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自然不会怀疑少年的真心,他看着少年黑曜石般璀璨明亮的眼眸,抬手将他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这样亲昵自然的动作,让元止难掩欣喜,握住了林织的手腕,然而模样清丽温柔的青年吐出的却不是应答。
“阿止,我知你心意,但现在还为时尚早。”
林织并不确定,元止一缕分魂,能否承担天地共誓的力量。
他现在修为尚低,等到金丹后再结为道侣会更好,更别说他身上还有个麻烦的情毒。
还有庭砚,林织眼里闪过思量,他倒不是担心庭砚难过,他管庭砚难不难过,什么样的结果庭砚也要受着,他想的是分魂融合的事。
这事亲手分魂的庭砚一定比他要清楚怎么做,再说庭砚本来也就打算好了元止渡过情劫之后再合魂。
他要做的当然不是费心费力地劝两人合二为一一家亲,而是让他们自发想要融合。
结为道侣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
虽然林织口中说的是拒绝的话语,可他看着那双弯着的盈着秋水一般的眼瞳,心里根本没有难过。
师兄没有拒绝!他只是说时机没到!
而且师兄叫他阿止,这可比师弟之类的称呼要亲近和独一无二的多!
师兄知道他的心意,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了。
“那我等着师兄!”
少年剑修目光灼灼,受到他心情的影响,那柄被他融进神魂里与他合二为一的本命黑剑在周围转圈晃出残影,简直就像外置尾巴。
元止亲了亲林织才离开云雾山,哪怕睡过了,他亲的也十分纯情。
林织心情颇好地回了木屋,查看吸收了魔气的千心花。
千心花的模样变得颇为邪异,像是某种魔植,兴许是因为这一次吸收的魔气过多,所以没有像上次那样很快的恢复本来样貌。
林织往里输送了木灵气,在它身旁闭目打坐。
归一宗千万里之处,天门山狭缝之间,宛若从天幕上落下的江河气势磅礴,以鬼斧神工的自然伟力隔绝人类的造访。
庭砚缓慢步入其中,眼前飘来一阵竹叶,又诡异地在他的周身落下。
“稀客,剑尊怎么会想起造访我这小小术士。”
术士,在修真域中拥有特别地位数量稀少的修士类别,以咒杀人,行事处于道修与邪修之间,随着当初道魔大战的结束而隐蔽世间。
庭砚早些年为了医治自己,在某个秘境里认识了这位朋友,不过因为咒术对他的身体不起作用,他们的往来不算多。
庭砚并没有多寒暄,直接表明了来意,将自己能够给予的好处摆在明面上。
对方看他出手阔绰,也少了些许散漫之意。
“合欢宗的散功咒?哎呀,这可有点难办,这可是非常精妙的咒术。”
为了避免背叛,合欢宗的创宗老祖可是下了大功夫将咒术与门派法诀融合,只要用了他们的功法在身体里运行一周天,那咒就会顺着灵气扎在人的躯体里,散功也不能将其驱逐。
“若是你也对此束手无策,我便不多打扰了。”
庭砚淡淡道,对于散功二字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在搜魂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种咒术的成因,但他此时的重点并不是林织的过往。
无论林织过去和合欢宗产生了什么关联,但他已经散功并且入了他归一宗门下,那就是他归一宗的人。
“谁说我没办法了,你莫要用这种话来激我,不过如果按照你说的,情况恐怕真的不太乐观。”
“这种咒术本身就是越克制反弹的越严重,它的阴毒之处并不在于让人频繁陷入□□中,而是缓慢堕为炉鼎。”
庭砚闻言眉心褶皱更深,心里颇为自责。
如果不是他,或许林织的情况还不会这么严重。
“不过如果并未与人行事,灵力并未被掠夺,或许还能经过经络重塑来救一救,只是这法子如同将人经络碾碎重组,十分痛苦。”
术士微微沉吟,提出了可行的办法。
庭砚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轻声道:“还有呢?”
这办法也不行,这是因为另一个他。
“容我研究研究。”
术士看着庭砚展示出的关于合欢宗所有咒术的内容,拿着玉简开始深思。
数日后,他来不及整理衣着,披头散发地到了庭砚面前。
“有了!如果不欲令他凋败,术法无法根除,那就让关窍逆转。”
简而言之,不想做炉鼎,那就把别人当炉鼎,不想灵气被吞噬,那就吞噬别人的灵力。
这并不是庭砚想要的结果,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将应允给术士的东西拿出,将术士教授的运转之法记在心里。
在回归一宗的路上,他在构思着如何同林织说这件事。
因为合欢宗散功咒的刁钻,术士的这套逆转之术便更为吊诡,其中关窍并不好寻,而且必须要在灵气的注入下完成反噬。
这也就意味着林织第一次运行逆转咒术,必须要一边受着灵力注入,一边打通关窍进行吞吃消化。
庭砚还没想好如何说,脸色便微变。
他的眉眼更为冷峻,甚至带着几分惊人的戾气。
共感又出现了,庭砚不需要召出水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种事只会将现在的林织推入绝境。
无间山。
元止的洞府里,两个蒲团被人踢到了一边。
元止难得窘迫起居住环境的简陋来,上次师兄来请他喝酒,因为他洞府里只有一个蒲团,他只能临时去削石,在那之后他痛定思痛,又添了一个蒲团。
可变化总比计划快,在意外发生的时候,元止才发现他洞府里缺的是大物件。
这事说来很突然,林织照例来给元止洞府前的千心藤浇灌木灵气,转瞬间情毒便发作了。
林织因为千心花的魔气还没消,便没有放它出来,以免魔气对情况造成意外。
元止用衣袍垫在底下,看着师兄发烫的面颊,担忧多于欢喜。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异常。
咕啾水声在不算宽阔的洞府里回响,元止俯身亲着林织的眼尾,忽地抬手。
黑剑现身,挡住了背后飞来的剑意。
“滚开。”
元止没有和林织分开,偏头眼神凌厉地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主魂。
少年周身满是领地被入侵的不悦,宽阔脊背上有着几道浅浅的抓痕。
这时候谁都不能来分一杯羹,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你打不过我,把他给我。”
庭砚的视线淡漠地从他身上划过,语气平淡,他甚至不愿意多在这个分魂身上投以注意力,只想带林织离开。
“他是我的情劫,而且他与我心意相通,他答应日后与我结成道侣,你算什么?”
向来心直口快的少年开口,他知道他的修为和主体相差甚远,但林织是他的。
“是你让我拥有他,不要出尔反尔,你不想渡劫了吗?”
元止深吸了一口气进行提醒,他这番举动当然不是迫于庭砚的威压,而是因为师兄他……
元止摸了摸林织的面颊当做安抚,又将手掌贴在了他轻轻摇晃的腰上。
“愚钝至极,你若是再这样下去,他的修为都要被你吸干,你难道没有察觉吗?”
庭砚的喉结滚动,声音颇为沙哑地冷斥。
元止因为庭砚的话一怔,师兄的修为?
他立刻查探,发现师兄的灵力果然在通过连结之处缓慢地朝他身体过渡,只是先前那种情况里,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他试图将灵气返还,却发现明明应该相斥的木灵气到了他的身体里,竟然与金灵气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而他渡给师兄的灵气,依旧与师兄自身的泾渭分明,反而让师兄闷哼一声,显然让他痛苦。
怎么会这样?
“你知道什么?”
元止意图抽离,却又被定在原地。
内火似乎灼伤着肺腑,林织断然不会让唯一的水源离开。
“为什么?”
纤长细白的指尖胡乱触碰摸索着,握住了紧贴处分离些许的热意。
青年的眼眸疑惑,不解地询问着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少年。
为什么要离开?
庭砚眉眼已然隐忍到极致,不欲废话道:“放开。”
“如何帮他,告诉我。”
元止虽然不知道庭砚要做什么,但下意识觉得不能这么松手。
庭砚能做得到,他为什么做不得,他也可以帮师兄,他才是最应该出力的那一个。
元止对另一个自己始终充满戒备,这是他的师兄。
庭砚的手握住了林织的手腕,同元止对视道:“你的修为太低。”
源于同一魂魄的两个人,此时对峙气氛却格外剑拔弩张。
“那就先耗尽我的灵力,师兄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我,他如今意识不清,我绝不能这么把他给你,除非我倒下,非要你来不可。”
僵持了几个瞬间,庭砚喉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强咽下那股血气,微微闭眼又睁开。
看着林织,庭砚微微抬手,那张暖玉床便出现在了这空荡荡的洞府里,玉的光泽让这简陋之处似乎都多了几许光辉。
庭砚淡淡扫了元止一眼,元止懊恼地咬着后槽牙,抱着师兄去了床榻上。
走动间林织的墨发晃动,在玉床上铺散开来。
似乎碰到了什么,雪一般冰凉的东西。
元止看着林织握住庭砚的手,心里有些不满。
庭砚垂眸,往林织的身体里注入灵气,为他寻找关窍。
“元止?”
林织不解地呢喃,眼前的人影模糊不清,倒不像是他所认知的少年。
“师兄,我在这呢。”
背后的人轻轻掐住了他的面颊,迫使他转头与他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