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竹林中,隐约可闻沙沙声。
风吹过竹叶,只悄悄动了动,竹林间有一石桌,一软垫。
坐在软垫上的人将手中的青玉茶盏放下,清脆的玉石碰撞声打破了竹林的静谧。不多时,风起,铺满地面的竹叶卷起旋涡,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拉扯混乱,一道雷光骤然落下,青翠的竹叶霎时间变得焦黑化成粉尘吹远。
坐在软垫上的人却仿佛毫无所觉,墨绿的长发束起,发丝铺在竹叶间。他垂眸看着茶水,直到雷光后走出一个人影才侧目看去。
来人正是舒元。
“池鸠,你这里的景色倒是一直不变,也不嫌腻。”
舒元闯进来就大大咧咧地笑道,不客气地坐在池鸠对面。倒也不介意没个垫子,或者说早就习惯了。
“你这硬闯的手段不也一直没变?”池鸠不咸不淡地回敬。
池鸠有点头疼地看着对面的人,每次来都要搅地他不得安生。他无奈地拂袖,桌上又多了一杯茶盏。
“我不爱喝茶,酒倒是不错。”舒元摆摆手,把茶盏往池鸠那边推。
“……趁我还有耐心,这次来找我所为何事。”
池鸠也不纠结,直接变出一坛酒。
看着池鸠变出的酒,舒元左看右看忍不住问:“你这变出来的酒……”
“少来,不是假的,是真的酒,没有多的就一坛别痴心妄想了。”池鸠面无表情。“来喝了这么多次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咳咳,不说闲的了。”舒元笑呵呵,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打开酒封,浓郁的酒香顿时充斥着整个空间。若是懂行的在这里一定会惊叹,这酒恐怕是千金都难买一滴,不仅因为这酒香更是因为这其中蕴含的灵气。
然而饮酒的人却不知其价值,大口大口地喝着。
舒元的神色也慢慢地正经起来,“灵出现了。”
“灵?”池鸠扬眉,语气中带着微微诧异。
“嗯。”舒元将一张图纸摊开,上面正是秦怀音想到的阵法。“没想到真有一天能用上。”
舒元见池鸠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说:“幼灵在两年前被污染,如今理应是苟延残喘,但是却表现出强大的灵力。”
“看来天下确实要大乱了。”池鸠神色不变,目光落在那张图纸上,“你那徒儿是秦知的孩子吧,他确实是有天赋。”
“秦知看的紧呢,你少打主意。”
秦怀音确实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和他父亲秦知比起来是有过而无不及。他恐怖在他无与伦比的天赋,无论学什么都手到擒来。
“我已避世多年,还能和你们抢孩子不成。”池鸠无奈道。
说完,他拿起那张图纸,淡绿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泛起,图纸上的图案宛如游蛇扭动起来,变成崭新的模样。
“以此阵法捕灵,必得之。”
“这就好了?”舒元接过图纸左看右看,奈何术业有专攻,他打架擅长,但是对阵法这类实在一窍不通。闯进池鸠的幻境也是全靠暴力破解。但这不妨碍他发出质疑,“我都没和你说具体情况!你可不能坑我!”
“无论是从何种途径获取的力量,幼灵终究是幼灵,其本质不会变。”池鸠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惋惜,“这个阵法本就无可挑剔,我对它做的修改也不过是让那灵少受些痛苦罢了。”
舒元困惑地看着他。
“灵是最为纯粹,因此也最易被污染。”池鸠说,“我曾见过被污染的灵,她的污染并非自己选择,其痛苦并不比被其残害的人少。”
“那时候还是第一次魔族大战。你大抵没见过。”池鸠轻声说。
伴随着他的话语,竹林间沙沙的风声都停下来了。四下仅余池鸠空灵的声音。
“魔族沉寂这么久,怕是坐不住了吧。”
被污染的灵,便是最明显的预兆。
雷光闪烁,竹林又重归于静。
只余墨绿的长发与竹叶纠缠着,池鸠垂眸静看茶水。
在舒元赶回来之前,舒笙去找了下祁浔南。而秦怀音还有些东西要置办。
祁浔南也摸不透为什么舒笙不去和秦怀音一起而是来找他。脑子里闪过好几种想法,最后都被他自己一一否认。
其实舒笙也没想很复杂,她来不过是两个原因,一是再讨论一下关于苏子衿的事情,二是为了陆青阳。
“约莫明日我们便要去讨伐青青,你就在客栈安心待着,事情结束后我们一起回去。”
“我不可以跟着去吗?”祁浔南失落道,有些企盼又有些忐忑地望着舒笙。
熟悉的动摇浮上心头,舒笙强压下去心里升起的怜惜,说的话却不似开头那般强硬:“你去会有危险的。”
“有师姐在身边,我不怕。”祁浔南飞快说道,好像生怕舒笙否认似的抓住了舒笙的衣袖。
他的眼里满是依恋与信赖,舒笙几乎沉醉过去。
脑袋昏昏沉沉的,几乎就要应了下来。突然,舒笙感觉头脑宛如被针刺了一下,剧痛扫去了昏沉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清明和系统的声音。
“宿主,要小心哦。”系统的声音不似之前那么轻快,“不要被魅惑了。”
能让系统出来提醒,说明这个情况已经到了会偏离原着的程度。要知道系统虽说可以呼唤出来,但多少会影响到整个任务的评分的。
“魅惑?”舒笙惊道,“可是为什么?他应该就是普通的修士呀。”
“确实。”系统没有反驳,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好奇,“原书中并未描写他有这种天赋,或许因为他确实长得漂亮?”
舒笙:??
系统你没事吧?
刚想骂出口,舒笙的视线反射性落在祁浔南的脸上。
沉默了。
该说不说这张脸,确实有让人犯罪的想法。
对不起,教导她的女主部的老师,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个见色起意的人。
真是罔顾几年的学习!舒笙在心里默默的忏悔一番,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舒笙的沉默让祁浔南以为是她应允了,便开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要带上我!”
“……”
舒笙无奈的看着他,“为什么非要去呢,这对你没有好处,虽然有长老坐镇,但也不是全然安全的。”
“师姐,您身居高位,自然无法理解我们的想法。”祁浔南正色道,“这种机会,可能是有些人一辈子也无法遇到的,为了这样的机缘,即便是有死亡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的冷静令人心惊。
舒笙也愣了一下。
确实,况且退一万步来讲,若是无法保全祁浔南,那样的情况到来她与怀音大概也是凶多吉少。即便如此他们也决定要去,即便如此秦知也放心让秦怀音去做。那么她又为什么要阻止祁浔南,或者说她的阻拦或许对他并非好事。
想到这里,舒笙笑了笑,语气也放松了一些。
“那么答应你也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那就是先学会用灵气护体。”
祁浔南猛的抬头,愣愣地看着舒笙。
她一直在看着他,祁浔南恍然意识到,他的窘迫,他的为难……全被她看见一一记下。
他的眼中映出舒笙浅浅的笑容,那样的目光与笑容,和他以往所见的都不同。
并非色欲熏心,并非有利所图,也并非怜悯之心,甚至也不是第一次相见时那样——有他看不懂的欲望在里面。那是祁浔南自己都难以去相信的温柔和关心。
是他小时候求之不得的真心。
如果是几年前的他,想必会奋不顾身地抓住这束光芒,就像最阴暗的虫子一样,祈求着光芒将他焚烧殆尽,因为得到洗礼而窃喜不已。
可如今的他却觉得这光刺眼极了。
他想到他听到的一个故事,故事里,恶魔被关在瓶子里面不见天日,他日夜祈求有人能将他放出去,为此他愿意实现那个人的愿望。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人救他,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最后他杀死了救他出来的那个人。
祁浔南觉得,他好像也变成了那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