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采访他了。”花钊想旁敲侧击告诉林朵朵些什么，虽然下午采访的时候李宥昕一再强调她什么都不能告诉林朵朵。
“那是你的工作。”林朵朵释然浅笑，这态度让花钊措手不及。
她攥着浴巾往林朵朵的方向挪：“你不好奇他为什么总无视你涨房租的决定吗？”
“因为没钱。”林朵朵断言——李宥昕这个人她还是知道的，平常吃喝一类都是他花钱，保养车也是他花钱，大部分时间林朵朵更符合“因提供了住处，而蹭吃蹭喝”的人设，李宥昕也从没跟她计较过，偶尔出差还会给他带礼物回来。他其实并不抠门，不应她涨房租的事只能是因为实在没钱。
“差不多吧。”花钊凑到林朵朵耳边，“他的表演课老师是刘彬峰，上一次课要好几万，所以，林朵朵，他的穷是有原因的。”
“刘彬峰……”林朵朵听到这个名字略感哭笑不得，甚至有点生气，“人都说‘苍秉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连房租都交不起还去学表演，真是……拿我家当避难所？拿他自己当什么？”难听的话林朵朵没说，但就“避难所”这个称呼，花钊推断，林朵朵刚才那番言论绝对是气话。
至于为什么发这么大火，那还用说吗？她吃早饭那会儿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朵朵。”门外响起姑姑的敲门声，“我进来了啊！”林伊推门而入，关切地询问：“怎么回来话也不说就往楼上跑，人呢？”
“姑姑，我们在泡澡！”花钊在浴室里应声，“租客昨晚气着林大小姐了，我瞅他俩这是要离婚。”
“别胡说！”林朵朵撩起水来堵花钊的嘴。
林伊推门进来的时候，林朵朵干脆潜进水里。花钊对姑姑摇了摇头，又指指楼下。林伊看明白了，没再追问，只说了句：“泡会儿吧，去去乏。”一切便又陷入了无声。
自林朵朵回来，李宥昕一整个人都处于乱码中，他在房间里摆弄景观直到半夜，终不能静下来。看着电脑屏幕上毫无新意的园林排布，他苦笑——竟不知林朵朵的一颦一笑能干扰他到这个地步。
放下手里工作，李宥昕起身上楼去。
花钊在整理白天的稿子，听到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见李宥昕在门口她有点惊讶：“她说了，不经传召不让你上来。”
“她胡说。”李宥昕径直走进房间。
“你知道你俩这样过得特像夫妻吗。”花钊跟在李宥昕身后。
李宥昕不语，悄声来到床边，蹲下身看着床上的一团——林朵朵怕光，所以背对着书桌朝墙躺，被子盖了一半的头，只露出紧拧的眉。
拉开她挡脸的被子，李宥昕瞧见她睡得那么拧巴，心也跟着如大雨将至。睡梦中的林朵朵满目愁容，遇到难解难分的事，她总这副模样。
“你下去还是我下去。”
李宥昕这宣誓所有权的问话让花钊一个头两个大：“大哥，你们都到了同床共枕的地步了？”她抓着头发左右为难，“那我是不是该时刻准备着红包，哪天她怀了我好封个大的。”
李宥昕一双冷眸划向花钊——哪怕是闺蜜，话也不可以乱说，他们很清白。
花钊终于停下脚来，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解读对方的眼神——冒犯，打扰。
“你后悔了。”花钊问，“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李宥昕越过林朵朵，撑着床伸手关了花钊的台灯。
“昨天抱上来，今天抱下去？”花钊借着电脑屏幕的光审视眼前的人，“你看她今天打扮也该知道林朵朵今天去相亲了。”
李宥昕垂眸。他知道，他又不瞎。可他能怎么样？挡着她不让她去？求她跟自己在一起？阻碍太多，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凑到她耳边轻叫了一声：“朵朵。”
林朵朵睡着，应声翻身。李宥昕顺势一把将她抱起来，留给花钊一句：“你也早休息。”
花钊愤愤点头，昨晚上有本事掉链子今天就有本事把链子捡起来，不得不说这男的无比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花钊举着双手竖起大拇指：“就服你。”
服气不服气什么的在李宥昕这里都是浮云，林朵朵虽然睡得着，但在哪儿睡得踏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梦里，林朵朵闻到了李宥昕的味道。他很香，干净清爽的香皂味，很暖，很柔软。
李宥昕看着怀里的林朵朵，一整天的烦躁终于沉静下来。他回到房间后把她放在床上，关了灯又回到电脑跟前——回望今天的所有设计都是无用功——删图层，重新来。
半夜又起了风，林朵朵听见风声醒了，发现没在自己床上，她直勾勾坐起来，抬眼便看到了一旁加班画图的李宥昕。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着他握鼠标的手发呆——这双手那么干净，那么修长，握笔便可以画出绿树青山、潺潺溪流，拿起鼠标便可以安排假山奇石、亭台楼阁，放下那些复杂工作便可以撩拨天下女孩芳心……
想到此她百般不悦地瞪他一眼：“我怎么在你这里。”
“起风了，你就该在这里。”李宥昕不过脑子地答道。
“昨天我为什么没在这里？”
这质问让李宥昕停下手里的工作：“怕你被罚。”
“现在不怕了？”
李宥昕不作声，他向林教授问过林朵朵怕风的缘由后便知道，林教授也许并不会因为这件事罚她。
“我都不怕她，你怕什么？”林朵朵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李宥昕，你肯定问过我姑姑我为什么怕刮风天了，她也一定告诉你了，你也一定知道，涉及到那件事，我姑姑也不会依着规矩罚我。你是他学生，她知道你的为人，更不会怀疑我跑到你这里来你会占我便宜。但是李宥昕，我想告诉你……”
后面的话林朵朵斟酌了很久，虽然她知道自己说出来会格外解气，可是她心里清楚，有些话说出去便无法挽回。
她抿着嘴，攥着拳头，仿佛要发火，又像把愤怒咽回肚里。
林朵朵的模样让李宥昕惊慌，他无心之举，居然让她如此委屈。
转念间，林朵朵深深呼出一口气平静下来，速度之快让李宥昕猝不及防。她意识到他们俩之间，好像也没什么挽不挽回的。说到底，李宥昕不过是她的租客，又不是什么男朋友。只不过两个人住在一起久了，她忘记了……
“不必为昨天的事抱歉，本来你也不知道。”林朵朵走向门口，“怕风的林朵朵还小，我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