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烬玄沉默很久，将话题带过去，“我不知道。”
“不过，魏清尘和裕亲王联合绞杀的尹家，他要还有一点文人风骨，都不可能归顺安风郁。”
苏蔓野猛地抬起头，“谁杀的先生满门？”
程烬玄劝不住，只好将许多尘封的陈年旧事当作睡前故事讲给她听。
“咚咚——”玉戒扔在地上，安风郁将书册甩到尹渊脸上，“这就是你说的计谋？”
沈家的主母跪在书房门外，不敢细听屋内发生什么。
尹渊并不气恼，平静地将那封上言仔细从头到尾看一遍，问：“程家反过来告他结党营私？”
“我们怎么办？啊？是不是给他们抓住辫子，要反将一军了！”
“那姓沈的也太废物了！竟然被对方几句言辞就把自己折进去！”
“姓尹的，我那时候就告诉你不可激进、不可妄动，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安风郁气得在屋里来来去去地踱步。
尹渊沉默地再看一遍，他觉得，这手笔他熟悉得很。
会不会是……
不可能，他太了解苏蔓野，她不会做反贼的爪牙。
可若是程家逼迫她、折磨她呢？
尹渊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将那封上书看了五遍不止，太像苏蔓野的手笔，他亲手教出来的弟子，他了解。
攻击性极强，不走寻常路。
喉头涌上一股血气，尹渊勉力保持镇定，将那封上书放在一旁，沉静地对着安风郁开口道：“太子急什么？若是折了沈家能换程家满门，这买卖不够划算吗？”
“你什么意思？”
尹渊拿起上书册子，“我们的证据，只差一环了。”
安风郁一听立马喜笑颜开，不住地拍着手，“好哇，好！还是你厉害！这就把最后一环补上！”
尹渊没有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反而静静地走到窗边去看天上的圆月。
“来人，来人，我要见那个人！”
————
三日后，程太师果真被移交御史台和大理寺协理办案，程家只在晨间慌乱一时，被程大夫人与程烬玄共同安抚，秩序如常。
程家的书房内，苏蔓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程烬玄的分析。
沈家的证据，是程太师书房内的信件、随笔和诗词。
苏蔓野听得入神，一时不察，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程烬玄伸手过来忙擦掉那滴水，“烫到了？”
“没有。”她摇摇头，扭过脸去，心里砰砰砰地跳着。
她一直心神不宁，这几天脸色不好。
程烬玄看在眼里，温柔地哄着，“蔓蔓，其实我爹在告诉你之前，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太忧心。”
“什么？”苏蔓野皱眉问。
“这样的情况程家演练过无数次，我知道要做什么。”
程烬玄伸手过来，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背，终于有了一寸的安全感。
“我早就和我爹说，不必告诉你，这件事我会处理，我爹说，他想知道你的上限。”
苏蔓野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听见他的声音，“好了，不用着急，去睡吧。”
她摇摇头，抿着唇道：“尧之，我想和你并肩而立。”
不再多说劝阻的话，程烬玄将手里誊抄的证据交到苏蔓野手里，她拿起来看。
缓慢地看完所有证据，苏蔓野把所有东西放在桌上，微微呼出一口气，“这些证据不足以构成链。
程烬玄显然也赞同她的话，道：“若只是这些诗词，想怎么解读都可以，不足以让人心服口服。”
“可是我很担心他们会伪造证据，那时便什么都晚了，尧之，找到内贼，我们就还有机会。”
“是。”程烬玄将她杯中的冷茶倒了，斟上新茶。
“你说……会不会是魏清尘？”
“不会。”程烬玄斩钉截铁地回答，“你没有发现阿澜已经很久未跟着我了吗？”
苏蔓野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派他去盯着魏清尘。”
程烬玄应下来，道：“我爹和我不可能让不信任的人进府的，我们也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苏蔓野好奇地偏过身子，问：“你们有发现任何异常吗？”
“魏清尘来程家之后，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中，毫无异常。”
“可他是安风郁的幕僚，”苏蔓野强调一句，“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程烬玄明知道她想说什么，偏偏调笑着反问：“怎么没有异常？挑衅我也算异常。”
苏蔓野懒得理会他，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那安风郁让魏清尘来程家做什么？”
话音一落，她一刹那反应过来，“他是安风郁递给我们的狼烟弹！”
一定是。
在这种时候入住程家，偏偏什么都不做，这就是最大的可疑之处。
“混淆视线，拖延时间，让我们先从他入手，在找到内贼前先被拖死，好一招声东击西。”
程烬玄见苏蔓野明白，笑眯眯地填满她的话。
“那会是谁？”苏蔓野扭头看着那一叠的书信，“只有能接近公爹书房的人，才有机会拿到这些。”
“是，”程烬玄把那叠誊抄的证据全部扔进煨茶的火中，“在我爹院中伺候的，来来去去十几号人，一个一个查过去未免太花时间，而且，易打草惊蛇。”
“怎么要一个一个查呢？”迎着火光，苏蔓野自言自语道。
她突然回神，定定地看着程烬玄，看得他心里发毛。
她的眼神清明坚定，压迫感极强。
“尧之，你说，在这样的一级一层不可逾越的地方，什么是可以区分人的？”
程烬玄不明白地歪着头，苏蔓野再进一步提醒他道：“你没发现，这些证据都拿的精准无比吗？”
他几乎瞬间明白苏蔓野想说的话，耐心地听她接下去说，并不打断。
“若不是识字的人，怎会知道要拿什么呢？”
“这样的条件，可以筛掉大部分下人了吧？”
苏蔓野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微微晃腿，“识字的下人能有几个，何必一个一个查过去？”
“准确来说，”程烬玄坐在一侧，火光将他的脸描摹成一幅画，“只有一个。”
“是谁？”
“沧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