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那位身着玄凤华服的女子缓缓起舞,下方站立的众人目光汇聚,其中有的期待、紧张、忐忑、怀疑等等。
距离古时的有辛国,已经过去了数百年,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过往的传说自然没有过去那般坚信,如今在这仪式上虽明面不说,但心中还是有着几分不信的。
乐音响动,庄重而悠长,玄衣宫的一些成员也在高台远处紧张的看着仪式的举行。
“会成功吗?”有人开口问。
“不知道,只是如今也没太好的办法,刈雷七洲本就环境恶劣,再加上近些年的龙脉偏移,越来越难以生活了,某些地方的沼泽瘴气蒸腾,四下弥漫,周围数十里都不能住人,而这样的地方还在扩大。”
“她背后有‘那位’支持,应该能够改变一些情况吧。”玄衣宫中有些老人已经隐约知晓跟在解蛛颜身侧的那位魔女身份。
“试试吧,若是不行,就我们出去背锅,说是呈上的龙脉图册已和数百年前大不一样,让这位‘凤凰’的仪式没有成功。”
“虽然会受些打击,但不能让百姓失去对凤凰的信任,不然整个有辛国也维持不下去了。”他摇摇头,如今有辛国能复兴全靠共同关于对鸑鷟的崇拜,不然这群山间各族不同,难能轻易走到一起呢。
就在众人怀着各种情绪看着这场仪式的时候,一阵风从遥远的北方吹来,给这片大地带来诸多清凉,高台上,风刮的旗帜烈烈翻动,旗面在空中拉的笔直,发出声响。
正在施展法术,一步步按照仪式要求引动龙脉的解蛛颜也带着些许疑惑看向远方,她的衣袖在风中飞舞,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风越来越大了。
让这群山环绕,四季温度变化不大的地域首次感受了一阵寒冷。
但是,空气似乎也格外清新了许多,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解蛛颜此刻能感知到身下这片大地的龙脉似乎活了过来,即便没有她的施法和驱动,就开始快速流动起来,她挽着黑色的华服长袖,面向北方凝望,高台下的其他巫女和巫祝们也停了下来,虽然他们无法感知的很详细,但也隐约觉察,似乎有更为厉害,乃至难以想象的存在,接管了这山川大地的龙脉。
东方大地的各处居民,无论是隐居洞天秘境的上门弟子,还是行走在市井的走卒百姓,都觉察到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原本炎热的地区逐渐褪去淤积的热浪,原本寒冷的塞外逐渐散去彻骨的冰雹,毒泽遍地的群山间刮起阵阵清风,瘴气积水缓缓消散,干旱龟裂的大地重新落下甘霖,洪涝的地方河水也不再泛滥。
在那龙脉内玛娜和魔力汹涌的流动和冲刷下,一切都开始改变、恢复,甚至比曾经五凤的时代要变得更好。
解蛛颜心中带着罕有的震撼,越是成为巫女,越是靠近龙脉,越是能直面感知到这种力量的宏大,令人如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海浪中,和渺小难寻的扁舟一般,只能随波逐流的,看着那浪花高高扬起,然后将整个世界吞没。
龙脉之祸消泯了,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想到的速度结束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新一代的‘凤凰’甚至要远远超过她的前辈们,如一座高山重重压在那些曾经攻击怀疑她的人心上。
盛大的仪式结束后,洛京内的百姓奔走相告,欢呼雀跃,人们欢喜的聚在一起各种讨论,拿出平日不曾有的兴奋和快意,做着各种美食,欢聚庆贺。
“哈哈哈,依我见,这天下恐怕不出三年,就会重新一统,恢复太平。”
“岂止三年,我认为一年就够了,哈哈哈。“酒楼上,一群好友围在那桌子前,举着酒杯吃着烧鱼烤肉,欢呼而快活。
除去这些略有余财的居民,街边的茶摊上也坐着好些车夫挑工,就着刚点的花生米,喝着热茶,快意的说着对外来的期盼。
“我估摸着又有不少世家大族要搬回这洛京了,有了这位陛下坐镇,这怕不是天下最为安稳祥宁的地方。”
“哈哈哈,前些日子趁着不少人外逃,我低价买了个小宅子,这下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羡慕林兄啊,不说了趁这会消息还没传开,我等也去买上一处,在这洛京安下家来。”
“可见日后这里又要繁华起来了,繁华好啊,这样生意才能活,我们这些人才能过的好点。”
洛京西城,焚香观星府驻地。
几位身着蓝白衣裳的钦天师于占星台上仰望那头顶瑰丽的天空,相互说着。
“和数十年前观测的情景相似。”
“也就是说,这位陛下,就是当年觉醒的那位神女了。”
“据派中的记载,当年前辈们也向赤凤陛下询问过此事,赤凤陛下后来回答说那是诞生在西方的神女。”
“紫绾仙曾带着稷下学宫的学子游历埃梅纳斯,回来后说过此事,那位神女引导了西方一个王朝的崛起。”
“如今看来,不仅是那一个而已。”
“其他的神女们,居然没有一个站出来制止或者反对,这样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看来,她就是钦点的下一任‘凤凰’了,众望所归。”
“我等这次也算不偏不倚把,也多亏汤夏言师弟在缃羽派出手,让两派的关系没有冷下去。”
“不过上一代的过错还是难以言说,唉……此后,我等几人就辞去职位,专心研究吧。”
焚香观星府虽是鹓鶵支脉,但情况很是特殊,他承担了王朝内的某种职能,观测星轨,协定各种典仪日期,指定历法等等,而为了将这重要的机构掌控,皇室每年都会塞入一些宗室成员进入焚香观星府,他们隐约占据了派内三分之一的势力。
在上一代赤凤的事件中,作为和龙脉、历法、星轨关联紧密的上门机构,观星府是最容易知晓赤凤情况的,但也是因此为皇室下达封口的命令,内部产生了不少变化,暗潮流动。
这样,直到许多知晓情况的上一代弟子逐渐逝去,而新生代并不知晓如何朝见赤凤、并查探联系,情况才逐渐好转,汤夏言作为新生代弟子的翘楚,并非出身皇族四姓,对此也毫不知情,他心中作为鹓鶵四脉自该相互扶持,于是那天在缃羽派出手。
也是有了这层关联,洛兰希尔之后才未过多追责观星府的过错。
但作为上门大派,其中的弟子成员也大多聪慧明理,知晓这其中的一些渊源龌龊,在洛兰希尔逐渐展露出凤凰的才能时,观星府内部也在慢慢调整,曾经的宗室弟子逐渐沦为边缘,一些与赤凤之事有过关联的成员也纷纷离职隐退。也许有人会说他们中不少是无辜的,但事实上这已经是最为温和的方式了,纵观历史,清扫前朝余孽都是何等的血腥和残酷,更何况是背叛者呢。
在皇族最后的希望,怀南王为‘昆仑玉庭’收编降格后,金雀花王朝在事实上走向结束,曾经的皇族被飞快的取代,无论是北方的‘青翎孔雀国’还是洛兰希尔领导的诸洲之地,都如此渐渐隐没于众人中。
百家之姓,论及祖上,谁不曾是王侯将相呢,只是世事更替,终归平淡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