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云生再醒来时,已置身于冰冷的牢房中。胡友文和雷霜都躺在地上,呼吸均匀,只是昏迷未醒。一个人端坐在一张椅子上,面目狰狞地看着他们三人,眼睛珠子都快凸了出来,正是陈泽琛。
欧阳云生故作镇定地问道:“陈先生,现在几点?”
陈泽琛面无表情道:“凌晨三点!”
欧阳云生说:“您老人家半夜三更地不睡,却用玫瑰熏香把我们都迷晕,看着我们昏睡,又是何苦?”
陈泽琛苦笑道:“拜那姓胡的所赐,我已经很久都睡不好了。睡着了更恐怖,那个可怕的梦像蛇一样缠绕着我,逼得我喘不过气来!比莎莉的梦要恐怖上万倍,我倒还不如醒着!”
欧阳云生问道:“四夫人的午睡早就结束了吧?她做那噩梦了吗?”
陈泽琛道:“她睡得很好,完全没有做那个梦。你们说得没错,是那只大知了捣的鬼!你说我该如何处理那只勾引我老婆的知了?”
欧阳云生见他面目恐怖,不敢回答。
陈泽琛道:“我听说东北人会把这东西炸了吃掉,你看怎样?”
听着陈泽琛这番阴森森、指桑骂槐的话语,欧阳云生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双手一摊道:“这完全没必要吧?陈先生,你把我们抓到这里干什么?既然我们能帮助四夫人消除噩梦,就能帮你也消解噩梦!你把梦境说出来,我们帮你终结此梦,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陈泽琛脸上再无半点血色道:“没错,我把你们抓到这里,就是要了解噩梦的事情!”
欧阳云生道:“你这也,这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陈泽琛拿出装金锭的锦盒,问道:“这是我的那枚金锭,你知道我怎么得来的吗?”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从何得来这枚金锭?你说是三宝爷因为感念你们先祖的友谊,所以赏给你们胡陈两家的。事实上不是,你的祖先是海盗陈祖义。他被胡友文的祖上胡坚带兵歼灭,在狱中咬舌自尽,这枚金锭去向全无,并没落到陈祖义后人的手中。”
陈泽琛饶有趣味地盯着欧阳云生看了半天道:“阿东提醒过我,那胡友文半点儿心机都没有,真正厉害的角色是他所谓的朋友杨云生。看来果然如此,这一切你都是如何知晓的?”
欧阳云生傲然道:“我不仅有知晓这一切的本领,还有化解危机的本事。你放了我们三个,我帮你解决噩梦的问题,你还可以安安稳稳做你的印尼富豪!你若对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不利,我担保你这辈子都再也睡不了一个好觉!”
陈泽琛冷笑道:“好恶毒的诅咒,我真得好怕!杨云生,我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多年,还怕你一句威胁吗?”
欧阳云生问道:“你把我们关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陈泽琛一字一顿道:“我就是想让你听听我的梦!”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抚摸着那枚金锭,叹气道:“我们祖上也过过穷日子,到我爷爷那辈儿靠勤劳致富发了家,我爷爷便把旧港的陈氏老宅买了回来。他说陈家代代相传的祖训就是要买回老宅,他因为自己做到了此事而感到骄傲!骄傲归骄傲,当天夜晚他就心脏病发去世了。
家业传到我父亲手里,我父亲身材强壮,几年内就不知因何原因而骨瘦如柴。我母亲为他请了许多名医都看不出病症,母亲让他回中国大陆去看病或到欧美、日本去治疗,他却不肯离开祖宅半步,最后因为吃不下、睡不好,营养不良、身体衰竭,郁郁而终。
家业又到了我哥哥手里,我哥哥苦苦撑了十年左右,人也没了。临死前,我哥在病床上哭得痛不欲生,他和我说,老宅风水不好,却不能动土,也不能离开半步,让我一定听先人的话。我说先人都死光了,哪里还有先人?我哥没来得及回答我这个问题,一口气没上来,人也没了!
我守着偌大的家业,却吓得浑身直哆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我给我哥守灵的时候,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一个海盗打扮,浑身是血的中国男人对我说,他是我的祖先陈祖义,他是枉死的、不甘心。要我给他报仇!”
听到这里,欧阳云生也吓得大喊一声“啊?向谁报仇,如何报仇?向三宝爷吗?”
陈泽琛冷笑道:“我在梦里也这样问,我的祖先却说郑和幸运就幸运在没后代这一条上,但是他的亲信胡坚有后代,而且就留在了印尼。只要找胡坚的后人报仇就可以了,杀了胡坚的后人,把他的鲜血滴在金锭上,我的祖先困在金锭中的灵魂就能得到释放,可以寻找肉身重新复活!”
欧阳云生纳闷地问道:“你祖上的魂魄是如何寄存于哪枚金锭中,又是如何被困于其中的的?”
陈泽琛道:“先祖说他咬舌自尽后,魂魄返乡,守着自己被郑和释放的妻儿过活。当初郑和派胡坚劝降先祖时,曾赏给先祖两枚金锭。先祖被俘后,一枚被郑和搜去,转赐给胡坚;另外一枚未被搜去的金锭一直埋在我陈家旧港故居的枯井之下。
先祖见后代潦倒,便想方设法指引后代到枯井中去挖那金锭,于是半夜的深井中便常常发出古怪声响。哪知我陈家先人胆小,不但不敢去井中挖宝,反倒请人将枯井封住。急匆匆地卖掉老宅,举家搬走。先祖的魂魄没来得及逃出,被封在井中,时间长了便寄存于金锭之中。历尽数百年光阴,无处可去,渐渐那金锭便衍化成困住先祖魂魄的桎梏。
直到我祖父买回旧宅,先祖的魂魄才托梦给我祖父,祖父当晚心脏病发,不治身亡。家父的愿望只是好好经商、守住家业,虽然先祖夜夜托梦让他去找胡家的后人报仇,但他都坚信那只是梦境,羞于与别人启齿,也不肯兑现先祖的遗愿,最后身体被拖垮,憔悴身亡。轮到家兄,仍然夜夜做着同样的梦境,家兄因为生意的事情,将先祖的话一拖再拖。想要搬家而走,又被先祖在梦中恐吓。等家兄醒过味儿来,已经命不久矣,所以他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沉痛地向我道出,要听先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