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这种东西大概最为致命。
它就像一头无形的野兽,潜藏于心底,不知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啃噬人的血肉。
霍沉渊见到曲禾远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相比于其他谴责的声音来说,他显得过于淡定,有种置身事外的抽离感。
但黎啸明白,霍沉渊能出席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他多少能揣测到,军长在想什么。
曲禾远被判死刑是毫无争议的事实,该交代的事也交代了,该安排的惩罚也安排了。这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唯独……
换不回那个人。
所以他也没必要继续和无意义的人置气。
不过曲禾远这人也是执迷不悟,就算走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曾后悔。
他被狱警拖着游行时,民众砸了他不少番茄与鸡蛋,谴责声几乎冲破了云霄。
但纵使顶着这身狼狈的行头,他的步伐也依旧沉稳,脸上更是波澜不惊。甚至于路过霍沉渊时,还挑衅了一句:“你们的结局和你们父亲还真是相似呢。只不过霍青松当时也跟着陪葬了,而你……还苟延残喘着罢了。”
这话说得很快,几乎是从耳畔堪堪擦过。
不过霍沉渊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内容。
男人垂下眼帘,没有理会他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程序已经走完,这地方待下去也没了什么意义。
霍沉渊掏出手机,给黎啸打了通电话:“采访的事就交给你了。”
黎啸一怔:“您在什么哪里?”
“我在现场。”霍沉渊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是马上就离开了,你的车借我下。”
“可是军长……”
“放心好了,加冕仪式之前我会回来的。”
“那,好吧。”黎啸明白继续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们等您回来。”
“嗯。”
霍沉渊挂断电话,抬头,微微眯眼。
春天阳光真的不错啊。
不像冬天,落在身上都是冷的。
*
这是一个小镇。
与现代化的帝都大相径庭,这地方带着一股子返璞归真的味道。建筑物低矮,大多保持在两三层楼左右的高度,街道也不宽阔,最多容忍两辆机动车并排而行。
霍沉渊驱着车,望着前方。
脑海中,回忆的波澜微漾。
虽然过去了十年,但他对这地方还是很熟悉。
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明明街景几乎都被翻修了个彻彻底底,但他仿佛还是能找到缱绻在记忆中的那个地方。
大约前进了十几分钟,路面开阔了不少,两侧的楼房也没有继续顺着道路延伸下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广袤的油菜花田。
金灿灿的,比阳光更为耀眼,带着独有的清香。
霍沉渊下了车,款款向前走去。
“请问,大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蓦地,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软糯糯地钻入耳中。
霍沉渊身形一震,肌肉不由得紧绷。
他缓缓转过身,逆光而望。
只见一个瘦小的男孩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男孩子应该是才在油菜花田里疯玩了一把,脸上还粘着些许泥土的印迹。
霍沉渊屏住呼吸,一时间看得出了神。
男孩眨了眨眼,露出无邪的笑容:“你是在找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