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雀恰时嘤嘤哭着,声音低微婉转。
苏蔓野看着程烬玄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一丝陌生。
“从前我和你说过的话,都作数。”
“我知道。”程烬玄说话间莫名有牙齿磕碰的声音,“不过,人既为我生儿育女,再严厉处罚,不必了吧。”
月晚终于明白二人在因为这件事争执,正房不打算偏袒任何人,少爷却坚持保拂雀。
她少有地看清局势,冲到苏蔓野身边,哭哭囔囔地喊着:“夫人,您一定要为月晚作主,今日少爷明明答应留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反应过来,人是她从正房那里抢来的。
月晚讪讪地退到一边去,不敢哭得太大声,害怕正房反过来削她。
苏蔓野没有精力管她。
“程烬玄,我警告你,若你觉得这家我当得不好,那我欢迎你随时换一个人来当。”
拂雀和月晚没想到她声音冰冷,皆被吓得一哆嗦。
“为何又威胁我……这样的场景,不是你逼迫我的吗?”
程烬玄终于转过头,眼睑下耷,略有些寒意地看着她。
苏蔓野心中憋闷,反倒笑起来,“是啊,那就麻烦你勤快点,让这家里尽早添上喜气。”
说完,转身便走,予欢忙跟在她身后打灯,怕她走夜路摔着。
“夫人怎么与少爷吵得这样凶……”予欢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苏蔓野狠狠地捶了一拳身旁的木梁柱,打得虎口发麻,眼泪都疼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程烬玄脸上看见可以堪称是陌生的表情。
苏蔓野在榻上一直躺到天亮,终于在鸡鸣三声后忍不住问守夜的丫鬟,程烬玄今夜宿哪儿。
丫鬟说,三夫人。
二夫人怎么哀求、哭泣,他也不理,和三夫人走了。
第二日,月晚告到程大夫人那儿去,程大夫人气恼,罚她们二人禁闭。
程烬玄为此特地去保下拂雀,只有月晚一人被关,哭声渐渐。
一个月后,月晚从禁闭出来。
拂雀有了身孕。
这是程家的大喜事,程大夫人特地摆了家宴,宴请长子一房。
月晚正在气头上,不肯赴宴,苏蔓野特地去到她屋内。
“我父亲是皇上亲臣,我地位比她高,长得也比她漂亮,瞧不上我,凭什么!”
她在屋中骂骂咧咧摔碎东西,砸到门框上,溅起的碎瓷片划破苏蔓野的手背。
月晚吓得立刻下跪认错,苏蔓野擦擦手背的血,坐在她的屋中。
“无妨,你起来吧。”
月晚早就发现,这正房虽然因拂雀的事和程烬玄吵了三次,总的来说,没为难过她。
她想着拉正房入伙,却回想起少爷似乎对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又收了心思。
“今日是大夫人请,你如何敢不去?”苏蔓野开门见山地问道。
“夫人。”月晚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流下来,忙拿白绸布擦拭眼泪。
“月晚觉得委屈,不、不想去。”
“不可肆意妄为。”苏蔓野瞧着她说,“你若还想在这个家待,就要守规矩。”
月晚此生最讨厌规矩,一时嘴上也没把门:“可按规矩,少爷不该是陪着夫人最多吗?可这个月,他只宿在拂雀那儿,这也是规矩?”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跪下请罪。
苏蔓野知道她脾气暴躁,性格直率,嘴上利索,也未生气。
“这个家,不管谁有身孕,不管谁陪伴,总的来说,都是好的。”
“可是月晚不愿意看见。”
“月晚,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苏蔓野劝她说,“程家若是因为你而对你家有任何行为,这后果你都无法承担的。”
月晚嚼碎后槽牙,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二人赶到夜宴时已经迟了,苏蔓野抬眼见程大夫人将拂雀叫到前头去,把自己手腕上的错金银宝石镯子递到她手上。
程烬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瞧见她来,将目光撇开。
她看着程烬玄将拂雀扶到位置上后,低头交代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坐回她身旁。
“恭喜你。”苏蔓野看着他道。
程烬玄沉默很久,忽然转过头来看她的眼睛。
平静、淡然,没有一丝波澜。
她总是这样冷静,哪怕事到如今也没有一丁点的触动。
他眼中燃起一簇焰火,烧得又猛又烈。
“多谢。”他说,“刚刚我娘交代拂雀,这是我院中的第一胎,你是正妻,也是母亲,让拂雀将孩子交给你抚养,喊你娘亲,在你身边长大。”
苏蔓野摇摇头,“我不抢别人的孩子。”
“我已经替你答应,拂雀也没有意见。”
“程烬玄,把她的孩子给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念在你是正妻,必得先给你,”程烬玄转过头去,声调拖长,“而且……”
“以后她还会有的。”
苏蔓野“砰”地一声将筷子撂在桌上,“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她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