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卢飏答应了,朱翊钧略微点了点头,接着道:“有什么条件你说吧,只要能抵住虎墩兔寇边,朕都答应你。”
卢飏闻言,略一沉吟。
“那臣便说了,一是即刻调动身在辽东的宣府、蓟镇兵马回援,令其八日到蓟镇,十五日到宣府;二是命英国公张维贤、定国公徐希文、惠国公李成栋、惠安伯张庆臻、新城侯王国兴、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刘文耀以及兵部左侍郎随臣一起出征,三是赐予臣尚方宝剑,可斩五品以下官员,可临时看押二品以下文武官员,四是臣需要亲自选兵和兵器甲胄,五是粮饷供给需由户部三日内凑齐,同样请户部侍郎随行,六是征调全城一半的郎中随军出征。”
卢飏提的这些条件都是为了调兵方便,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权威性,要不然京营那些老爷兵们,哪个会听他的,让英国公、定国公、惠国公、惠安伯、新城侯和左都督一起去也是如此,京营一直是他们勋贵的禁脔,也只有他们能真的镇住那些人。
至于大明勋贵这么多,为什么非得让他们几个去,主要还是卢飏前世泡论坛的时候,看见有人发过明末殉国的勋贵名单,这些人都是赫然在列的,他们对大明有很深的感情,拳拳报国之心还没有泯灭,卢飏用他们比较放心。
至于让兵部和户部的官员随行,主要还是怕这些文官们在家里捣乱,带着这些人出去,也算是拿了人质,万一有人在后勤方面掣肘,卢飏不介意将他们全都杀了祭旗,用来平息将士们的怒火。
卢飏想的周到,不过围观的大佬们却炸了锅,听完卢飏的话,一个个交头接耳了起来,全然不顾督察院右都御史李光泰咳嗽声。
是的,督察院也没有主官,只有一个主持工作的右都御史李光泰,而且他这个右都御史干的年数也挺长了,万历皇帝也一直不给人家转正。
当然李光泰也是能力不行,督察院那些人都有些不服管,而且被朝廷的各个党派拉拢,李光泰都快成了光杆司令了。
“吵什么吵?你们行你们去啊!”
万历皇帝啪的一声将砚台砸在了地上。
“要不方阁老你去?赵尚书你去?李侍郎你去?”
万历皇帝接着起身,指着方从哲、赵焕和李汝华一个接一个的问,被点到名字的人尽皆低下了头。
“此事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大伙儿都别走了,就少卿提的几个事赶紧拟个章程,明日一早便集结军队,三日后出师。”
万历皇帝一言而决,大臣们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又不是让他们去,都是勋贵们去当炮灰,他们正求之不得呢。
估计有那心理阴暗的,还想着这次能重复土木堡之变的故事,将剩余的勋贵一网打尽。
而且他们觉得这次跟土木堡很像,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年轻带兵,而且勋贵去了不少,基本是囊括了京营的精锐,这次报销的可能性比土木堡之变还大。
当夜,大明的文官们在梅山别墅的别院连夜办公,不过卢飏却没跟着他们折腾,反正今晚也没他的事,明日才有的他忙。
今日在紫禁城的前殿有琼林宴,不过万历皇帝也没说放他走,国难当头,他也不能自己要求去参加。
‘娘的,这下亏大了!’
心中烦躁的卢飏索性便在别墅里找了一间屋子呼呼的睡起了大觉。
等到第二日一早,众臣准备给万历汇报的时候,才发现卢飏没在,万历皇帝便命李恩找人,李恩领着一群太监在群臣办公的隔壁将呼呼大睡的卢飏直接抓了起来。
“你这小子倒是心宽,你还真睡得着,马上就要出征了,你一点也不着急?”
万历皇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心道:这次估计悬了,早知道派个老成持重的人领兵了,但是自己昨日已经应了,所谓金口玉言,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
“回陛下,这几日臣都忙着殿试和传胪大典,昨日臣寅时就起了,一直忙活到晚上,实在困得不行,还望陛下赎罪,况且昨晚的事臣也插不上手,今日才有的臣忙,臣必须的养足精神不是。”
看卢飏这软硬不吃的做派,万历皇帝也是没办法,只得不再理会他,直接开始看重臣们折腾了一宿的章程。
这次文官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夜前往辽东调兵的传令兵已经连夜出发了,至于京营出兵的章程拟的也很不错,基本都是按照卢飏的要求来的,就是粮饷有些麻烦,户部实在没银子,三万人的开拔银子一时也凑不齐。
没办法,如今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万历皇帝只得自己出血,从内帑拿了十万两银子,算是凑齐了粮饷。
一切准备就绪,清晨一道道圣旨便从紫禁城发了出去,文官们折腾了一宿也还不能歇着,特别是兵部、户部的官员们,最近两天可有的他们忙了。
而卢飏却不能走,他还得等英国公他们,虽然他是这次出征的主帅,但是那些国公们都是老资历,没有皇帝当面敲打,估计也不会听卢飏的。
于是在梅山别墅,等英国公等人到了之后,万历皇帝开始给卢飏撑腰。
大明成化年间之后,便开始流行以文驭武,到了万历年间已经成了惯例,卢飏作为新科状元,虽然年轻了一些,但也是属于文官集团的,既然皇帝发话了,这几个国公侯爷的也没什么异议。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自土木堡之变之后,京营基本算是完蛋了,自那以后,京营很少出征,所以这些勋贵虽然贵及超品,但是却一直没有带兵出征的机会。
而且文官们为了防备勋贵崛起,这些年也没少打压他们,成化之后近二百年,大明涌现出不少优秀的将领和军队,不过却没有京营和勋贵的事。
若是说他们不眼红,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喜欢混吃等死的日子,特别是这些原本历史上殉国的勋贵,他们还是很有追求的。
于是,当他们得知是卢飏替他们争取了这个机会,对于这个年轻人也是感激的紧,哪还会嫌弃他年轻。
他们也有自知之明,虽然他们岁数大,但是也没有过带兵的经验,跟卢飏也强不到哪去。
不过万历皇帝也是够意思,怕卢飏镇不住他们,不仅当场赐了卢飏尚方宝剑,还封了卢飏钦差的名分,这下卢飏便瞬间老母鸡变鸭了。
钦差大臣啊,那就相当于皇帝的特使和替身了。
为了进一步增加卢飏的权威性,万历皇帝还给卢飏派了一个太监监军,这个监军卢飏还认识,就是魏敬忠魏公公。
因为卢飏现在还是新科进士,虽然是状元,按理说应该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但是因为这事太急,新科进士的授官工作还没有开始。
所以卢飏如今不仅没有官职,而且连办公场所也没有,没办法,从梅山别墅出来之后,卢飏便随着几个勋贵去了五军都督府,卢飏也只能将那里当做临时的办公场所。
因为土木堡之变以后,兵部将五军都督府的职责抢了去,于是在太祖成祖年间极其重要的五军都督府便成了摆设,虽然也有吏员在这边上班,勋贵们却是很少去了,五军都督府基本上成了勋贵们挂职领工资的地方。
一众勋贵大佬簇拥着卢飏进了五军都督府,这让在里面喝茶看邸报的官吏们好奇的紧,多少年了,这五军都督府哪一次来过这么多勋贵,于是便都出来看热闹。
“看什么看?两日后我等就要出兵,都回各自公事房听令,没来的抓紧通知,半个时辰后,我要在殿前点名,到时候来不了的,以后也不用来了。”
左都督刘文耀是目前五军都督府的最高长官,平日也常来这边看看,这些官吏还算怕他,听到都督发话了,立时炸了锅。
“出兵?”
“出什么兵?”
“真的要出兵?”
“大人,您确定是要我们五军都督府出兵?不是兵部?”
一众五军都督府的官吏听到刘文耀的话,一个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百多年了,什么时候轮到五军都督府出兵了,于是便七嘴八舌的问开了。
“圣旨都领来了,那还有假?程墨程主事,赶紧带几个人把玄武堂打扫一下,等会儿要用,半个时辰后,所有五军都督府的官吏都要到玄武堂前听命,都忙活起来吧。”
刘文耀扬了扬手中的圣旨,接着给五军都督府主事程墨安排了差事。
众人一见果然有圣旨,便也不再怀疑,不过对于此事还有些摸不清头脑,只得等半个时辰后再说,至于各个司没来的人,众人都开始通知,五军都督府虽然是清水衙门,但好歹能领薪俸,谁也不想犯到枪口上。
一时间沉寂百年的五军都督府忽然又喧闹了起来。
“让状元公见笑了,咱五军都督府一百多年了,从来没有过战事了,官吏们都有些懈怠。”
对于五军都督府的现状,刘文耀颇有些不好意思,旁边的英国公等人也有些脸红。
当年他们的祖上哪个不是名震九州的人物,可到了他们这代,却成了混吃等死的纸上勋贵,若是心里不惭愧,那是不可能的。
“以后就好了。”
卢飏没有多说什么,等程主事等人打扫完玄武堂,便进了去。
进了堂中,卢飏先将尚方宝剑摆好,又令程墨取了香炉,接着便领着众人祭拜了一番。
卢飏神情庄重的做完这套仪式,随后便坐了主位,魏公公则坐了此位,其余大佬们则依次坐了,卢飏这番做派,到让一众勋贵也不敢小觑。
而且这些大佬们还不敢有一点怨言,没办法,谁让卢飏是钦差、魏公公是监军呢,这俩都是代表皇上来的,若是怠慢了他们,便是怠慢了皇上。
待诸位坐定,卢飏便先开了口。
“诸位公爷、侯爷、伯爷,小子年少,承蒙皇帝信任,此次奉命带兵出征,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多担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咱们可就拴在一起了,这一仗能不能成,不仅关系到小子的前途命运,同样也关系着京营的未来,这一点诸位公爷、侯爷、伯爷肯定比我清楚,所以我希望诸位能与小子一起,共同打好这一仗。”
卢飏说的这话算是到家了,一百多年了,五军都督府领兵的日子终于又重新开启了,至于以后还有没有,就像卢飏所说的,就看这一仗了。
这些勋贵们自然不希望刚开始就结束,一个个尽皆称是,纷纷表示愿意配合卢钦差打好这一仗。
对众人的表态,卢飏很满意,这也是他选择京营的原因,雪中送炭要比锦上添花更能收买人心。
想了想,卢飏决定再给这些勋贵们打打鸡血。
“诸位,如今我大明已到了多事之秋,辽东建奴、草原鞑子、沿海倭寇、西南叛乱,以后打仗的地方多着呢,这是我们五军都督府的机会,也是诸位的机会,能不能实现诸位先祖的荣耀,便看这次了。”
随后卢飏便将这些勋贵老祖宗的战绩大声在堂中念诵,直说的众人眼泪汪汪。
这些人建功立业的心思还没有消灭,卢飏的这针鸡血打的是甚为及时,一番话说完,便都卯足了劲要打好这一仗。
卢飏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又对英国公道:“这次陛下让出三万人,小子不是很清楚京营现在的状况,不知道能不能凑够三万人?不过小子可不想要痞子兵,必须得是能上战场的兵的才行,英国公得给我一个准数,这是关系你我性命的事,切不可有所隐瞒。”
张维贤闻言,接着与几人合计了一下,随后对卢飏道:“能战之士三万人可能凑不够,我等将家丁凑上,估计等凑够两万人。”
说到这里,定国公徐希文又是一脸唏嘘:“想当年成祖靖难之后,我京营能战之士不下五十万人,可如今竟然只能凑出两万人来,唉!”
定国公一声长叹,其余人也是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