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在意韦锦荣,林织也没有忘记这个世界暗藏的危险,不知去向的韦锦荣和与他一同消失的古画,让几方人在暗地里搜寻,无论如何雇主和bv公司都不会罢休。
这些专门为作战而生的冷兵器,是林织出机场时在公司派的车上装备好的东西,避免他在查看韦锦荣的住处时出现什么意外。
即使身为文职人员,原主也被教导不能轻易松懈,林织的心如网,自然是更加谨慎。
直到抵达景浔的住处,林织也没有松懈。
他不是很想在景浔的面前暴露,本打算在门前把武器都藏在包里。
可让01扫描了一下这间房子后,林织没有立刻这么做。
景浔的房子内外布满了监控,就01的话来说,这间面积宽阔的别墅没有任何死角。
景浔应该没有自我窥视癖,这可能是他为了应对间歇性失忆的解决办法,记忆会忽然消失,但痕迹不会。
林织在厨房里清洗好了碗筷,为景浔指了指保温盒的位置。
“谢谢。”
景浔这次没有拒绝林织的好意,他只是病了没法和人正常相处,不意味着他没法和人相处。
这份关心与好意不是没有缘由,因为林织是韦锦荣的恋人,而他是韦锦荣的弟弟。
景浔拿了保温盒和餐具坐在了餐厅里,给自己倒了杯水,沉默地进食。
林织从客房里找到了布满灰尘的衣架,清洗擦拭好后在密封的阳台上晾起了有些湿润的大衣,顺便将腰间的刀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他装作整理裤脚,从鞋子的边缘拿出了特制的刀片,一并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
阳台上身材纤细高挑的青年细致耐心地整理着大衣的褶皱,窗外雨雾渺渺,阴沉的天冷色调的光,他的面容自然放松没有情绪起伏,却混着奇异的清冷脆弱感。
景浔用眼睛记录下画面,每一帧似乎都有着引人视线驻足的故事感。
可惜他现在记得的只是不完整的故事,只能回忆起自己在备忘录上平铺直叙的简略内容,却不记得他亲眼看见过的东西。
故事应当是平平无奇才对,自己是这样评判的。
景浔收回了目光,不打算对名义上的大嫂投以太多注视。
林织整理好了东西,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间别墅格局被更改过,从屋外看应该有三层,但实际内部只有两层,二层的面积并不大,只占据了一部分。
客厅尤其宽阔,从一楼仰头可以直接看见天窗,客厅没有壁炉,前面是电视屏幕,约莫三分之二的位置摆放着沙发,沙发后都是画架,这让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画室,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门,一览无遗。
因为没有天花板挂灯,取而代之的是立式挂灯,还有其他壁灯。
艺术家本就有些和常人不同的癖好,天才尤其如此,林织想到景浔的童年经历,对这种情况也有一点猜测。
景浔被从地下室里救出,即使是再大的地下室,也一定是四面封闭让人觉得灵魂都被挤压的地方。
沙发后的画作都被遮着,让人无法窥伺,林织的视线便放在前面,忽略那些废弃的纸团,注视着景浔正在勾画的一副。
灰蒙的色调,在画家完成之前,让人难以想象最终成品。
景浔清理好了餐具,看着自己沙发上坐着的青年,不自觉皱了皱眉。
“你可以去客房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景浔的态度无疑是要求。
景浔不喜欢在房间里创作,那会让他无法思考,但属于他的空间里出现陌生人,即使他无比安静,也让人难以忍受。
林织轻轻颔首,而后有些迟疑地说:“请问有被子吗,客房里没有看见。”
可以看出景浔没有让人留宿的习惯也根本不踏入一楼唯一的客卧,林织打开门的时候里面都是灰尘,不知道有多久没被人踏足,床的木板上也都是灰尘,柜子里除了几个空衣架没有其他东西,在潮湿的空气里,这种房间完全无法让人居住。
不过他并没有提出这一点,只是委婉地询问有没有床被。
景浔想起了家里客房的情况,沉默了一瞬。
除了沙发以外只有他的卧室可以睡,二楼是他的藏品,韦锦荣都不能进入,何况是林织。
但卧室同样是私人领域,景浔没法让陌生人入住,思来想去竟然也只有沙发。
他垂眸注视着身前的林织,发现他在谈话中的不自然。
林织可能有些冷,面颊没有血色,放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地交叠轻揉,身体隐约在发抖。
他的神色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点,大概是不想多打扰他,神色依旧平和,眼眸柔和明亮。
景浔隐约察觉到林织身上那种奇异的矛盾的吸引力从何而来,雨中湿漉的青年给人一种可以被轻易摧毁的脆弱感,可当你注视到他的眼睛时,便能察觉到一种无法被轻易催折的力量。
这双眼睛注视久了,在温和无害中又能窥见隐隐约约的笑意,与表象相悖,让人不寒而栗。
景浔的心脏骤然收紧,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林织的面上。
林织的眼里有着不知他为何出神的疑惑与担忧,仿佛他刚刚察觉到的都是错觉假象。
“我给你拿毯子,今晚你睡在沙发上,不要出声打扰我。”
景浔的备忘录上有写林织会自己找住处,他只需要收留哥哥的恋人一晚就好。
林织颔首,景浔的沙发足够大,至少比宋嘉竹家的沙发大多了,哪怕他是成年人平躺也空间足够。
景浔很快就带着毯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的体温向来比较高并不畏冷,因此这个季节也只是盖着薄毯,可想着林织怕冷,还是把柜子里放着的厚毯子拿了出来。
他将毯子递给林织,他站在林织身前,光照落下的阴影将林织完全覆盖。
林织仰头道谢:“谢谢。”
景浔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朝着自己的画板而去。
林织注视着景浔的背影,虽然景浔的年纪比他这具身体还要小五岁,但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事情早就让景浔失去了应有的朝气,像一个勉强运转的时钟,尽量不将混乱与病态展露人前。
林织还挺想看见他最真实的样子,只可惜暂时没机会。
房间内的挂灯明亮,林织靠在柔软沙发上听着笔刷在纸上触碰过的细微声响,闭上了眼眸。
景浔看着画板上自己先前留下的痕迹,将之前的想法抹消,将纸张揭下揉皱又丢弃。
他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他的成品,快速地选取着颜料在画纸上勾勒。
灵感的迸发如同新枝抽芽,让他得以摆脱因反复斟酌思考而产生的让人厌倦烦躁的空白状态。
腕表轻微的震动提醒着时光流逝,景浔惯性地看了一眼后没有任何停顿地继续描绘。
在过分专注里他遗忘了空间里还有另一人的存在,他细细地勾勒着边缘,进入了近乎狂热的认真。
血色的暗调在脑海里不断闪烁干扰着他的思维,向他诉说着关于死亡和血腥的艺术。
温热的血液如同死者的哀歌,干净的笔刷上被人沾染上锈红,让他进行着称赞与歌颂,摧毁着他的美学又蛮横地塑造,他竭力地排斥又不可避免的被影响。
暗红色调制颜料被人描绘在灰色雾气上,画出这一笔的人,沉浸在其中无知无觉。
断续的雨在夜半便停了,窗外的光线慢慢变得明亮。
林织因强烈的注视感而从睡梦中醒来,因光线加上初醒视线的朦胧,他只能模糊看见有人坐在不远处看着他。
林织撑着手坐了起来,视线恢复清晰。
他知道是谁所以并不防备,揉了揉额角仿佛刚从混沌中清醒。
景浔的状态有些异常,相较于昨天而言,他身上的混乱感更严重了。
“是一晚上没休息吗,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林织声音轻柔地开口询问,仿佛没注意到恋人的弟弟看他的视线有多么冒犯。
那种专注的近乎于要将他的身体切割细微观察的视线,充满着病态的疯狂。
偏偏视线的主人好像并没有察觉自己的不对劲,声音沙哑有些缓慢地开口,却是答非所问道:“我找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只是他在半个月前就辞职了,九点会有人带你去那里询问。”
林织并没有开口询问景浔为什么不去,而是略带谢感激地说:“好,谢谢。”
他也没有掩饰听见话语内容时的失落,有些苦涩地无声重复着恋人辞职的时间,颇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似乎在笑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景浔没有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眼珠随着青年的行动轨迹而转动,看着他拿着东西去盥洗室洗漱。
林织:【昨晚发生了什么?】
01:【什么也没发生,他就是一直在画画,停笔的时候天快亮了,他就一直看着画发呆。】
【过了没多久,他看了一下时间,又开始低头看平板上的监控,然后又一直看着画,看着看着就变成了看你。】
林织擦干了手上的水,看来景浔昨晚又失去了一段记忆,并且和那幅画有关,就01的描述来说,那幅画和他联系紧密。
林织离开盥洗室时,景浔已经不在客厅。
一幅画撞入林织的眼中,远看像是色调黯淡的一片雾气。
林织走进,才发现那副画是雨雾,朦胧间能看见雾气似乎是一朵花的形状,根茎在灰中带着不甚明显的暗红,明明应该是在画中显眼的色彩,却让人难以注意,只有专注地在大脑里勾着出雾中花时,才能发觉它的存在。
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很怪异,乍一看很平和,看久了让人有一种被隔着雾气缠绕的幽冷感。
林织微微弯唇,他给景浔的感觉是这样吗,真敏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