也是可以牺牲和谈判的,从前她就知道,如今只是更加确信而已!
“不!洛王何须忌惮清灵呢?她如今才过门两个月而已,为何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莫不是她过门之前便与人有染?这般不守妇道之人怎么配做你的王妃?”
夏侯樱激愤的说道,一张小脸上长的通红,颇有几分撕破脸来拼个结果的模样,却叫南宫墨雪险些笑出声来。
“护国公主慎言!”夏侯懿调了下眉,一双墨黑如夜的眼眸中已经是冰冷一片,低沉却含怒的声音又激起了他之前的怒气。
“八公主既然这么问了,微臣自然是要解释一下的,年关之前八公主步步紧逼与人一同污蔑清灵清白之事不过才过去三个月而已,本王的王妃究竟是不是清白难道还要再拿出来说一次么?那么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正是因为你们步步紧逼所以才会有今日的结果,若非诸位这般想将本王的王妃陷于不义之地,清灵她也不必未及笄便这般辛苦地要孩子!”
南宫墨雪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这厮撒谎当真是信手拈来的呢!幸好她从一开始便选择了他,否则她真不敢想象自己会被他折腾成什么样……
众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德妃脸上尽是冷笑,夏侯云天的脸色也颇为难堪,起码他的这个亲生女儿当真是不如南宫家这个嫡女沉得住气。
“嗯,这事儿便到此为止了,护国公主与洛王一事便作罢,不过清灵也不能这般霸着洛王,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常事,这会儿你已经有了身孕,自然是要给他纳侧妃进门的,还是尽早将四名侧妃补齐了吧。”
夏侯云天及时制止了夏侯樱的话,但也给了南宫墨雪当头喝棒,在他看来这个女子太过聪明,洛王府若是掌控在她手中极为危险,只能让她没心思顾忌朝政大事,洛王府才能继续为夏侯皇族所用。
南宫墨雪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一副柔弱的模样道:“谨遵父皇教诲,清灵已经将此事告诉王爷了呢,王爷也说了若是有他看上的便会直接娶过门来,臣女不做干涉。”
众人再一次惊了,德妃脸上却已经尽是笑意了,清灵这个丫头不仅聪明而且命好,遇上了懿小子这么个痴情的种,不过她这个便宜娘也算是极其欣慰了……
夏侯懿一下子黑了脸,他什么时候说过有看上的女子便娶过门?这丫头莫不是皮痒痒了?不过懿大爷见她这般乖顺的模样却也是极为受用的,毕竟自家媳妇在外人面前给足了自己面子。
“清灵所言皆是事实,并非是清灵不愿给微臣娶妾,只是微臣觉得若是女子如不了眼的话,进了洛王府也是极为碍眼的……”
夏侯懿一本正经的用如不了眼这样的词描述护国公主,芸妃和夏侯樱的脸一下子更加黑了几分,夏侯云天却是无奈的摆了下手,出尘这个小子确实是长得极好,清灵也极美,想来他这般挑剔便是因为长相了吧,于是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放他们离开了。
被芸妃拖着离开的夏侯樱撕烂了手中的上等娟帕,而德妃则是吩咐宫人赏赐了一大堆补品给南宫墨雪,只有一直沉默的秦王面色不善的离开了,似乎是极为受打击一般看得夏侯懿心情大好。
洛王府的马车慢慢地往回走,黛影不急不慢的赶着车,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此时的东宫已经手忙脚乱成了一团乱麻。
太医院的女医官们进进出出,而太子妃的产房中一盆有一盆的鲜红的血水已经让门外的夏侯泰急红了眼。
“陆小太医,不是说太子妃的胎像极好吗?为何如今会这般?”夏侯泰冲着陆小太医吼道,着急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一直以为舒兰就像是他的妹妹那般,可直到现在意识到她也许会死,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只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陆小太医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压低声音道:“太子息怒!您要求将娘娘生产提前,催产本就是极为危险的,即便是太子妃娘娘身子康健,提前催产也会让她血崩,若是再过几个时辰还是不能顺利生产的话,恐怕……”
夏侯泰的右眼一跳,他们确实是为了让舒兰的孩子和莫小侧妃的孩子看起来一般大将她催产了,原以为她身子康健也不碍事,如今看来却是要了她半条命!
“恐怕什么?将话说清楚!”夏侯泰一把拽住陆小太医的衣领,身上的冷意依然释放出来,吓得陆小太医一个腿软,几乎跌坐在地上。
“太子爷息怒!微臣会竭力保住太子妃和皇长孙,只是……”陆小太医露出为难的神色,毕竟他是男子,若是不进产房的话,他也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