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水岸别墅区101栋门前的停车位上，一辆顺丰快递车歪歪扭扭地停着，车尾站着气喘吁吁的快递小哥，此刻他正一脸哀怨地打电话：“对，我已经到您家门口了，麻烦您出来拿吧，我一个人真的搬不动，这一车快递都是您家的，我从早上装车到运过来，不夸张说，车真快没电了。”
李宥昕以为林朵朵又胡乱买了好些没用东西，他刚付给他二十万，这丫头会不会一高兴把二十万都花了。
他出门去接快递，远远看见车上就几个大箱子，车没满，里面看上去还有好些空地方。
他走出院子，想着或许是别家都送完了，就留下 林朵朵的箱子最大。可时间不对呀，这会儿到，应该是第一车。
“都是我们家的？”
“对。收件人写的‘卫’，速运备注写的是‘工作材料’。”快递小哥从车顶拿下一辆简易小推车，“你用这个吧，我们不让进家门。”
李宥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发件人是……”
“姓邱。”
林朵朵下午下班回到家，起眼看见满地文件。她一边换鞋一边随手捡起来一本查看：“‘没有证据，我只能判是你抄了她。’你这是法治剧？”
“话剧。”李宥昕的声音从地下室方向传出来，“两部剧的台词都寄给我了，我正在标日期。”
“这是两部剧吗？”林朵朵看着密密麻麻摆满客厅的打印文件，“两部剧你演的都是讲坛类节目专家？怎么觉得是话唠呢……”
“您金口。”李宥昕走出地下室，“话剧《卷草忍冬》男主是非遗传承人，和女主探讨的全是青花瓷和书法发展史。我刚才大致看了一遍，光历史故事就多达一百五十余，不亚于讲坛。”他边说边从地上抱起一尺多厚的台词剧本，“两公斤的台词。”
林朵朵看向房内剩余几十册文件：“这些呢？你为了达到表演效果，下载了所有话痨角色的台词？”
“邱导新剧《为界》，男主是个话唠。”李宥昕看向一层落地窗边的两个大箱子，“顺丰速运，从北面影视城运到咱们家，生生把车耗没电了。”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红效应’？”林朵朵摇头慨叹：“贵圈真是不得了！”她转身走进餐厅，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宥昕把标好顺序和日期的台词一本本敛起，突然问：“怎么就从演戏转演话剧了，又不是什么挣钱的营生。”
“昨晚你睡下后的消息。我想着十月份进组的那部剧结束后不见得有新的工作，所以就接下来。”他把一摞剧本抱回卧室，“没想到后半夜秀晶就接到了邱导这部剧的邀请。”
“邱海莉？”林朵朵知道的邱姓导演只有这位，她确实常听长辈们谈起，有名气、有想法，作品多，风格明朗，当然也有负面评价：“听说她极其喜欢小鲜肉，但作风不太优良。”
李宥昕能说什么：“是她。当初把我介绍给刘老师的也是她。她有恩于我，我该知恩图报。”
“所以你已经做好准备牺牲色相？”林朵朵小脸一绷，很不客气地说：“不修男德！”
“谁家的‘男德’？”李宥昕放下手里剧本，“你家的？”
林朵朵眼见这人掉脸，吓得立马认怂：“不不不，您……自由。”
“色相？”李宥昕挑眉。
林朵朵哪里想到李宥昕今日这般计较，她极力挽回：“担心，我这是善意的担心。你看你，黄花大闺女……啊不，木耳大小子……”
“她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这种没人愿意演的角色，她既然开口问，我就有责任承担。”李宥昕剑眉微蹙，“你总把我想得很不堪。”
“为什么是没人演的角色？”林朵朵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
李宥昕让开门口看出去，满屋子的剧本台词在夕阳的光线中静默：“台词多，条件差，对手戏女演员带资进组且没有演戏经验，导演本人食色，进出组横跨一年中最热和最冷的时节，拍摄时长长达六个半月，这种情况对流量艺人非常不利。要知道六个半月，两部偶像剧都出来了，再者，影视城没娱乐项目也没信号，进组无异于淡出娱乐圈。至于收益……谁保证拍了就能播。”他无奈苦笑，“有经验的前辈也不愿接带资进组的女主。”
林朵朵忽然很同情李宥昕：“所以如果她要在深山老林里潜规则你，你只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林朵朵。”李宥昕沉声提醒。他发现最近她说话总是很没边，尤其最近林教授在，她这么说话，被听见又要挨罚。
林朵朵看着眼前这人。过去，她从没关注过演员这种职业，什么台词、搭档、导演、气候……她从不知道拍戏这件事还牵扯这么多门道。现在，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忽然察觉李宥昕的不易。
是那种为了生活，为了还债的不易。
“冬天山里会很冷吗？”她问，“夏天影视城的蚊子多不多？”她突然想到李宥昕如果住到山里那画面一定很混乱，拍戏先放一边，他大概率会把酒店房间重新装修然后致力于灭蚊子：“要不……我给你买些防蚊虫的药？或者……暖手筒？”
李宥昕因这话心头一紧，可不是吗，从炎夏到寒冬，他将有六个半月离开这幢别墅，离开林朵朵。可转念他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非常不合情理：他们从不是彼此的谁，有什么不能离开？于是他又想到自己不小心听到的林教授上午讲的那通电话……一瞬间万语千言如鲠在喉。
林朵朵始终看着李宥昕，她最近发现这人确实好看：额头饱满，眉眼温和，鼻梁笔挺……就连嘴唇和下巴的弧度都长得恰到好处。
“我还是觉得她会潜规则你。”她直起身摆摆手：“我上楼了，你快把剧本收了吧。花花估计要回来了，你小心她提前给你曝光。”说完匆忙上楼去。
心跳有些乱，林朵朵上楼后捧着自己的脸回到卧室，锁上门，她给花钊打了通电话：“花花，不管你多忙，不管我之前说你有多不对，你快回来吧。”
花钊正在对着地图认路：“朵朵，我没生你气了。怎么了吗？我这会儿回不去，要采访非遗传承人。明天！明天一早你就能看见我。”
怎么了吗……这问题该怎么回答……林朵朵想用尽量委婉的方式表达，可最终还是觉得直截了当最好：“我这几天突然觉得李宥昕没那么丑了，我好像习惯了他的大眼睛，大嘴巴，大鼻子……”
花钊汗颜：“他眼里有星辰大海，唇间有万千风情，鼻梁笔直，挑动风云。你这样说不好吗？”她说完才意识到林朵朵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欣赏，“朵朵，你是说，你开始觉得他长得帅了，对吗？”
林朵朵垂眸：“我……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