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后的几日南宫墨雪几乎让将军府的管家跑断了腿,幸而有龙千哲帮忙,她才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寻到合适的回礼,年节之前南宫家的侍卫每日都早出晚归,而当日给清灵公主送过生辰礼的公卿贵族们都收到了更好的回礼,让人惊讶不已。
自从冬猎回来之后洛王世子便再也没上过早朝,听说除了偶尔去将军府以外,洛王世子对任何人都是闭门不见,荣国公主在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便也没再有脸上门去。
近日各国国书频繁,先是北齐国主年节后寿宴一事需派使臣前往,而后是许多年未曾来过人的楼兰国书也快马加鞭的出现在了夏侯云天的上书房。
禁军被夏侯云天不动声色的大换血了一次,原先隶属于南疆大营的人被尽数调遣回了南疆大营,换上来的大都是跟过懿王的北疆大营的统领,众人都察觉到了这个变化,朝中又是一次腥风血雨。
自康王牵连到刺杀洛王世子一事之后,虽并没受到惩处但在朝中明显的被处处排挤,再加上他本就是武将,他的母妃丽嫔只是普通县丞的女儿,品级不高没有后家支撑,如今自然也就没有朝臣支持,颇为不得势。
太子奉命追查秦王一事,利用秦王刺杀洛王世子和懿王一事乘胜追击,抓了许多秦王党买官卖官以及收受贿赂的证据,虽说这些都不是直接的线索,只是间接地指向秦王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秦王党一批大小官员落马,京陵人心惶惶。
夏侯云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太子处理这些案件,导致秦王一党的实力明显被削弱,而秦王则是以秦王妃小产为由索性告了假没去上朝,任由他们肃清自己的势力。
转眼便到了腊八,小寒大寒接连到来,冷若冰城的京陵猝不及防的让众人意识到冬日严寒,家家户户挂起了大红灯笼,等待着年节的到来,络绎不绝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年货,喜庆的大红色将银装素裹的京陵装点得喜气洋洋。
“小姐,今日是腊八了。”
青裳轻轻将躺在温暖的火炉边小憩的南宫墨雪唤醒,最近几日洛王世子和懿王都不曾来过,小姐每日上午陪着夫人和烟郡主说话,中午用完午膳便回到自己的卧房瞌睡,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模样。
软榻上半眯着眼的南宫墨雪轻轻地翻了个身,随口呢喃道:“今日已经是腊八了吗?如今什么时候时辰了?”
冬至之时母亲便跟圣手医仙和洛王妃约定好腊八这一日他们来将军府过节,顺便将笛子认自己母亲作干娘的仪式也一并办了,虽说她们已经计划好帮笛子逃婚,不过以后笛子便是自己的干妹妹,自然是向着她多一些,凤栾那个家伙也要往后靠。
“回小姐,如今已经未时三刻了,客人们都到了小姐得起身了。”青裳上前将醒神汤递给南宫墨雪,南宫墨雪迷迷糊糊的接过来灌了下去,转而起身去耳室沐浴去了,如今她内力充盈再加上炙热的纯阳内力总是烧的慌,每日在炭火边上就昏昏欲睡,醒来便是一身汗。
外间的门轻轻响动了一声,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青裳正准备开口问青衣是谁进来了,只见来人冲她摆了下手,示意她出去。
青裳福了下身子带上门出去了,耳室中倚在浴桶中恢复清醒的人并没有在意外面的脚步声,她以为是青衣进来给她添热水,青裳出去守着了。
“青衣,给我加点热水。”南宫墨雪朝屏风外瞥了一眼,这丫头磨蹭什么呢?
半晌,身后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响起,南宫墨雪眯着眼等着却又没动静了,夏侯懿将手探进浴桶中,这水明明还是很烫的,这丫头想将自己烫熟吗?
“水太热你又该睡着了,再呆一会儿起身吧。”夏侯懿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将南宫墨雪吓得汗毛倒数,猛地一回头郝然看见他趴在浴桶边上,他的脸离自己的脸只有半臂之遥。
“你何时进来的?”南宫墨雪揉了下眉心,她最近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警觉降低昏昏欲睡,若不是她跟懿一直没有逾矩,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身孕了!
夏侯懿修长微凉的手指按在她的太阳穴两边,不轻不重地给她揉着,轻声道:“方才!”
“我最近不大对劲……每日昏昏欲睡的,连你进来我都没有分辨出来。”南宫墨雪闭着眼靠在浴桶边上,自己该让凤栾给看看了。
“那是因为你体内的烈焰果的原因,虽然烈焰果全部被炼化,内力也都被你尽数转为自己的内力,如今天人境五层的功力自然是不会再被烈焰果霸道的力量反噬,可是却急火攻心,内息不稳需要有发泄的出口。”
夏侯懿慢慢地给她解释着,最近这几日他们都忙坏了,虽说出尘替他处理懿王府的事情,可是今日朝堂之争愈发严重,牵连甚广,他不得不同出尘一起将局势控制在他们希望的范围内,起码不能让自己的那一派人被暴露出来。
“只有你先过来了吗?”南宫墨雪转头看向他,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一些,面色泛白黑眼圈较重,定然没有睡过几个好觉。
“呵呵,丫头这是在关心我呢,还是在担心客人来了,而你这个做主人的还在睡觉呢?”修长的大手从她的额头移到后颈,力道适中的给她捏着颈部和肩,方才看她揉着肩的动作似乎是练剑练得太累了吧。
“唔——没想到堂堂懿王还这么会伺候人,你不觉得被小丫头赚到了吗?”南宫墨雪轻笑一声,转身握住他的手,微凉的手宽大地攥住自己,心里安稳了许多。
“这么说来我真是亏大了,若是不收点利息的话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夏侯懿勾起唇角,伸手将她从与桶里捞了起来,南宫墨雪惊呼一声,转身自己已经裹在了浴巾里,夏侯懿抱着自己朝外间走去。
风微微有些发凉吹在南宫墨雪微湿的脚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惹得夏侯懿低声笑了起来,胸膛传来微微震动,显示他心情愉悦。
几日不见心里还是有几分想念,不过南宫墨雪如今却尴尬垂着头看自己,从肩到教踝都被裹了起来,手脚都被缠的死死的,他这是要做什么?
“你……还没说洛王和王妃他们过来没?”清脆的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即便她并不陌生他的碰触,可仍旧十分紧张,这位爷做事情从来没个先兆,就这一点而言他跟洛美人当真是兄弟!
夏侯懿抱着她走到软榻前坐下,伸手将厚厚的毯子拉过来盖在她身上,取了毛巾给她擦头发,温暖的火炉让她舒服了许多,索性闭着眼让他伺候了。
“大家都来了,如今在前厅聊天喝茶呢,南宫夫人说你许是在睡着,我便过来寻你了。”
南宫墨雪舒服地眯着眼侧了下身子,枕在他腿上的头也微微朝他腰上靠了靠,闻言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自己还真是有些丢脸……
“那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你将我放到床上去,我换衣裳。”
夏侯懿换了一块干的毛巾将她的头发包裹起来连着毯子见她抱到了床榻上,伸手又放下了床头的帐幔,转身走到窗前,随意地翻看起她书桌上的东西。
“懿,不然你先过去吧,我换了衣裳还要等头发全干才能盘发,你一直在这儿啊他们该等急了。”
床榻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南宫墨雪觉得有些难为情,毕竟在那么多人面前,他们这么久不出现她怕会遭人误会。
“你怕什么?”夏侯懿似笑非笑的声音透过隐约的浅紫色帐幔传进来,听得正在整理衣裳的南宫墨雪脸上一热,慌忙将袜套套上脚,一掀帐幔跳下床去,胡乱往脚上套靴子。
“真是个笨丫头!”
繁复的银线挑绣铃兰花的衣襟上,从第一个盘扣开始便是错的,整个扭曲了的衣襟看得夏侯懿嘴角抽搐,腰间裙角的一带也前后系反了,她是有多慌?
“我怎么了?”南宫墨雪将脚上的鹿皮小靴子套好,好整以暇的朝夏侯懿走过去,再不过去一会儿他们该着急了。
“呵!没什么。”
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仔细地将她腰间前后系反了的衣带解开,又顺手将她的盘扣一并解了,南宫墨雪微微迷惘的扬着脸,眼中透着几丝惊讶。
“懿……”她不知道这个家伙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只能看着他将自己外裳的衣带和盘扣都解开,脸上越来越红。
“粗心的丫头!你这么着慌是在怕什么,衣带前后系反了,盘扣从第一个开始便扣错了,若是你这么过去的话,别人想不乱想都难,我的一世英名就毁在这件衣裳手里了。”
夏侯懿故意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微微发青的胡渣磨蹭着她雪白的后颈,戏谑的轻笑声让南宫墨雪面色更红了几分,耳朵和后颈也微微抹上一丝淡粉。
南宫墨雪知道自己会错意,抿着唇垂眸不语,谁让他总是那么色……如今突然正经起来倒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
“好了!我们走吧!”
夏侯懿将她放在地上,拉着她朝外走去,南宫墨雪还因为方才的误会面颊发烫,夏侯懿从青裳手中接过两人的大氅分别披上,四人朝前厅走去。
道路两旁的积雪每日定时又吓人清扫,地上除了有些微湿之外,没有半点冰雪,周围一片素白晶莹,寒风瑟瑟吹过,夏侯懿身上一身莹白的锦袍映称着周围的白雪都显得失了三分颜色,南宫墨雪微微扬起了唇。
“笑什么?”夏侯懿回头看她,四目相对,不语情深。
“有美如斯,不枉此生。”南宫墨雪轻轻在他耳畔说完,笑着转身朝前跑去,夏侯懿却没有追上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来我是靠出卖色相……”话到一半南宫墨雪便转身跑了回来,慌忙捂住他的嘴,这里已经过了花园了,若是被人听去了还不知道还被说成什么样呢!
夏侯懿得逞的冲她眨了眨眼睛,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眸光滟敛,华光四溢。
“呃!还真是……”南宫墨雪呆了一下,这句话便脱口而出,这一次轮到夏侯懿的脸色变了几变,回头一看青裳跟青衣早已经走另一条路去了前院,四周空无一人。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夏侯懿脸上又扬起了魅惑的笑意,声音里带着几分暗哑和蛊惑贴向她道:“既如此,日后我便宿在墨雪阁了,如果夫人喜欢我的美色,我也只好勉强自己以色侍人了。”
南宫墨雪目瞪口呆,她忽略了这厮的恶劣本性,声音都颤了几颤,咬牙笑道:“近日公务繁忙就免了吧,如今年关将至,本公主也忙得很。”
“那哪儿行呢?只要能让你高兴,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夏侯懿暧昧至极的冲她眨了下眼,然而他脸上隐忍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南宫墨雪瞬间觉得认识到自己如今的行为叫做引狼入室!
“我、我、我……到了!”
南宫墨雪抬眼看见两人郝然已经在前厅的大门口了,而里面坐着的那么多人却安静地有几分怪异,众人都盯着门外的两人,看得南宫墨雪头皮发麻。
“诸位抱歉,我来晚了。”
南宫墨雪冲众人一笑,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又烧了起来,求救的转头看向自家大哥,南宫墨璃会意,立刻开口替她解围。
“雪儿来了,快进来坐下,方才大家正在商量笛子从将军府出嫁的事情,你过来的正好。”
众人都会意便就这这个话题聊了起来,南宫墨雪同夏侯懿坐到风吟笛和凤栾身旁,风吟笛一脸的疲惫地听着大家商量着如何把她嫁出去,冲着南宫墨雪就是一个怨念无比的苦笑。
见她似乎起色不大好,南宫墨雪靠着风吟笛密音道:“这几日怎么样?害喜厉害吗?”
风吟笛抿了下唇冲她点头,并没有说话,用眼神瞥了下放在她面前半个时辰也没动过一口的花茶,一股甜腻的蜂蜜加炼乳的味道传来,南宫墨雪立即明白了。
“青裳,去给我准备一壶酸梅汤,要不放糖的。”南宫墨雪低声吩咐完,青裳便转身出去了,一旁的凤栾在而是跟夏侯懿低声说着什么,似乎没有太在意她们的举动。
风吟笛咬着唇,从前她是很爱喝甜的花茶,可是最近一闻到这个味儿就想吐,这会儿是根本忍不住了,不知道一会儿用膳的时候怎么办?
“雪儿,我怕但会儿用膳的时候撑不住,怎么办?”风吟笛的眉皱的更深了,她这几日借口躲在烟姐姐那儿,凤栾去了也只是面对面的说说话,连碰她都不让他碰,她害怕凤栾知道之后自己更加逃不掉……
“我替你想办法,你先别急。”南宫墨雪伸手握住她的,微烫的手让风吟笛冰凉的手心暖了起来,转身瞥了一眼殿外,青裳已经端着酸梅汤的托盘进来了。
“小姐,奴婢给您倒吧。”青裳是个眼尖的,她也注意到了风姑娘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并非生病,倒像是梓鸢刚有了那会儿的模样。
南宫墨雪点头,不动声色地将风吟笛面前那杯甜得发腻的花茶挪到自己面前,小口的喝完了,青裳会意的将微温的酸梅汤放到风吟笛面前。
少了鼻子下面那个甜腻的东西,风吟笛终于松了一口气端起酸梅汤便喝了个底朝天,青裳继续给她倒了一杯,将一整壶酸梅汤放好,收了托盘退下去了。
此时将军府的前厅比起冬至那一日来更加热闹,因着云老夫人的病大好了,相府也过来不少人,前厅之中几乎闹得不可开交。
“丽儿也要酸梅汤。”
突然一个声音从南宫墨雪和风吟笛身旁响了起来,吓得做贼心虚的她们俩儿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从年纪最大的云丞相云老夫人到年纪最小的丽儿都盯着南宫墨雪桌上的那一壶酸梅汤,冬日里哪有人喝这个的,况且谁不知道南宫墨雪爱吃甜的,酸的东西也许除了菜以外她半点都不沾!
“雪姐姐,丽儿也要酸梅汤。”
云婉丽又重复了一边方才的话,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南宫墨雪只能冲青裳道:“换一壶热的酸梅汤给丽儿,这一壶凉了。”
青裳正想拿走桌上的酸梅汤,不想云婉丽前抢先一步将酸梅汤连壶抱起,“咚咚咚”跑到自己的桌前献宝一般倒了一杯在自己的杯子里,云婉茹则是一脸无奈的冲南宫墨雪摆了下手,她也很怀疑她们究竟是不是一个爹娘生的……
“啊!好酸呐!”
云婉丽将一大口酸梅汤灌了下去,立即酸的小脸都皱了起来,然而她一想到方才世子哥哥吩咐她做的事情,便又咬牙喝了下去,酸的直倒牙!
“酸吗?”云婉丽的母亲结果小女儿手上的酸梅汤尝了一口,露出同样的神色放下了手中的酸梅汤。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南宫墨雪,却看到了她面前的被子里装的似乎是花茶,杯底还有残留的花瓣和粉紫的颜色,而风吟笛的面前则是酸梅汤……
洛画烟揉了下眉心,这下子完了,可怜的笛子又要落入魔爪了……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见众人都沉默着,云老夫人先开口问了,毕竟她也是女人,这种情况不用人说她也是知道的。
南宫墨雪咬了下牙索性心一横垂着头不语,任由众人的视线将她穿透,反正只要她不说他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雪姐姐,祖母问你话呢?丽儿也奇怪为何雪姐姐的酸梅汤里没有糖,酸死我了。”云婉丽不满的抱怨道,一张苹果脸如今还纠结在一起,可爱的红扑扑的小脸上却透着笑意,南宫墨雪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惊悚的发现她分明在看夏侯懿!
“一定是青裳弄错了,青裳赶紧去换一壶来给丽姐儿。”南宫墨雪讪笑道,脸上掩不住的尴尬,为了笛子她忍!
“不必换了,放回她们身边去吧。”
一直跟夏侯懿聊天的凤栾突然冲青裳笑道,风吟笛一副见鬼的模样看向凤栾,却见他脸上仍旧是淡雅如墨的微笑,温暖的如同阳春仨月的春风,轻轻地飘散在每个人脸上。
青裳僵硬地抬着那壶千斤重的酸梅汤放回到了南宫墨雪和风吟笛之间的桌面上,众人再一看风吟笛面前与之配套的杯子都明白过来几分。
“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啊?”凤岚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托盘递给了凤栾,挨着凤栾做了下来,而凤栾则是端着托盘走到风吟笛面前放下,一股熟悉的药味传到她鼻尖,让风吟笛几乎崩溃了。
因为这碗里的药是——安胎药。
“嫂子,我可是午膳都没用一直看着煮的,你趁热喝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凤岚笑着跟风吟笛说道。
他这些时日每日奔波在外就是为了能寻到合适的宅子和家具摆件,几乎跑遍了整个东辰,甚至还回了一趟景家,希望他这么卖命的干活能让未来的嫂子忘了他之前给她雾草和千年灵芝没有提醒她的事情,他不想被追杀……
凤岚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圣手医仙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然而还是有几分不悦,这些孩子竟然一个个都不高告诉他们?
“笛子,你还想瞒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圣手医仙瞪着风吟笛,风吟笛也回瞪着她,极为相似的两张脸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分毫不让。
“师傅,您别生气,我们没打算瞒着您的,原本是想今日跟大家说的,现在说也是一样的。”凤栾冲圣手医仙笑着,仔细地将药碗递到风吟笛面前,风吟笛满脸怨念的接过他递来的药,自己这会儿是该吃药了……
“是……何事?笛子病了吗?”苍无涯盯着风吟笛有些苍白的小脸,自家女儿似乎是瘦了许多,不过听她娘说这丫头自由喜欢甜食的,怎么冬日里会想着喝酸梅汤?
南宫墨雪和夏侯懿对视一眼一脸无奈的摇头,自家师傅当真是个粗心的家伙,难怪当年师娘跑了他也不知道,后来自己有了女儿他也不知道……
“笛子有一个月的身孕了,所以她让雪儿给她准备些酸的,不想却被小馋猫给叼了去,闹成这般了。”凤栾接过风吟笛手上的空碗放回托盘,又给她倒了一杯酸梅汤放下,将空药碗连着托盘递给了一旁站着的青裳。
“什么?笛子有身孕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半晌苍无涯终于扔出了这么几句,听得众人都嘴角抽搐,圣手医仙揉着眉心道:“一个月不知道是男是女……”
“我不舒服,我先回房,一会儿仪式的时候我再过来。”
风吟笛接受不了众人这般惊讶地神情,转身朝外走去,凤栾伸手止住南宫墨雪上前的脚步,自己跟了上去,取了自己的大氅在殿门转角处便将走在前面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唔——你做什么?”委屈地无以复加的风吟笛等他一眼,便挣扎着想要跳下来,“我不想见到你,我讨厌你!”
“乖乖别动,地上滑,你这么走回去我不放心。”凤栾紧了紧她身上的大氅,将自己大氅也裹紧,密不透风地将寒风挡在外面。
“我自己有腿。”风吟笛抗议,却换来凤栾更开心的微笑,毫无用处!
“我知道你有腿,我就是想抱你回去。”凤栾低头瞥了一眼风吟笛,浅灰色的眸子透着几分光亮,每一步走走的很慢很稳。
“凤栾!”风吟笛瞪着他,这个家伙就是只臭狐狸,再也不要相信他了,再也不要!
“嗯?我在。”头顶上传来愉悦温润的声音,脾气好的让风吟笛都不知道该骂他什么了,不!不对!他那样对待自己,如今还没过门就已经有了孩子,她今后的日子想必就是人间惨剧!
“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伤风化吗?你……”风吟笛咬了咬牙,恶狠狠地道:“暂时就这些,答!”
凤栾低头见她一脸愤恨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愉悦的道:“笛子,你可知道这几日我高兴得睡不着觉。”
风吟笛:“……”
他说他高兴得睡不着觉?这几日的事情?为何?
脚下传来积雪踩踏的声音,凤栾担心有积水的地面会踩滑,一直挑着积雪深的地方走,几乎快要没到膝盖的积雪踩在脚下留下一长串的印迹,就像两个人这些年的恩怨纠葛,纷纷扰扰。
“我曾经以为你在我心里只是小师妹,我宠你惯你护你皆因为你是我的小师妹,于是我躲着你离开了。”凤栾仔细地盯着前面的路,手上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温热的呼吸吹在风吟笛脸上,让她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五年我四处流浪,想查找我生母的出身,想替母亲报仇,没有朋友没有知己,我的眼里只有病人,知道一年前我遇到雪儿的那一刻,我发现,我可以有温暖的生活,可以有朋友,我也一度以为自己喜欢她,亦或是爱上了她,可是当我发现大师兄和懿王对待她的感情同我不一样,她自己想必也是知道的,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也许我并不明白什么是爱,而雪儿只是知己。”
风吟笛抿着唇窝在凤栾怀里一言不发,两人已经穿过假山走到听风轩门外,冬日的听风轩早已经撤了阵法,凤栾抱着她朝自己的卧房走去,似乎脚下的雪还是一样的深。
“我以为想娶你是因为责任或者是想要保护你,可是我错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考虑过你对我而言究竟有多么特别和重要,其实那日你给我心悸药的时候我舔过,我知道里面有什么……”
风吟笛睁大了眼睛看向凤栾,突然颤抖着声音道:“骗子!”
“对,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那是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不能忍受你想去赏梅宴,不能忍受你出现在别人的生命里,因为你一直都住在这里,从来不曾离开过,也没有人能替代。”
凤栾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两人已经进了内室,干燥舒适的环境让风吟笛有些犯困,凤栾将她放在火炉旁的软榻上,仔细地给她盖上厚实柔软的毯子,转身朝衣柜旁走去。
今日惊吓过度的风吟笛还在想他刚才说的话,转头便瞥见他自膝盖以下整个都湿透了的下身,沾着冰雪的白袍因为屋内温热的炭火烘烤瞬间化作水顺着靴子往下滴,心里突然痛了一下。
她原以为爱一个人要让他知道,需得亲口承认那才算是爱,可是她却忘记了这些日子凤栾对待自己的态度,他无时无刻都在对自己好,在师傅面前维护着自己,无论何时都关心自己,甚至纵容自己的任性,她以为凤栾心里没有她,就像凤栾以为自己想离开他一样……
“你、一会儿吃药。”风吟笛说完这几个字便闭上眼睛假寐,隐约听到凤栾“嗯”了一声,之后便竟然真的睡过去了。
前厅之中众人还在热闹的谈论着他们会生女儿还是儿子,孩子跟谁姓的事情,众人因为这个话题争论不休,最终被夏侯懿一语定音。
“若是生女儿便跟着笛子姓,生儿子便跟着凤栾姓,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夏侯懿笑道,凤栾好歹是盟友,能帮就帮。
苍无涯点头,还是懿小子的话有道理!
南宫墨雪则是无奈的摇了下头,看样子如今懿跟凤栾是盟友了,处处帮着他,不过经过今日的事情,笛子不一定想逃婚了,况且逃不逃得掉也是个问题。
今日是腊八,按照年节习惯要吃的点心和喝粥,不过因为众人下午都在吃,因而晚膳的时辰也延后了一个时辰,并且因为笛子有了身孕,母亲说让她在晚膳时敬茶便可,不必弄那些虚的繁杂仪式。
黛影去听风轩叫凤栾和风吟笛的时候,风吟笛刚刚睡醒,发现自己躺在凤栾怀里,而他手上破天荒的没有拿着一本药典,只是看着自己。
“饿了吧?该去用膳了。”
风吟笛迷迷糊糊的被凤栾搀了起来,见他给自己穿外裳面上一热,“我自己穿。”
“你靠着再眯会儿吧,为了让你能吃的了晚膳,南宫夫人吩咐厨房将菜重新换了一遍呢。”他低着头仔细地给她穿外裳和鞋子,声音温柔带着微不可查的愉悦。
“嗯。”闻言她索性又靠回他怀里,低低地道:“一会儿别踩着那么深的积雪过去了,着凉了怎么办?”
凤栾取来一旁的大氅给她穿戴好,自己也穿上抱着她施展轻功过去了。
腊八一过年节就近了,这几日被逼急了的夏侯琳寻不到童男童女内力日渐衰弱下去,就连她无比强悍的自愈能力也渐渐的变得缓慢起来,身体慢慢地冷了起来,不想动弹困倦不已。
在夏侯琳房顶上盯梢的无影迅速地消失在雪白的屋顶上,百里连安府上却已经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如何诱捕夏侯琳了。
当时如今皇上对辰妃的宠爱,并且连皇贵妃同辰妃沆瀣一气的情况而言,想要让皇上直接治她的罪并不容易,除非让他亲眼见到自己的女儿是如何的十恶不赦,因此这事情才会一拖再拖到了现在。
连续这半个月,每到晚上荣国公主府上只要有人外出,必然被人屠杀,夏侯琳没有自己的心腹,一开始寻找她的黑巫早已被诛杀殆尽,夏侯淳如今自身难保自然不会想起她这个皇妹来,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百里连安计算着整个时辰和可能出现的意外巧合,洛出尘则是大方地给了他一百名影卫供他差遣,顺道儿保护他们的安全。
新月缓缓升上树梢,在懿王府内呆了一段时间的那些孩子都愿意以身作饵诱捕夏侯琳,百里连安好不容易跟洛出尘要到了一个可靠的暗桩,以他的名义给夏侯琳送信准备让夏侯云天看看。
每年的腊八夏侯云天都要亲自出京陵城一趟,到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京陵皇族陵寝祭拜他的生母,今日自然也不例外,由于今年的暴雪导致行路漫漫,好在荣国公主府在北城,是夏侯云天回宫的必经之路,这样一来百里连安想要沿着出戏自然也就容易得多了。
荣国公主府侧门处的街角,一两通体乌黑的马车停在那儿,在夜色的阴影中毫不起眼,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马车顶上,吹了三声短哨——来了!
一声短哨回应后,马车顶上的黑影迅速隐在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一片静谧。
街道转角的大道上,一辆华贵却低调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而此时将食物送进公主府内的人也正好从公主府出来。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窈窕女子突然从华贵的马车旁掠过,后面隐着的无数禁卫军尽数涌出,迅速地追着黑衣女子离去。
“保护好皇上,护驾!”
福泉尖细的嗓音响起,街角处传来明显的打斗声,而后便是黑衣女子逃进了荣国公主府中,禁军和街角的京畿卫衙门的侍卫们聚在了一起。
“刺客抓到了吗?”夏侯云天忍着愠怒朝马车外问道,他竟然在北城遇到了刺客?
“回皇上,刺客手腕上受伤,背上背着一个会动的黑色包裹逃进了荣国公主府中,看身形是名女子,京畿卫徐大人说是百里大人让他们前来捉拿抓小孩儿的疑犯的,您看……”禁军首领恭敬地答道,荣国公主可不是他们能随便的搜的,京畿卫的人就跟家不敢搜了,不过此刻惊动了皇上,只怕是要搜上一搜的。
“搜!朕也去看看!”夏侯云天一听刺客进了公主府,心下担忧不已,琳儿平日里贪玩,不好好的学功夫若是遇刺了怎么办?
华贵的马车往前一拐停在了荣国公主府的门外,而此时洛出尘的影卫扮做的京畿卫侍卫们已经追进了夏侯琳的卧房。
几个被吓坏了的孩子惊声尖叫着,为首的无影已经一剑刺向了夏侯琳的手腕,鲜顿时血淋漓。
影卫尽数用尽夏侯琳的卧房,公主府中的下人和侍卫赶到之时,却被禁军拦住,看不到夏侯琳院中的景象,无影将夏侯琳双手手筋挑断,随后从这几日他看到的机关中将夏侯琳练功的巨鼎也一并取了出来。
禁卫军恭敬地打开荣国公主府的大门,夏侯云天抬步朝里走去,身后跟着双眉紧锁的百里连安和寒澈,夏侯云天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的迅速,生怕自己去晚了,最疼爱的女儿便会受到伤害。
“皇上,林统领带人进去了,公主不会有危险的,请陛下宽心。”百里连安劝慰道。
夏侯云天闻言脚步也慢了下来,林统领曾经在北疆做过副统领,骁勇善战功夫极好,有他在琳儿想必不会有什么事,寒澈则是警惕的护在夏侯云天身旁往前走着,全神戒备的模样。
短短的路途三人走了一刻钟才到,而一早进来的无影等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京畿卫的徐大人带着一众官兵和禁卫军。
寝殿之中,废双手的夏侯琳被被点了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触目惊心的鲜血蜿蜒在墨玉的地面上,散发出一室血腥,而受惊的孩子们则是呆在大殿角落里,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
夏侯云天踏入大殿之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失踪的孩子在夏侯琳的大殿之中被发现,并且那张染满鲜血的白玉台已经说明了一切。
转身离去的夏侯云天将免死金牌放在了百里连安的手中,夏侯懿彻底绝望了,喉咙中近乎疯狂地发出呵呵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而百里连安直接让京畿卫的人将她押进了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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