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秋家的商船基本上已经完全偏离了十三县运河的路线,走进了西南边的一条水路,这条路因为能避过大部分耳目,走的是能更快到景家的地界,并且算是比较安全。
“咚咚咚!”
夏侯懿挑了下眉抬眼看向门口,谁一大清早的敲门呢?
“丫头,有人敲门,你去开门吧。”
昨天半夜因为某人有不轨之心被南宫墨雪发现,并且直接点了他全身二十几处大穴,除了能说话以外,夏侯懿如今只有眼珠子能动了。
“嗯,我回来给你解穴道。”
南宫墨雪得意的伸了个懒腰,见他憋屈的模样心里甚喜,原来欺负人的感觉这么好,难怪夏侯懿总是欺负自己了。
对他甜甜地一笑,人畜无害的外表下掩不住的逗弄之意,随即南宫墨雪穿上外裳和软靴,朝门口过去。
门外的鬼影站的笔直,但是他脸上抑郁之色明显,而且熊猫眼更加明显。
“找你主子吗?”
南宫墨雪打开门,对方根本没看见她,只是低垂着头不说话。
南宫墨雪转身朝房里走去,伸手迅速地解开了夏侯懿身上的几处大穴,随即拿起斗篷朝身上一罩便朝甲板去了。
直到南宫墨雪再次走出去,鬼影才回过神来,一脸纠结的进了夏侯懿的房间。
夏侯懿已经穿戴整齐,随手整理发髻,而鬼影则是出乎意料的等待着,并未开口说话。
“你有何事?”
夏侯懿转身过身来,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鬼影,随即进了耳室净脸漱口。
鬼影站在耳室门口,终于开口说话了。
“主子,我好像闯祸了。”
“哦?说来听听,闯什么祸了?”
夏侯懿的声音微微抬高,想着昨日鬼杀的话都快要笑的肚子疼了。
“主子,我想娶嫣然,不过她好像根本不搭理我,我、想问问主子怎么办?”
鬼影一脸抑郁的看着夏侯懿,夏侯懿则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你喜欢她?”
夏侯懿朝鬼影走过来,两人在桌前坐下,倒了两杯茶品着。
“不知道……”
鬼影有些犹豫,他熟悉的只有杀人刺探,对待感情他从来都无法说出口。
“那你为何要娶她?”
夏侯懿抿了一口茶,淡香的茉莉花茶飘进嘴里,有些想念丫头嘴里的味道了。
“因为、因为昨日她换衣服我误闯了她房间,后来为了报复我她来我房间将我揍了一顿。”
鬼影想到昨日的事情不由得有些窘迫,脸都红了到了脖子根。
“所以你记恨她,想娶她报复?”
夏侯懿顺嘴说了出来,这等不靠谱的两个人真让他有些丢脸,堂堂幽冥十二杀,竟然有这等连男女之别都分不清的人……
“不、不是,主子我是觉得,她吃了亏所以想娶她,但是她不答应。”
鬼影急着辩解,比起黛影鬼影真的是愣头小伙子一个,不仅愣还……十分傻气!
“我不会逼迫她嫁给你的,千寻,若是嫣然不愿意嫁给你,你也不喜欢她,那她打了你一顿便算了吧。”
夏侯懿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南宫墨雪端着早膳推开门进来,鬼影才想起来一开始好像是南宫姑娘给自己开的门,还跟自己说了话……
“主子、南宫墨雪我先告辞了。”
他起身回了自己的房,却在门口碰上了一夜未眠刚去了早餐回来的鬼杀。
“嫣然……”
“有事?”
玉嫣然朝他笑了一下,然而笑意却不到眼底让鬼影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你还生气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后都不敢这般了……”
想起昨日被他强吻并且压在榻上的事情,玉嫣然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伸手揉了下自己的额头。
“我揍了你一顿便算了,姐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说完头也不回编推开自己房间放走了进去,鬼影看着她房门上的奇怪彩绘,心里五味陈杂,他转身会自己房间,倒头躺了下去,尽量让自己不去多想她的事情。
午膳时,众人坐在三楼的餐厅中享受肥美的鱼蟹和让人流口水的小吃,五个人似乎有些安静,鬼影在房间里不肯动,船上负责饮食的小厮下去叫了几遍他都说不饿不吃了。
南宫墨雪跟玉嫣然以及风吟笛三人毫不客气的吃着,毕竟河蟹肥美,鱼虾新鲜,在京陵难得吃上一会这么新鲜的东西。
午膳过后,玉嫣然拉着南宫墨雪聊天,夏侯懿跟凤栾见都是女儿家的悄悄话便回船舱了。
风吟笛满眼趣味的打量着平日里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的玉嫣然,而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风姑娘你笑什么?”
玉嫣然不解的看向风吟笛,这个姑娘很合自己的胃口,身上没有贵女的那种拘礼,只有洒脱和不羁。
“啊!没什么,觉得你很可爱,以后叫我笛子吧,你这样的性子,我喜欢!”
风吟笛忍着笑,当然不能说自己跟凤栾昨日悄悄地趴到房门口偷听南宫墨雪跟她的无良对话了,后来整整笑了一夜,凤栾倒是也恢复了平日的斯文模样,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昨日白日里的尴尬事情。
“我也挺喜欢你的,豪爽直率的性子。”
玉嫣然冲她一笑,偏中性却也极美的脸盘让人看得十分舒服。
南宫墨雪微笑着看着她们两人一言一语的交谈,偏头瞥了一眼平静的江面,自昨日夜里他们改道进来偏离了运河的主线,这条水路便有些曲折,为了安全商船航行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不过饶是如此他们也能比原先的路提前几日到达景家。
三个少女说话的内容大都不是闺中女子聊的刺绣诗词或者音律,而是追踪暗杀下毒解毒……
房间里的鬼影一下午都没有出来过,南宫墨雪忍不住有些担心,毕竟他是紫儿的哥哥,龙家的长房嫡孙,自己怎么说也要帮一帮。
“嫣然,你昨夜没睡好吗?”
南宫墨雪微笑着问她,比起风吟笛跟玉嫣然来,她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姐姐,毕竟有着前世的经历,感情上看得更明白些。
“嗯,睡不着。”
玉嫣然伸手拈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她好像也太过于粗线条了。
“你不担心鬼影出什么事情吗?”
南宫墨雪也拈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便放下了,味道有些过于浓了,一会儿跟厨娘说一说。
“就是啊,毕竟你们从小便认识,你不了解他的脾性吗?” 风吟笛趁机添把柴,她这样的性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越乱看着越热闹,她就越高兴。
“姐怎么了解他?除了分队比赛的时候他跟我说过一句话以外,长这么大没说过话。”
玉嫣然十分不屑的语气将南宫墨雪跟风吟笛都逗笑了,难怪昨天她第一反应是将鬼影揍一顿了事,他说想娶她还是被揍……
“嗯,午膳不吃算是惩罚吧,那晚膳若是还不吃的话,不如去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南宫墨雪淡淡的语气,听起来只是顺口一提,随即她们说了别的,但这句话却已经烙印在了玉嫣然心里。
晚膳换了些新鲜的菜式,不似他们之前吃的那般,口味明显的淡了些,但看起来却十分可口,让人恨不得能多吃几口。
鬼影仍然没出来吃饭,众人都不便说什么,南宫墨雪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鬼杀,垂头吃饭。
因着精致菜式的缘故,每个人都比平日吃了不少,甚至连喜欢口味重的南宫墨雪跟夏侯懿也多喝了一碗汤。
“今日的菜甚是可口,替我们跟秋掌柜说一声多谢。”
夏侯懿微笑着跟一旁站着的小厮说话,小厮笑着点头,随即转身离开了三楼的饭厅。
“可见大家都过食了,每人一粒不会腹胀难受。”
凤栾将药碗放在精致的青花磁碟中,递到众人面前,大家都吞了下去,只有风吟笛骗着头看磁碟中的药丸。
“笛子,有问题?”
凤栾微笑着看向她,这个丫头总是那么古怪,不过有时候看起来却傻傻的。
“嗯……如果里面再加一位甘草和附子草的话,能中和里面小叶的毒性,虽然小叶跟海鲜不会中毒,不过跟海藻混在一起却是剧毒……”
风吟笛的话让刚才淡定的众人都全身发毛,海藻、海藻谁傻的没事去吃啊!
“若是加了甘草跟附子的话,对懿王如今的身子没有好处,对你也没有好处。”
凤栾勾起了唇角接着道:“别以为我闻不见你身上的药味,我只是懒得说你。”
“你……哼!那又怎样?我不过是想早点恢复罢了。”
风吟笛扭头不看他,凤栾只是但笑不语,其余人也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我先回房看看鬼影如何了,诸位慢聊。”
玉嫣然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他们认识这些年虽不是十分熟稔,但也不是能够不管不顾的人。
“嗯,去吧。”
南宫墨雪冲她一笑,对方却被她笑得有些微恼了,瞪了她一眼朝船舱里去。
天已经擦黑,但船上的灯还没点上,微微发暗的楼梯转角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玉嫣然猛地一凛,随即身子诡异的朝后面一折,生生贴附在楼梯上。
淬毒的银针擦着她的脸过去,发梢被削断几根,“叮叮叮叮”直接钉进了楠木包金边的楼梯缝中,对方的目标是她的腿!
猛地一个鱼打挺,玉嫣然整个人立了起来,隐在黑暗中的人惊讶地“咦”了一声,随即朝她掠了过来。
悄无声息的移动比呐喊厮杀更加惊心动魄,因为身为杀手的玉嫣然知道对方身上的气息隐匿的很好,哪怕是她也差点没有发现。
并不想多探,玉嫣然直往舱口退连一个都不是对手,若是对方真的是成群而来的话,也许鬼影已经……
想到这里她心下一紧!虽然不喜欢他,但是毕竟认识这么些年,自己不希望他这般便死了!
仅仅是一息之间,玉嫣然已经退到了舱门口,她也不再多想顺手将舱门合上,转身朝饭厅走去,大家都有危险,这次来的人十分诡异,竟让是杀手中的隐匿高手。
“何事?”
夏侯懿抬眼看向门口气息起伏不定的玉嫣然,再加上她头上明显散了乱的发丝,神色一变。
“回主子,方才楼道中遇伏,我差点没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来人应该是杀手,身手怪异并不恋战。”
玉嫣然如实说完,末了又加了一句:“鬼影可能有危险。”
毕竟这般大的商船能偶潜伏进来,毕竟已经通过了秋家的暗卫,可见对功夫之高,能够独自进来的可能性不大,起码对方应该是两人以上。
“嗯,你同我下去,丫头你跟凤栾他们留在这儿。”
夏侯懿起身将南宫墨雪推到风吟笛身边,对方既然是冲自己来的,只要他们呆在甲板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然而南宫墨雪却是有些微怒。
他将自己当成什么?他的宠物吗?虽然喜欢被他宠,但是她更想跟他并肩作战,对抗一切问题。
“我也去!为了让出尘醒过来,我若是一直不寻找提升的空间便会一直被压抑着,届时你只会悔不当初。”
南宫墨雪说着朝门外去了,凤栾跟风吟笛也站了起来,几人交换了下眼神。
“好吧,如此我们便从各自的房间里开始搜索,若是发现情况就发出声音。”
夏侯懿只能点头,她说的都没错,可自己只是太过担心她的安危。
最终决定由夏侯懿跟玉嫣然打头朝楼道里走,凤栾跟风吟笛则是朝甲板的尾部通过备用船从侧面的船身过去,南宫墨雪跟在玉嫣然身后,不愿意放夏侯懿去涉险。
不同于玉嫣然杀手的直觉,夏侯懿完全放开了自己的神识,冰冷的楼道一下子开始凝结结冰,终年在睡上航行的船只十分潮湿,微小的冰晶开始一点点蔓延开来,楼梯上都结了一层滑溜的薄霜。
角落里原本隐着的杀手没料到会有如此功力之人过来,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已经全身衣物被冻住,寒冷从头顶直窜到头顶。
即使是气息再若对方也扛不住冻了,一下子从黑暗中跳了出来,伸手准备攻击。
他手上淬毒的金针还没有射出去,便被玉嫣然手上的剑一剑刺穿了心脏,微微带着些冷意却难以置信的瞥了一眼玉嫣然,随后倒下。
手上随意地一洒,地上的黑衣人渐渐化为一滩湿润的痕迹,身后的两人则是十分默契地朝前走去,通道里没有压抑的空间,也就是说方才杀手的同伴在房间里。
玉嫣然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朝里进去,而南宫墨雪跟夏侯懿则是超着自己的房间进去了。
一切如常,空气中有微甜的味道,跟今日的晚膳有相同的味道,南宫墨雪一抬手猛地将夏侯懿扑倒在地,一排短剑贴着她们背上激射过去,看样子对方想要活的!
两人一个翻滚,直接进了宽大的床下,空间虽小然而却不容易攻击,并且对方能攻击到他们的角度也必然会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地。
夏侯懿突然一伸手,怀里取出几粒天山雪莲,他们的晚膳定然有问题,否则他们的房中不会有这样的味道。
许久,对方都不曾出手,仿佛从来没人来过一般,夏侯懿抱着南宫墨雪突地朝床角诡异的一闪,墙面机关轻启,两人一个打滚直接到了隔壁鬼影的房间,然而床上似乎十分激烈的一幕让他们都傻眼了。
两个房间的床连在一起,他们在床下屏住呼吸,床上似乎却似乎发生着不该发生的事情。
“唔……”
一声隐忍的声音让南宫墨雪跟夏侯懿听得毛骨悚然,他们都知道这是鬼影的声音,然而更像是被下了药……
“美男,你若是乖乖地从了,就能免受这些皮肉之苦,这都一个时辰了,还真是嘴硬呢!”
南宫墨雪跟夏侯懿头觉得头皮一麻,男人的声音,并且是个声音粗鄙语气下流的男人!
南宫墨雪手上微微一动,两粒蝴蝶兰的解药入了她跟夏侯懿的嘴,随即另一支手上动作一抖,蝴蝶兰尽数撒了出去。
夏侯懿伸手一按她的肩,自己从床下出去,他手上甚至都没拿剑,直接一掌朝着床上的男子拍了过去。
翻滚、起身、出掌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连贯,直接袭向床上男子的后心,而正在兴头上的男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夏侯懿的寒冰真气击中背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床上的鬼影浑身是伤,多半是小骨刀弄出来的,并不多却都极深。
夏侯懿伸手一提,直接将床上的黑衣人扔在地上,手上两枚七星镖出去,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伤口却不大,另一只手则拿起一旁的骨刀朝地上捂着脖颈的黑衣人走了过去。
南宫墨雪朝床下钻出来,将衣袖中的解毒药塞进他口中,鬼影满口尽是鲜血,可见他受了多残忍的折磨。
伸手掏出怀中的几枚灵芝丹,塞进他口中,随即塞取了锦被将他裹起来。
鬼影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没办法帮他上药,一偏头见旁边已经被割了几十刀的血人,冷着脸走过去给他塞了一颗还阳丹。
“这般好的药给你用了当真不如喂狗,不过只要吊着你一口气,才能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南宫墨雪眸中一片寒凉,夏侯懿则是弯起了唇角,转身又是一刀朝着他的腿弯下去,深可见骨。
没有了刚才的小心翼翼,南宫墨雪浑身尽是杀气,朝着对面嫣然的房中去了,正好见到玉嫣然跟对方正在交手,不过她身手敏捷,对方已经受了重伤,几乎是在撑着最后一口气。
“速战速决,鬼影受伤了。”
南宫墨雪没有出手的意思,杀手向来都是骄傲的,她自然也明白。
玉嫣然手上一回,短剑变成了长剑,直接刺入对方的咽喉,不见一丝血迹,南宫墨雪方才明白她方才是在戏弄对方罢了。
地上的黑衣人委顿下去没了气息,玉嫣然转身跟南宫墨雪进了对面的房间,夏侯懿的黑袍已经被鲜血浸透。
温热的血从他的发上顺着滴下来,渐在同色的玄黑靴子上,原本玄黑的颜色已经变得发红,而他的眸子却是看不见的黑,冰冷却暴怒。
“你给他上药,我去看看他们俩,他身上伤口很深,也许看不见的地方也有。”
南宫墨雪并未多说,只是将手中的金疮药塞给了玉嫣然,转身朝凤栾跟风吟笛的房间去了。
刚到门口她又闻见了那菜的味道,虽说比方才淡了许多,然而还是十分敏感的捕捉到了。
南宫墨雪眼眸一闪,抽出腰间的软鞭,朝着走廊顶上的角落刺去,一团黑暗中似乎有风声响起,然而软鞭入肉的声音更加让人愉悦,
用力一收,上面的人掉落下来,大开大合的刀毫无预料的扑面而来,南宫墨雪鞭子一甩,卷上对方的脖颈,再一收,干脆利落的收割了对方的性命,而她因为离得过近喷撒了一身鲜血。
凤栾跟风吟笛的房门打开了,风吟笛面色不郁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淡淡笑着的凤栾,他手臂上帮着一条绷带已经被血染红了,不过房间里却又三具尸体,如今几乎都残缺不全了。
“床榻左边那名是在备用船上等待的,被我击杀,房间里两名埋伏的被笛子毒杀,逃掉一名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头,是名女子,如今应该毁容了,她中了笛子的蚀心散。”
凤栾简明扼要的解释完,南宫墨雪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伤朝他们二人道:“笛子你先给凤栾包扎吧,这边一共三名已经身死,你们上完药再过来,鬼影重伤,其余人无碍。”
两人点头朝着房间走去,风吟笛南宫墨雪轻轻的带过门来,走进了鬼影的房间。
玉嫣然已经给床上奄奄一息的鬼影上完了药,她伸手取了干净的锦被将他包裹起来,呆呆地坐在一旁发愣。
鬼影却是笑着看她,地上的杀手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喉咙里沙沙的,如同破了的风箱那般难听之极。
夏侯懿手上的骨刀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快了,凌迟并不是非要剜肉才会疼痛之极,也可以刮骨。
南宫墨雪咬着唇,她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残忍的手法,然而她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方触了夏侯懿的逆鳞,那便要有承受的勇气。
她不忍不是为了地上那个该死之人,而是为了夏侯懿,他这般只是在责怪自己而已。
“南宫姑娘,我无事了,你阻止主子吧,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
鬼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没有波澜,然而因为脱力还是十分轻飘,他没有收到侵犯,却受了极为痛苦的折磨,床榻都染红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皮肉伤!
然而南宫墨雪不忍心让夏侯懿这般,她终究还是出手了,一招毙命。
“懿,我有些难受。”
南宫墨雪没有上前拉他,更没有权说安慰,她只是站在他身后,道出自己的心生,真的有些累了。
秋远之带着他的亲信赶过来的时候发现这满室的血腥,显示打了个激灵,随后立即朝夏侯懿跪了下去。
“秋平该死,没有保护好贵客的安全,秋平回秋府会自己跟家主请罪。”
半晌,夏侯懿才转过身来,他眼中的黑暗已经退去,只剩下一些淡漠,随即道:“秋掌柜无需担忧,几名刺客而已,让下人收拾一下,换上干净的用品。”
夏侯懿的语气没有喜怒,又恢复了方才那般淡漠,南宫墨雪朝玉嫣然点了下头,随即拉着他的手回房了。
他的手沾满了鲜血,却冰冷至极,此时的夏侯懿浑身染血却看不出半点的杀气,只是淡漠和疏远。
南宫墨雪用力握了他的手一下,伸手直接将他拖到了椅子上,伸手给他脱衣服。
染血的外裳、腰带、裤子一一除去,没想到里面的中衣已经被浸透,她伸手继续替他脱掉,连同脚上的靴子一并除去。
因着秋平知道他们一行人每日晚上都会沐浴,因此用晚膳的时候下人便已经将每个房间的热水准备好了。
南宫墨雪拉着夏侯懿进了耳室,直接将他拉进浴桶中,随后取了毛巾给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伸手一拉,夏侯懿头上的玉冠取下,墨发因为粘稠的血液粘在一起,南宫墨雪轻柔地掬起一捧水朝他头上淋去,一点点用香皂角给他擦着头发,将他身上的血腥完全洗去。
夏侯懿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的,他半眯着眸子看不清他的想法,或者说他只是在发呆罢了。
“懿,这不怪你。”
许久,南宫墨雪缓缓地开口,夏侯懿回头瞥了她一眼,音调微高:“我不会让别人有机会伤害你,无论是谁!”
“我知道,你别担心我,鬼影他受的伤虽重,不过有凤栾跟笛子在,不会有危险的,我会更加勤奋的练功,不必替我担惊受怕。”
南宫墨雪微微笑道,将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随即示意他起身,换了一桶干净的热水,又将他推了进去。
南宫墨雪一转身便被他的手拦住了,脚下一轻她自己也落在了桶里。
“身上有伤?”
衣服撕裂的声音传来,南宫墨雪有些无语却没有阻止他,只是微微笑着。
“别人的血,走廊里干掉一个,我没受伤,真的。”
夏侯懿的手一顿,随即松了口气一般,随即接着撕。
“我看看才放心。”
“好。”
南宫墨雪半跪在浴桶中,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黏在身上也不舒服,任由他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都撕碎了扔在地上,并不阻止。
“丫头你就不怕我对你动手动脚?”
夏侯懿突然将脸凑过来,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道。
“你不过是担心我,有什么可怕的?”
她身上除了亵裤和裹胸的带子以外什么都没有了,夏侯懿伸手将她头顶的发簪取下来,墨发落在她胸前腰间和他身上,看起来极美,然而他只是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甚至连后背都看过了,于是突然站起身来,裹上浴朝屏风后去了。
南宫墨雪伸手将湿透了的裹胸带子解开,勒了一日的胸得以解放,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她朝浴桶后一靠,闭上眼舒了口气。
夏侯懿并没有换上浴袍离开,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的神情,心里微微地心疼,她害怕自己会伤害自己吧,这般的累。
大手抚上她的额头,夏侯懿坐在浴桶边上,替她洗着头发,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脖颈朝前胸划过,勾起一丝暖欲。
夏侯懿抿了下唇,将视线转回她的头上来,替她洗好头发,用毛巾包上,随即微凉的大手按上了她的太阳穴,温柔却每一下都恰到好处,既不会感觉到痛也很舒服。
“嗯……懿,我没事。”
南宫墨雪伸手抚上他的手,转头看向他,却不想他的脸几乎贴着自己的头,这一回头,一烫一凉的两片唇便贴在了一起。
身后的人先是一怔,随即热烈的回应她,南宫墨雪有些不知所措,她转过身正欲推开夏侯懿,“哗啦”一声她已经离开了浴桶,落进了夏侯懿微凉的怀抱。
夏侯懿单手抱着她,让她的腿环在自己腰上,另一手扯下浴袍裹在她背上,却没有给她拉上,两人直接出去跌倒在了床上。
这间房间因为只进来过那个假装的厨子,因此倒没有半点血腥。
“懿,你……”
南宫墨雪的语气有些担忧,然而夏侯懿热烈而绵长的吻却将她的话都堵在了候间,发不出声来,她见他眸子恢复了一片清明,跟平日里一样染上了几丝绯色,也放任他为所欲为。
“丫头,永远不要离开我,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夏侯懿低低的声音透着几分祈求,与平日里的霸道全然不同,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清冷的眉眼间透着几分期许和忍耐,南宫墨雪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轻轻地将她的唇凑上去,清脆的声音在夏侯懿耳边低喃。
“我会守着你,一直。”
她的话换来一阵更加热烈的激吻,南宫墨雪少有的回应着他,温柔的轻咬他的耳垂,玄黑的幔帐里馥郁的紫罗兰香蔓延,与淡淡的墨莲香纠缠旋转。
隔壁的卧房中,鬼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便直接晕了过去,因为身上的伤口过多破伤风陷入昏迷。
凤栾跟风吟笛过来过一次,风吟笛让秋掌柜准备了合适的药材给鬼影熬药,玉嫣然守在他窗前一言不发,只是趴在榻边上半眯着眼看着他,她想看着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夜微寒,已经进入深秋的天气让房间里又湿又凉,鬼影在床上不断发烧,冰水给他降温后,他仍然不住的发抖。
玉嫣然索性脱了鞋直接躺到他身边,连着锦被将他抱在怀里,怕他伤口崩裂,一动也不敢动地过了一夜。
当日夜里,秋平给秋远之的飞鸽传书上写明了今日刺杀一事,同时也在靠岸补给时彻底的查了一遍船上的所有下人,确保后面的路上不会出现今日的情形。
昏迷了一天的鬼影因为凤栾和风吟笛各种珍奇草药基本上伤口都已经结痂,如今除了有些体虚之外,并没有什么问题。
玉嫣然一整天都守在他身边照顾着,翌日傍晚床上的伤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转头发现自己犹如蚕蛹一般被人禁锢在怀里,喉咙已经干的发不出声音,却低低的傻笑了起来。
睡梦中的玉嫣然守了他一整天,给他上药换纱布喂药,直到方才他烧退了下去才刚刚睡着,被他这么一笑自然睁开了眼睛。
“啊!你醒了……我、我去找风神医他们过来看看。”
玉嫣然慌忙松开手,却因为他身子压着自己的右臂不能动弹,这十个时辰她都盼着他睁开眼,然而如今人醒过来了她却逃命一般想回自己房中。
“无事了,就是伤口有些痒。”
鬼影虽然有点呆,不过呆子有时候还是很容易让人上当的。
“伤口结痂了,自然会痒,千万不要伸手挠,不然挠破了又该糟糕了。”
玉嫣然皱着眉看向他身上,鬼影则是有些怔愣的看着她道:“你给我上的药?”
“嗯,因为凤神医手臂受伤了,主子很自责被南宫姑娘带回房了,随意没有别人只有我……”
玉嫣然忙着将自己摘出来,然而她慌乱的眼神和急促的语气让鬼影慢慢地勾起了一丝苍白的笑意。
“你给我挠挠吧,很痒!”
鬼影朝床里一滚,脱离她的怀抱,身上的被子却散了开来,一丝不挂的在玉嫣然面前还是让她脸颊发烫。
“好,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对不起。”
玉嫣然语气沉重,虽然鬼影没有被侵犯,然而他受的折磨却是因为自己,想到这儿她心里就很难受。
她伸手避开他伤口的正中,在伤口周围的皮肤上轻轻地挠着,因为他从脖颈到脚踝都是伤口,因此如今只能是一丝不挂地,说起来自己还是有些尴尬,毕竟如今不是从前了。
“嫣然,你照顾我只是因为你要跟我说对不起吗?”
鬼影趴在被子上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玉嫣然的脸腾地一下烧到了脖子根,连耳朵后面都是绯红的。
“不是……”
她不知道怎样回答,但是她却知道如今自己跟他已经授受不清了,如果用南宫墨雪的话来说便是如此。
“到处都痒,顺着给我挠挠吧。”
鬼影的闭着眼睛不再说话,偶尔因为舒服发出几声哼哼,听得隔壁想直接从下面的机关过来听墙角了。
“好……”
想到他腿弯手臂内侧和腰部深可见骨的伤口,玉嫣然咬着牙答应了,然而他腰下的伤口却更多,大腿根部的伤口更多……
冰凉的河水中爬出来的黑衣女子虚脱倒在了水边的芦苇丛中,惊起一阵野鸭。
“谁在那儿?”
一个年长的声音从岸边传来,芦苇丛中却没有半点动静。
“师傅,大半夜的这儿不会有人的,许是一只野猫过来扑鸭子的呢。”
稚嫩的孩童声音响起,却没挡住师傅的脚步,夜露深重又是深秋,若不是因为他们丢了通关玉蝶也不必这般走水路翻山越岭去景家参加武林大会了。
“小葫芦过来,师傅见到一个受重伤的女子,来帮把手。”
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再次惊起一偏野鸭。
“唔……”
怀中的女子挣扎着发出一声呜咽,大而美丽的眼睛挂着隐隐泪光,然而她的脸却十分可怖,纵横的腐烂的脸!
“师傅,这个女子好可怕,咱们真要救她吗?如今咱们在这深山老林中,若是救他会耽搁了三日后的武林大会的。”
少年有些犹豫然而却被他师傅呵斥了回去。
“小葫芦,师傅跟你说过多少遍,咱们是侠僧,此生为救死扶伤救人与忧患为己任,你看这个姑娘上的这般重,若是扔下她不管铁定死了。”
中年男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跟自己的徒弟说教了一番,随即掏出包袱中的草药给她敷在脸上,又用干净的绷带一缠,站起来拍拍手对身边的少年发号施令。
“小葫芦,背上她走!今夜咱们还有三十里地要走呢。”
少年一脸无奈的将地上的女子背上,随即有些吃力的超前跟上师傅的脚步,咬着牙朝前走去。
京陵的一整座深宅大院里,同样还是那篇开满菊花的花园,中年男子站在花间,接回来传信信鸽的密函,渐渐地手上因为暴怒而青筋暴起,脸上也染上了意思怒容。
“二夫人呢?请她过来。”
“是,主子。”
侍卫领命朝外走去,不想风韵犹存的二夫人早已经款款的踏入了院门,抬眼朝侍卫挥了下手,独自走了进去。
“老爷是要让人将奴家抓来兴师问罪的吗?真是伤透了奴家的心啊!不过老爷放心,樱子她留下了记号,她会完成后面的任务,老爷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派自己的跟过去景家等着。”
“噢?如此,便再信你一次,二夫人可别言而无信才好。”
中年男子有些阴冷的说着,转动了一下手上的黑玉扳指,邪佞狂妄地将美妇人揽进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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