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林伊陷入沉思,厨房里的气氛却远不如外面轻松。
李宥昕说完那句话后林朵朵切菜的手顿了顿,显然,她听见了,而且听进去了。
李宥昕见势做好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他这会儿宁可林朵朵骂他两句,热热闹闹总好过无声。
但是,事与愿违。
林朵朵继续切着手里的菜,终于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你可以择菜,也可以洗菜,不打算帮忙就出去。”
李宥昕因这话又愣了愣: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林朵朵怎么突然变得油盐不进了?
完蛋!根据李宥昕长达两年的观察:如果林朵朵只是一般的生气,那破口大骂或者说些什么难听的也就过去了。严重些冷哼几声。暴风骤雨级别就是不动声色的冷嘲热讽。最严重也就冷战。现在她居然还能像往常没事时一样指使他干活……
李宥昕走到厨房门口,默默关上门:“我错哪儿了你告诉我,我改。”
林朵朵终于切完了菜,她直了直腰,略带遗憾地说:“我今儿晚上做烧茄子。”
李宥昕不爱吃茄子。他们俩第一回一起逛超市的时候李宥昕就说过这事……
“你会做茄子吗?”超市里,李宥昕推着车,林朵朵在一旁一边挑茄子一边问他,“哪种好吃?有长茄子和圆茄子。”
李宥昕摇头:“我不爱吃,基本不做。”
林朵朵遗憾地耸耸肩,放下手里的两款茄子,顺手从一旁的区域拿了辣椒和黄瓜:“我还不吃辣椒呢,你做了我不是照样吃。”
“大的是甜椒,小的是辣椒。”李宥昕用下巴指了指稍远处鲜红色的小米椒,“那个也拿一盒。”
林朵朵表示抗拒:“甜椒就很辣了,你要那个那么小的是要谋害我吗?我们这行靠嗓子吃饭。”
“调料。”李宥昕推着车走过去,“这几天太阳好,买一些新鲜的可以晒。”
林朵朵顺手从架子下面的筐里拿了一串大蒜:“太阳好也可以晒蒜。”
“那个放不住,不是这个季节囤。”李宥昕总觉得带着林朵朵逛超市更像带个孩子,“你要不要吃零食?自己推个车那边去选,这边还是我自己来。”
林朵朵极为不满地把蒜扔进竹筐:“会做饭了不起啊!谁不会似的!”她转身朝水果区方向走,“我要吃榴莲!”
“吃你就买,吃不完别叫我吃就行。”……
只要愿意,李宥昕可以从自己记忆的碎片里任意拿出一段属于他和林朵朵的超市之旅。
现在他觉得原先那个简单到孩子似的姑娘其实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
“我的拿手好菜都是茄子。”林朵朵一边打开水冲洗刀具,一边转过脸笑问李宥昕:“你说,这是不是挺巧的!”
李宥昕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响。
“朵朵。”他沉下心来,第一次那么郑重地同她说话,“我做吧,好吗?”
林朵朵正切葱,她听着李宥昕那带死不拉活的音量就觉得恼火,好像她欺负了他似的。正想回嘴,葱的辣气便钻进她眼睛里,一时间熏得她有些流泪。她抬手揉眼,李宥昕瞧见只喊了声“别”,因为她切葱之前刚切了蒜。
不过到底是晚了。
林朵朵觉得眼里一阵钻心的辣,顿时疼得睁不开。她没顾上说话眼泪就掉出来,为了面子,她又用手背抹。
眼前已是一团黑,满脸都是泪。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环住,继而有人拿走了她手里的刀,攥着她的手就把她往一边拖。不用问,只有李宥昕会这么暴力。
“我没有哭!”林朵朵想用手去捂眼睛,她极力辩解,“你不要管我!我就是被葱熏了。”可话是这么说,鼻子里眼睛里被葱蒜熏过的劲头就停在那儿,她只觉得鼻涕要流出来,李宥昕偏又攥着她的手:“你放开我!”她一股脑使劲往外挣,李宥昕则死死地把她搂紧不让她用手再碰眼睛。
林朵朵干脆把眼泪鼻涕都蹭在李宥昕衣服上:“辣……”
李宥昕哪顾得上理她,大费周章地拖着她拉开厨房门,夹着林朵朵就往洗手间去。一进洗手间便拿了毛巾打开水龙头沾湿,随后敷在林朵朵眼睛上。
林朵朵的眼睛火辣辣地疼,她想托住那块毛巾,又被李宥昕抓住手放在水下一翻冲洗。期间李宥昕就夹着她的头,全靠臂力把毛巾夹在她脸上。
“你太暴力啦!”林朵朵还在挣扎,直到李宥昕为她冲完指甲关了水,才把她放开。
“疼。”林朵朵捧着毛巾,试着在毛巾里睁眼。不过她失败了,眼皮稍微抬一下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就钻进她眼角。
李宥昕从她眼皮上扯走毛巾用冷水冲洗再三后再一次敷在林朵朵眼睛上。刚才一顿折腾,林朵朵的头发乱糟糟的,有几根头发湿了,贴在她额角,看上去调皮捣蛋,却勾勒得她更细嫩。
“为什么生气。”李宥昕拨开那些被林朵朵压在毛巾下面的碎发,顺手扯了张面巾纸给她擦鼻涕。
林朵朵不做声。她脑子里飘着李宥昕古装打扮的模样,有些过分俊俏,有些过分悲伤。
“林朵朵。”李宥昕叫她。
“嗯。”林朵朵鼻子微有些囔,“辣。”
“问你为什么生气。”
“不知道。”林朵朵捧着毛巾低头,头才低下去却被人用手指又抬起来。
“干嘛!”她觉得自己像被调戏的丫鬟,心有不甘地抬脚去踩他,不过踩空了——本来嘛,她仰着头根本也看不见脚下。
李宥昕不自觉地勾起唇角,余光看见林朵朵再一次抬脚,负气地踩下去。于是他特别自觉地把脚放到林朵朵脚的落脚点——林朵朵没踩空,颇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
李宥昕无奈浅笑,笑着笑着,那笑容便停住了。他弯腰凑到她耳边,问她:“你是不是在楼上偷看我的消息?”不然她怎么会联系到搬家这事。
林朵朵矢口否认:“没有。”过了一会儿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于是澄清道,“我看《繁花》剪辑来着,你都没台词,还敢在家里耍大牌。”
看剪辑能气成这样?李宥昕不信:“她们剪了什么?”
“你下地狱。”她是一定要从言语上占尽他便宜。
“避谶。”李宥昕提醒。
“承聿下地狱,”林朵朵暗骂李宥昕迂腐,时不常的总来管教她,“救司衣。”
李宥昕闻言心头一紧——司衣是承聿唯一在意之人,司衣去,承聿心死,百花凋零。她看了全剧属于这对苦命鸳鸯的最高潮部分,不会断章取义地以为他和那位演司衣的女演员有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