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这一生其实很孤独,幼时便做了皇帝,虽然那时那还是一个小孩子,但别人都把他当做皇帝来看,连个能说知心话的玩伴也没有。
等到亲政之后,便更没有人敢跟他将心理话了,而他心中的郁结更是无人吐露,因为郑贵妃也牵扯到国本之争中,这些心中的烦闷,他更是不能说了。
此时对于卢飏,却是可以放开了说,一来卢飏年少,两人年龄差距颇大,朱翊钧对卢飏生不起防备之心,二来卢飏又不是朝廷中的人,没有利益牵扯,说说也是无妨。
“唉,朕明白的有些晚了。”
朱翊钧又开启了完美主义者的后悔模式,又开始自怨自艾了。
“陛下,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陛下正值壮年,这之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做好以后的事才是要务。”
卢飏趁热打铁,想让朱翊钧这种完美主义者不要再纠结往事,重新开始,毕竟大明已经就要到了紧要的关头,按照原本历史上的规律,接下来的三个皇帝都不咋地,所以这大明的改革得在万历年间就得开始。
“朕已过了天命之年,太子、福王又皆不是明君之相,以后的事,朕还能再撑几年。”
完美主义者的另一个对立面就是一旦觉得自己生命中有了瑕疵,便会自暴自弃,如今万历皇帝便是这样的症状。
“陛下多虑了,您才五十多岁,只要做好养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再说了,儿子辈不好,不是还有孙子辈嘛,成祖帝有好圣孙,您也有啊。”
卢飏观大明晚期的朝局,其中一个非常大的弊端就是从泰昌皇帝、天启皇帝再到崇祯皇帝,没有一人接受过正统的皇家教育。
而且除了泰昌皇帝之外,天启和崇祯都是十几岁的少年皇帝,心性还不成熟,上来还都是要面对棘手的朝局,这无疑对两人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如今卢飏想要做的,就是让万历皇帝好好培养培养几个孙子,他那俩儿子已经让他给养废了,这孙子还是有一定机会的。
“少卿的意思是?”
大明好圣孙的典故说的成祖朱棣,当时朱棣有三个儿子,老大朱高炽性格太面,跟一生戎马的朱棣有些不搭,朱棣比较喜欢二皇子汉王朱高煦,但是朝臣反对,因为立嫡立长乃是封建王朝的基础。
当时为着皇位之事,朝堂上没少争斗,让朱棣很是头疼,当时内阁大臣有一个叫杨士奇的,便对朱棣说,太子虽然性格软弱,但是却生了一个好儿子朱瞻基,能文能武,有成祖之风,乃是大明好圣孙。
朱瞻基也确实能力够强,跟朱棣一样,也是能文能武,朱棣也很喜欢这个长孙,于是便在皇位传承上下定了决心,直接册封了皇太孙,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此后大明朝堂便再无波澜。
而此时的大明皇位传承跟成祖那时候也有些相似,皆是儿子辈不行,孙子辈还算有救。
朱翊钧稍微一想,便也了然,接着又道:“少卿是要朕培养皇太孙?”
“正是,若是陛下能为大明再培养一位好圣孙,那上可对祖宗宗庙,下可对黎民百姓,都算有了交代了。”
朱翊钧闻言,扶须半珦又道:“那少卿之言,太子的几个儿子,可勘大任否?福王的儿子中间,又有哪个较为贤能”
卢飏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都这时候了,朱翊钧这个傻叉还想着福王,非得整的大明爆发一场内斗才好嘛。
“陛下,大明经不起折腾了。”
卢飏只能这般劝谏,希望朱翊钧能收手,好好培养一下朱由校和朱由检,至于福王那边,可别节外生枝了。
而且对于朱由检的这几个儿子和几个孙子谁最适合当皇帝,卢飏最有发言权。
就历史上来看,朱常洛、朱由校、朱由检、朱由崧和朱由榔都做过皇帝,这其中朱常洛是朱翊钧的儿子,其他的都是朱翊钧的亲孙子。
所以若说大明最牛的皇帝爷爷那便是朱翊钧,自己的四个亲孙子都当过大明的皇帝。
这其中,朱由校和朱由检是太子的儿子,朱由崧是福王的儿子,朱由榔则是桂王朱常瀛的儿子。
朱翊钧当初因为立太子的事搞得几个儿子很不愉快,不过后来这几个儿子的儿子都当上了大明的皇帝,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巧合。
但是这种巧合对于大明来说却是灾难,储君不稳,朝堂不稳;朝堂不稳,天下不稳;天下不稳,黎民遭殃。
朱翊钧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完美主义者太好纠结,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但还是会耿耿于怀,所以经卢飏提醒后,朱翊钧便也不再想福王的事。
但是对于太子的几个儿子,朱翊钧却也犯了愁,因为太子母亲的关系,朱翊钧都没怎么关心过太子,更别说太子的儿子了。
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朱翊钧见过那几个孙子一面,平时都不怎么来往的。
“少卿,你说太子的这个几个儿子,有没有明君之相。”
朱翊钧刚问出口,便又笑了笑,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自己都了解自己的孙子,这卢飏又如何知道。
不过他这还是真问对人了,卢飏还真是知道,就朱翊钧以后的大明皇帝来说,矮子里面拔将军,还就是朱由校最靠谱了。
无论是从充盈国库,还是辽东战事方面,朱由校还算是能撑得住的。
但是这事,他也不能明着说,若是直接说朱由校更靠谱,朱翊钧肯定有疑虑,所以卢飏想了想又道:“陛下,您没得选。”
卢飏虽然没点名,但其实已经有所指了,这大明就一个太子,这太子就一个长子,不是朱由校又能是谁呢。
不过这话朱翊钧听起来就舒服一些了,就跟立太子一样,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他之前想过改变,却被揍得头破血流。
“朱由校这孩子倒是个好孩子,我却是关心的少了。”
朱翊钧喃喃自语,显然是听进去了卢飏的意见。
有了今后的奋斗目标,朱翊钧感觉身上又有了年轻时的那种压力和精气神,就如同当年他想要中兴大明一样,如今他要为大明再培养一个好圣孙。
陪着朱翊钧回房间的路上,卢飏暗暗琢磨,这么大的人情,如何能让太子和朱由校那小子知道呢,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卢飏的作风。
第二日,吃完早晚,卢飏陪着朱翊钧去了附近的农田,看了新式的打井之法,卢家庄附近的这片麦田,是最早用上井水浇灌了的,所以虽然如今天依然很旱,但是麦子的长势却非常喜人,已经有了丰收之相。
此时正是三月份,小麦已经长到了人的小腿处,春风拂过,麦禾翻滚,朱翊钧心中甚是舒畅。
“打井之法要尽快在推广,京畿推广完了,就往西北、山东和中都之地推广,这些地方都是缺水的地方,若是有了这井水灌溉,以后就不怕旱灾了。”
朱翊钧跟后面跟着的一个太监说道,那个太监便拿着笔记了下来,等到回京之后,便着内阁办理。
朱翊钧接着又对卢飏说道:“朕要在你这里选一些会打井的人,然后给他们封个九品的吏员,让他们去各个县里推广打井之法,你这里会打井的有多少人?”
卢飏想了想回道:“小子这些日子培训了一些人,还有一些从京畿之地前来学习的外地人,加起来差不多有个五六十,若是一个县一个的话,差不多京畿之地也能满足了,但是其他地区若是推广的话,人手却是不够的。”
“没事,如今京畿旱得厉害,就先急着京畿,等这边旱情缓解了,再让这些人去山东西北和中都之地去教授打井之法。”
被卢飏开导了一番,朱翊钧干事创业的精神头又有了,于是也开始关心农事了。
“这少卿是个好孩子,之前国泰和常洵的事也不是他的本意,你就别跟他一般计较了。”
郑贵妃此时也跟着朱翊钧出来踏青,朱翊钧有心缓和两方的关系。
其实关于福王就藩的事,郑贵妃也知道这不管卢飏的事,都是那些酸儒的事,或者说郑国泰围攻国子监的事只是个引子,即使没有这个引子,那些酸儒也会找别的引子,毕竟福王已经三十多了,老赖着不走也不是个事。
但是自从这件事后,郑贵妃就是看卢飏不顺眼,觉得这小子跟自己跟郑家五行犯冲。
“娘娘,小子知错了,为了给娘娘和国舅爷赔不是,小子准备给国舅爷想了一个挣钱的生意,而且小子保证这个生意全大明独一份,就当给您陪罪了。”
卢飏说着,又对着万历皇帝道:“陛下,小子这不算给娘娘贿赂吧,毕竟只是一个主意而已,具体的还得国舅爷去操办。”
卢飏脑子里有各种挣钱的主意,随便拿出一个来缓和一下和郑贵妃之间的关系,也算是物有所值了,而且说到赚钱,无论是万历皇帝还是郑贵妃都来了兴致。
朱翊钧一直容忍郑国舅的一个原因之一就是郑国舅每月都给郑贵妃银子花,而且不少,郑贵妃的银子,便是他的银子,所以朱翊钧便对郑国舅的其他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什么法子?搞得这么神秘,当真能挣钱?”
郑贵妃之前在云舒和吴香的陪同下去看了肥皂工厂,肥皂她也在用,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利润,如不是卢飏圣眷正隆,她便想着将此据为己有了。
所以,虽然郑贵妃对于卢飏不怎么待见,但是对于他赚钱的本事还是很服气的。
此时,郑贵妃一听卢飏说起挣钱的法子,便也有了兴趣。
卢飏也不卖关子,便让大石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柴,然后推开火柴盒,抽出一根,在侧面一划,顿时就起了火焰。
朱翊钧和郑贵妃都被震惊了,这时期的引火之物有火镰、火石和火折子,但是像卢飏手中的这般小巧方便的引火之物却是未曾见过。
其实这个火柴是卢飏才发明出来的,准备今年面世的,但是因为要缓和和郑家的关系,卢飏便拿来送了礼。
“朕要试试。”
说着,朱翊钧接过卢飏递过去的火柴,学着卢飏的样子,在侧面摩擦,一开始不熟练,但废了两根火柴之后,便也能很熟练的引火了。
朱翊钧很是欣喜,见一旁的郑贵妃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便走了过去,亲自教郑贵妃划火柴。
郑贵妃自然不用朱翊钧教,接过火柴,刺啦一声,便引燃了火苗。
“还是贵妃聪明,一学就会了。”
朱翊钧真是喜欢郑贵妃,就跟寻常人家的老翁一样,跟老妇说笑,不过这老妇虽然五十岁了,但是胜在保养的好,皮肤又白皙,离远了看,跟三十多的妇人差不许多。
卢飏记得这个郑贵妃活到了崇祯年间,算是长寿的了。
“哼!”
郑贵妃对着万历皇帝娇哼一声,接着又对卢飏问道:“这东西制作可简单,成本又几何?”
卢飏闻言,一一为其解答了。
当郑贵妃知道这一包东西所费超不过三个铜板时,心中甚是高兴,转而对着卢飏又道:“你真要将这秘法送给国泰?”
卢飏闻言笑笑,对着郑贵妃深施一礼。
“娘娘,上次都是小子的错,小子年少,正是慕艾之年,为了个女子才与国舅爷起了冲突,这火柴之法算是小子的一片心意,希望娘娘不要再怪罪小子。”
卢飏又是自曝家丑,说的言辞恳切,倒把郑贵妃给逗笑了。
“你这小子,为了个女人竟然赔上了一座金山,你还真是个情种,不知道那女子是谁,让我见见,看看是不是有倾国倾城之貌?”
郑贵妃打趣,卢飏知道这个矛盾算是解开了,当下便道:“娘娘,小子怕国舅爷再打上门来抢人,小子早就将她藏起来了,再不敢让她露面,此谓金屋藏娇也。”
卢飏一句话,逗得郑贵妃和朱翊钧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