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淅沥淅沥地下着,唐沐心的心情也跟着阴霾下来。
上次回家,未将二叔当年勾结土匪之事告知父母。
一是来龙去脉还未彻底搞清楚,二是时机不当怕打草惊蛇。
往后的这些年,他们兄弟俩虽然不亲厚,但也还算和睦。
再者,如若向父母多说,他们必会担心自己。
眼睛有点酸涩,合上《本草纲目拾遗》,唐沐心从欧式沙发起身倒了杯热腾腾的茶,啜饮一口,余味慢慢从牙间、嘴角蔓延,温润香浓。
房门被推开,大丽收了伞,拍了拍身上的雨滴才入内。
“小姐,这几天回安城的人特别多,所有的舱位都卖完了,最快也得等到二十二号才能有票,还是最差的末等舱。”
“无妨,正好趁这几天把书再温习一遍。”
“小姐,这书不说看了上百遍,七八十总有吧。”大丽拿起沙发上的《本草纲目拾遗》小心置于茶几上。
早已泛黄的纸页边缘处微微的上翘着,偶有几张残旧不全。
“全书十卷,载药九百多种,还有一些外来药品,可珍贵了。你忘记咱在黑市找了多久才寻到吗?”
“记得记得,所以小姐宝贝得很呢。”
“等得空我得抄录一份,以防万一。”唐沐心意志坚定的点头道。
“啊?”大丽骇然。
“啊什么啊,难不成你想给我抄?”
“呵呵,小姐别开玩笑了,字我都认不全。你肯定饿了吧,我去做饭。”说完,麻溜的跑开。
转眼到了八月二十号,微风徐徐,天朗气清。
海面上波光粼粼,客船随波起伏,卷起白色的浪花,一层又一层。
大丽蹦蹦跳跳的跑到上层甲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真舒服啊!”
唐沐心身着丝质白色女士衬衫,搭配杏色西裤,米色小圆帽包裹住慵懒的麻花辫,清新可人之中透着一股子英气。
或偷瞄,或打量,不少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她双手环抱依偎在白色栏杆,风迎面吹过来,把酷暑的炎热一点点带走。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吹吹海风,你吃饱睡足了?”
大丽不好意思的嘿嘿笑。
一上船,她便被豪华舱的陈设所震撼。
在甲板最上层,有窗户,房间内两个平铺,设有独立卫浴。还有琳琅满目的美食和酒水,让人忘乎所以。
顾少爷可真是神通广大,不仅能买到提前的船票还是豪华舱。
不见其人,事却办得顶顶好,大丽对他的满意程度又提高了那么一点。
“小姐,你说顾少爷怎么知道我们要回安城又买不到合适的票?”
唐沐心往人群中扫视一眼,唇角微挑。
倏然,轻微的海风混入了血腥味。
仔细闻嗅,似是从下方甲板传上来。
好奇心作祟,两人来到人群密集下层甲板。
三等舱,无窗户,一个房间男女老少几十人共用一个卫生间。
气味之难闻,难以想象。
故甲板上人流如织,只为能偷一口可以呼吸的空气。
“小姐,你在找什么啊?”大丽小声询问。
“我也不知道,先到处看看。”
忽而,一位身穿灰色粗布马褂,黑色粗布裤子,腰系黑色绉布腰带的男子迎面倒来。
大丽眼疾手快的扶助。
“救救我。”男子也不管对方是弱质女流,一心只想活命。
紧随其后的两人,一袭长衫,头戴黑色毡帽,看不清面容。
身形和走姿,似是当过兵,受过专业训练。
许是男人的面相有几分和善,唐沐心动了恻隐之心。
“走。”三人迅速回到上层,进入房间关上门。
唐沐心吩咐大丽拿出药箱为其上药。
外伤皆是拳脚所致,较为渗人的是后腰的刀伤。
治疗不及时,恐失血过多。
待包扎完,男人的气力也恢复了几分。
“谢谢。”
“你怎么被人打成这样,欠人钱了?”大丽疑惑。
男人三四十的年纪,国字脸,皮肤黝黑。
他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叫杨矾,安城人,家里开个小医馆。因天资愚钝,吃不了家父那碗饭,便在码头当船工。昨晚被人敲了一闷棍,今早醒来就被绑在船舱。”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唐沐心问。
“应该没有,我性格木讷,一向独来独往,别人也不爱跟我打交道。”
“那你家人呢?”
“家里只有七旬老父,除了定时定点去唐家问诊,几乎不外出。”
杨家?老大夫?唐家?
“你是南浔街杨老大夫的儿子?”唐沐心有点不可思议。
“是,家父杨家瑞。你是?”
“这位是唐家三小姐。”
杨矾连忙起身,双手抱拳弯腰,“今日多谢三小姐搭救。”
“今日凑巧,何况杨大夫一直照料祖母的身子,我们也是心存感激。”
这样一来,杨矾也算半个熟人,不能不管。
霖岽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先把人带回安城。唐沐心做了打算。
半小时后,刺耳的汽笛声从窗外传来,轮船马上要靠岸了。
恐有变数,大丽简单给杨矾易容,着了女装。唐沐心又从行李箱拿出一顶宽大帽檐的礼帽让其戴上。
那是她给阿姐带的礼物,如今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