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紧紧盯着郑芯不断冒血的手腕,心一寸一寸收紧。
脑子紧张到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想让他们后悔,让他们余生都深陷在失去你的痛苦中。可是,万一他们不在乎怎么办?”
一语惊醒梦中人。
郑芯双眼陡然瞪大,里面满是绝望。
“死是可以报复他们,更能让他们体会到痛苦,可真正关心和在乎你的人才会痛苦,如果他们真不在乎你,你的死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就算这样,还要再次放弃生的权利吗?”
郑芯空洞的眼睛里渐渐恢复焦距,苍白的脸上爬满泪痕。
“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
郑芯崩溃大哭,用力喘息,像一条意外蹦到岸上濒临死亡的鱼。
“我知道你很痛苦。”
顾识君小心翼翼一步一步靠近。
“虽然我不能感同身受,但我知道你一定非常难受才会选择这种方式结束生命。可生命只有一次,它不属于任何人,唯独属于你。”
在仅一步距离地方停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在不引起郑芯注意的情况下慢慢伸上前。
“属于我,不属于任何人?”
“对!”
“可,可那个姐姐告诉我,对待痛恨的人只有让他们深刻铭记和痛苦才是最好的报复!”
郑芯声音越来越弱,握刀抵着脖子的手陡然落下,无力的靠在树干上喘息。
姐姐?
情况紧急,顾识君没多想,快速上前用力捂紧不断出血的手腕。
滚烫滑腻的感觉瞬间在掌心晕开,刺鼻的血腥不停撞击着鼻腔和神经。
赶紧按下传呼,徐伟的声音从另一头传出,沉稳有力。
“说话。”
“我找到郑芯了,在半山腰一棵老树下,她割腕自杀失血过多,需要立即送医院!”
“待着别动,我立马过来!”
没过十分钟,徐伟带着村民急匆匆赶到。
曹阿姨看到浑身是血的郑芯,吓得脸色惨白,想上前查看却被身边村民拦住。
失血过多的郑芯已经陷入昏迷,情况紧急,徐伟立即让村民沿着刚才上山的路排排路好,每一米站一人并举起手灯,被漆黑笼罩的大山瞬间亮起一条蜿蜒的路灯,像盘踞在山腰的火龙。
等救护车过来再送到镇上医院肯定来不及。
徐伟当机立断扯下腰上皮带,并命令她将捂着伤口的手帕用绳子固定,再弯腰将郑芯背起,沿着刚才照亮的路疾步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
特别是这种陡峭的山,坡非常陡,还没有路,再加上天黑看不清,每踩一脚都需要极小心。
徐伟却走得异常稳,每一步踏得稳稳当当,让人非常放心。
郑芯割得非常深,即使压着伤口,也止不住血。
将人送到医院时,她全身上下早已被鲜血染透,身体一会冷,一会热,双手不受控制颤抖。
无力靠在斑驳墙壁上,盯着急诊室亮起的红灯,心里五味杂陈。
心里像被塞进一团湿棉花,呼吸困难。
“如果我能再快点就好了。”她自责的说。
“你做得很好。”徐伟站在旁边,拍了拍她肩膀。“没有人能预料结果,只要尽力就好。”
“可那是一条人命,她那么年轻,如果我能果断一点靠近,或许能多争取几分钟!”
“可你如果没有及时赶到呢?”徐传冷声反问。“一个想要自杀的人,当时的情绪肯定很激动,硬来只会让后果更严重,慢慢靠近没有错!”
真的没有错吗?
人命真的太重了!
愧疚的垂下头,抬手想擦鼻涕,才发现满手血红。
“你是警察,同时还是一个人,有责任感是好事,但千万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里。还有,对于之前否绝你的提议,我深感抱歉。”
知错能改,徐伟一向拿得起,更放得下。
错就是错!
本以为从大城市下来的女警,都是过来走走过场,没想到她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直觉敏锐,倒是当警察的好料子。
“你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建议?”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徐伟直接问出心里的困惑。
“什么?”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提议找专业搜查队的事。”
“因为那座山在郑芯家后面,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使赌气上山,肯定也知道晚上山里很危险。但村里人已经找了快一个小时,依旧没找到郑芯,那就是故意躲着。而且郑芯是与奶奶大吵一架后出的门,心里肯定有气,像这种年龄段的孩子都比较敏感,过早接触网络世界,也会沾染很多负面信息,极有可能生出极端想法。”
原来如此。
徐伟认可点头。
“考虑的倒挺全面,学过心理学?”
“没有,只是大学时有听过几堂关于这方面的课。再结合当下年轻人的生活环境与习惯,随便分析了一下。”
“谦虚。”
徐伟起身走到旁边空长椅上坐下。
“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这里我守着,待会郑芯奶奶来了,会跟他们说明情况。”
“不用,我等她醒了再回去。”
郑芯昏迷前情绪异常激动,就算脱离危险,估计醒了还是会闹。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会绝望到自杀,肯定是原生家庭让她非常窒息。
用这么狠绝的报复方式,到底是谁教她的?
而且,曹阿姨曾说郑芯出门时什么也没带,那她手里的刀是从哪里来的?
郑芯口里的姐姐又是谁?
齐氏集团,销售部总经理办公室。
齐淮将看完的文件随手丢在桌上,目光阴沉的盯着电脑,冷冷一笑。
“也就是说上次头条新闻是千马集团的人干的?”
“是。”助理乖巧回应。
“不得不承认,手段很老套,但却很有效,一箭双雕,不仅泼了齐氏脏水,还拉低了鹿氏集团诚信度。这个沈瀚好手段啊,不愧是白手起家,能将投资公司干到这种规模,确实是狠人。”
齐淮倒是有点欣赏沈瀚这个人。
商场如战场,手段不在多,有用就行。
虽然没见过沈瀚这个人,但总有一种感觉,自己与他是同道中人。
“那请问齐总下一步要怎么做?”助理问道。
“哒哒哒——”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兀。
“如果我没猜错,他手里估计还有鹿景葵与叶氏集团负责人叶白屺的新闻。”
“您的意思是,千马集团想故技重施?”
齐淮勾唇邪魅一笑。
“计不在多,有用就行,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找到这家媒体。”
“是,那鹿氏集团周六的新闻发布会,您去吗?”
“去。”
虽然十杯长岛冰茶没有喝完,但估计也记起了一些他们的曾经。
既然你这么轻易忘记,那就一件一件帮她回忆!
鹿氏集团招标项目新闻发布会定在周六下午两点开始,地址鹿城酒店。
和往常一样,鹿景葵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到顶楼总统套房休息。
刚洗完澡换好衣服,门就被敲响。
“谁?”鹿景葵站在门口警惕的问。
“我。”
齐淮大方站在门口,毫不掩饰。
“你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
“发布会还有一个小时开始,不需要和我对一下词吗?”
对词?
当演戏呢!
鹿景葵无语翻白眼。
“不用,实事求是就行。”
本来就没事,若是让他进来被记者拍到,更是有理说不清。
“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行?”
早就猜到鹿景葵不会乖乖开门,齐淮勾唇一笑,盯着紧闭的房门。
“包括我们之间的过去,爱恨纠缠,都可以说?”
“……”
“啪嗒——”
门被从里拉开,鹿景葵已经换上记者会上所穿的白色职业套装,冷漠的瞪着齐淮。
“进来。”
齐淮得逞一笑,长腿迈进房间。
套房内设施齐全,应有尽有。
出于礼貌鹿景葵还是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齐淮,拢了拢胸前半干的长发。
“说吧,想聊什么?”
上次好不容易相信他一回,结果直接将自己干倒。
这次又主动找上门,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知道是谁向记者爆的料吗?”齐淮目光毫不忌惮的紧紧盯着鹿景葵,意味深长的问。
鹿景葵挑眉,轻轻一笑。
“齐总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关于这个答案,我早就已经知道。”
“那你还邀请他来?”
“问题既然已经发生,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摸清对方是谁,就知道该如何应对。按规矩,千马集团确实入围了前三,况且沈总投资目光独特,即使用了不入流的手段,鹿氏也不能单方面解除他们的入围资格。”
“看来你对叶氏很有信心。”
这场争斗下来,只有叶氏稍微胜出的机会。
“商场合作,看的是实力,叶氏与鹿氏合作多年,一直非常默契,如果他们真有能力胜出,只会更加深我们彼此的关系。”
彼此关系?
齐淮感觉胸口蓦得被插进一根细针,呼吸一窒。
她还真是会戳自己痛处!
“虽然现在很流行年下恋,但不觉得你们两个一点都不配吗?”
鹿景亭眉头微皱,眼神不善的瞪着坐在对面的人。
“这是我的私事,好像与齐总没关系吧。”
“你确定我们之间没有关系?”齐淮眼睛微眯,明显意有所指。
鹿景葵心里警铃大作,脸色瞬间苍白。
“你什么意思?”
“鹿满到底是谁的孩子?”
齐淮的语气骤然变冷,语气低沉,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他知道了!
他果然查到了!
虽然这是迟早的结果,但没想到这么快!
眼前这个人极其陌生,仿佛她从未认识。
记忆里的他性格虽冷漠,但不会随便发脾气,可能因为画画的原因,脾气也很稳定,所以才会在被他颜值吸引的情况下又被周身围绕的孤独气质所折服。
甚至可笑的以为自己能温暖他。
极度震惊恐慌之下身体会不自觉发僵,过了好一会才长长喘口气,镇定望着齐淮。
“既然已经有答案,又何必再问。”
镇定,只有镇定!
齐淮气得眼睛通红,像一头发怒得狮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私自决定我们孩子的未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自私?!”
鹿景葵不可思议气笑。
“如果不是你那段时间脾气阴晴不定,只想利用一切手段复仇,我至于隐瞒你吗?”
那是一段非常灰暗的时光,母亲出车祸意外离世,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满脑子都是母亲含恨而终的画面。因为那个男人,那个薄情又绝情的男人,造成自己和母亲痛苦的半生。
这种痛苦,时间抚慰不了,任何人都无法抹平,就像一把锋利的剑,狠狠插在胸口,伤口不停溃烂,连灵魂都不得安宁。
所以,想要救赎自己,只能复仇。
他要把那个男人加注在身上的痛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而报复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讨厌你的人眼前活得更好!
所以才会发疯去接触任何与齐氏集团有关的人和事,不计任何手段!
而他们之间的裂缝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隐瞒,让我失去这么多陪伴他的时间,他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原以为再无亲人,却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那种血缘至亲的亲密感,每次想到都血液沸腾。
“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你凭什么这么说?齐淮,你怎么好意思质问责怪我?!”
对于鹿满来说,没有告诉他亲生父亲是谁,确实有愧,但是对齐淮,是半分也无!
鹿景葵愤怒起身疾步走到门口,果断拉开门。
语气冰冷:“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事,我已知晓,请回。”
齐淮目光阴沉的瞪着门口笔直如松的人。
心像被一把刀不停在戳,痛的痉挛。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忍着没去找鹿满,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我唯一的血亲,你却残忍剥夺了我的知情权整整六年,六年的时光,鹿景葵,你拿什么来还!”
“还?”
鹿景葵像看陌生人一样瞪着齐淮。
“我不欠你,别想用鹿满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