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嗯”一声，翻个身，面对着她睁开眼睛，道：“什么事，蔓蔓？”
“我给你添了好多麻烦……”
她有些愧疚地垂下眼睛，“青楼一事害得你被群起攻之，这件事又叫你不得不面对你爹，好像我净做些给你使绊子的事情。”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麻烦。”
“如果今天换个妻子，也许就不会总是消耗你的势力，以此来张掖自己的仁慈。”
“蔓蔓，我喜欢这样。”
苏蔓野无奈地将他的手拨开，“哪儿有人喜欢这样？”
“我喜欢。”程烬玄加重这两个字，“我喜欢你受一点点委屈来向我告状，不管什么要求都向我提，蔓蔓，我喜欢你依赖我的感觉。”
苏蔓野垂下眼睛，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伸手靠在他的手背上。
程烬玄抓着她的手腕，就着天亮前最后一缕月光看着她手心的疤，“蔓蔓，当时疼不疼？”
“还好，不疼，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就是手被炸白，那小孩儿跑了，手心火辣辣地动不了，一直冲水到睡前也没有缓解，第二天第三天才慢慢烂了，用了很久的药才好。”
程烬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不知道怎的，苏蔓野看见他的手又大又有力，突然像是萌生安全感，莫名地很小声、很小声补充道：“疼的。”
程烬玄猛地抬头看她，眼睛里有些红血丝。
苏蔓野不知道她是不是说错话，只好胡乱地解释：“也还好，真的，都过去也不……”
“蔓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可能是程烬玄的声音温柔，他的眼睛也总是蛊惑。
她憋了半天，终于开口，“是，是很疼的，烂了一大片……”
话没说完，她的眼泪已经“啪嗒”一声掉在枕头上。
真疼啊，一整个手掌被生生炸烂，冬天冷到骨子里去，没有银子，也用不了好药，白日里还要做苦活，不然会给仆人们瞧不起，她就那样熬啊熬啊终于熬到结疤，熬到不再疼了。
有时疼得她一整夜睡不着觉，满头的冷汗，她就那样举着手，看着一片眼前的黑暗，害怕从此这只手烂完了，好不了，再也不能用，和她的人生一样。
那时她也没有想过，原来日子真的会变好，先生说的对，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好事发生的。
天侧的斜阳橙红，日光倾城，程太师的贴身小厮来院里请两趟，程烬玄才不紧不慢地收拾好，牵着她的手要和她一块儿去。
苏蔓野有些怕那沉默寡言的程太师，赶忙后退，“你爹叫你去，带我干什么。”
程烬玄被她一说，那双狐狸眼睛微微收缩，眉峰微簇，显得有些可怜。
“蔓蔓，我爹挺吓人的，如果你能陪我去的话，可能会好一些。”
苏蔓野转念一想，他的的确确是因为她，才被程太师逮住把柄。
若是此时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
不再抗拒，乖巧地随着沧渊的脚步往前走。
越走她越觉得有些不对。
程烬玄似乎，根本不怕程太师吧？
程烬玄一扭头，看见她抿紧的唇，把手牵紧，问沧渊道：“我爹知道蔓蔓和我共同前去么？”
他把她的名字咬得清晰。
“回少爷的话，已经提前告知老爷了。”沧渊微微颔首。
苏蔓野张张嘴，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