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坐着聊天。
这个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所以没办法看春晚。
以前穷,因此大伯一家跟杨兴国一家一起合建的房子,以厅为界对半分的,各三间房,都是土墙房。
茶余饭后,两家人坐在一起。
大伯名叫杨家平,年轻时给人做土木,年轻时也算一表人才,后来铺瓦片时从房顶掉下,脊椎骨被摔弯了,从此成驼背。自此以后,不能做重的体力活,体质虚弱,偏偏他还年轻,需要进补,一张嘴吃穷了整个家,给堂哥留下一屁股债。
前世他们家去过东莞,借钱开起了食杂店,一度开了分店,可惜老的要吃好,年轻的又好吃,加上后来被发展去赌博,从此生意一落千丈,甚至还因此被拘留过,最后转让灰溜溜回家了事,而伯父最后得了肺结核死了,医治无效,欠下一屁股债务。
伯母是镇上一个大家族嫁过来的,名叫李霞。年轻时性子好强,没少跟杨兴国母亲吵架。有一次遇到不开心,还割腕自杀未遂,落下病根。后来为还债务,天天凌晨三点起来做米粉,操劳过度心脏出了问题,做了搭桥手术之后没有休息够,一个星期后又进行重体力劳动,终于引发手术并发症,撒手人寰,再次给堂哥留下一屁股债。
堂哥人名杨天林,一生经历“丰富”,20岁被忽悠着去偷车,抓住后被判三年。卖过米粉,杀过猪,开过面包车,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他的最高境界是能当着上次买他米粉的客人面前骂自己是骗子。
情况如下:第一次理了个光头,卖给人不好的米粉,不能吃卖不出去的那种。四个月后,他有头发了,换了个发型继续去卖。客人问认不认识那个光头,他想退货。堂哥心知肚明是自己,居然眼睛都不眨的说认识,那人是他们米粉圈里的败类,千万不要找他买,要买找我买!
真是现代版的和尚骂自己是秃驴!
40岁那年,他开车拉客撞死人,再次二进宫。那个时候,他父母已经双亡,后来还是杨兴国张罗着帮忙轻松筹了二十几万赔偿死者家属才保释出来,不过也被关了半年,差点儿没办法回来过年。
“兴国,最近去鹭岛折腾什么了?”堂哥人也有一米七,葛优躺的躺在木制的躺椅上,手一直饶着腋窝下处,他属于皮肤易痒体质。
杨兴国耐着心情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嘴里磕着瓜子道:“没什么,是去我小姨夫的工厂里帮忙。”
“那感情好,你哥我还在待业呢,有什么可以做的吗?”杨天林来了兴趣。
一杨兴国抬头看他,上下扫了一下:“田地不要了?”
杨天林性子里是不甘心地里刨食的主,不然前世也不会不管多困难都不愿意回老家居住,反而跑到县城去租房子住,当然与他负债累累也有一定关系,怕债主堵门。
“地里一年才能收多少?还要交公粮税、人头税,村里还手水费。遇到汛期,经水一泡,种甘蔗的还好,种水稻的就颗粒无收了。要是有工做,谁还呆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看天吃饭啊?”杨天林但是潇洒。
杨兴国心里一动,堂哥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根本就是一个不安生的主,天天想着赚大钱,不愿从小做起,因此他在农村就成了好吃懒做,眼高手低的代表,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天只会磨嘴皮子。
有人说,垃圾是放错地方的宝贝!
没错,他想到了一个岗位,它非常适合堂哥这种能搞事又能说得天花乱坠之人。
没错,销售,天天到处跑,适合他那种跳脱的性格。
敢自己骂自己败类,脸皮够厚,适合在客户面前装孙子。
最后,他不喜欢做琐事,喜欢磨嘴皮子,这些都是成为一名销售的特质。
唯一不足的是,他只有高小的学历,如果他再努力点,说不定都能成为陈安之第二了。
而且,把他拉出去,也许能改变他前世悲惨的命运。
他人是懒着,但是后边相亲遇到一个老婆,七天成婚。老婆爱慕虚荣,花钱更加大手大脚,关键的是她管不住他,赌博管不住,工作管不住,天天睡到中午才起来,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好,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过年你就跟你叔一起去鹭岛,好好干!”杨兴国当即拍板,他正准备开春再去跑跑业务,开拓进取呢。
“兴国你个路蟒(音,身子长得像蟒蛇,应是鳗鱼类,滑不溜秋的,闽南语表示不靠谱),你说的话算数?”伯母一直看不起杨兴国他们家,出言讥讽道。
前世杨兴国早就已经领悟了,兄弟没有隔代仇的,特别是伯父伯母双双去世之后,堂哥他们家就他一个男丁,非常的孤苦。所以何必再互相伤害呢?以他五十岁的心理年龄,再加上超前的眼界,对于伯母的看轻,真的不放在心上。
杨兴国说话到底算不算数,堂哥到工厂呆两天自然就知道了,何必跟一个农妇一般见识呢。
杨兴国淡然一笑,扭过头朝杨家俊努努嘴,“诺,我爸现在是公司的副总,他说的话你们总该信了吧?”
杨家俊本来也在嗑瓜子的,见到战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来,而儿子又承诺了,他自然知道儿子现在长大了,每走一步都有深意,或者都是深思熟虑的,因此就按照杨兴国的意思肯定道:“天林这性子非常适合做销售,大哥大嫂,你们以后就等着享福就成了。”
花花轿子人人抬,好听的话谁都爱听,特别还是从杨家俊这个老实人口中说出的,殊不知现在的杨家俊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杨家俊了。
“可是天林他学历那么低,这样子会不会去扯后腿?”大伯担忧道。
“放心,销售没有要求那么高,只要普通话讲得还可以就行,要是嫌学历低,以后再去进修提升一下,可以去上上夜校。”杨兴国赶紧接过话来,杨家俊可不知道城市里有夜校,其实不止堂哥,就是自己父亲他都想把他赶去夜校学习一番。
“那行,天林,过年后你就跟你叔走。家俊啊,要是天林做得不对,你随便打骂,父母不在身边,叔如父!”大伯表态了。
杨天林不自觉的多抓了几下腋下皮肤,呼吸急促了,带着对城市生活的无限向往与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