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云生从窗户跳下逃生,正好跳到花坛中,不小心碰到花坛中的盆栽,花盆碎裂,发出声音,惊动了几个正在巡查的探员,探员向他追来。
欧阳云生朝欧阳府正门跑去,远远看到正门已有巡捕房的探员把守,一个急转弯,又朝后门逃去。发现后门也有人守着,三方探员都要向自己包抄而来,进退两难之际,见只有自己刚刚逃出的欧阳府正楼没有探员守卫,来不及多想,又闯进了自己的大厅。
虽是重复的路线,但触目所及却早已不同。那两名脖颈中带着齿痕的欧阳府佣人早已不知所踪,甚至那些带血的地毯都不知被什么人撤走了,地板上干干净净。
欧阳云生的脑袋像被人浇了冷水般清醒,猜出是有人要将欧阳府的命案嫁祸给周龙腾,将周龙腾和四姨太的死嫁祸给自己,将自己的罪名完完全全砸实,让自己不能有丝毫翻身的余地。
欧阳云生刚刚上了楼梯,路过父亲的书房时,就听到巡捕房的探员已经追了上来,邓牛大声喊:“头儿,你没事儿吧?”他见邢海楼没有应答,就喊:“欧阳云生,你涉嫌故意杀人、袭警、拒捕等多项罪名,是极度危险分子,若再不投降,我们随时可以将你击毙!”
欧阳云生无处可去,躲进父亲书房,他知道父亲的书架后面藏有一间密室,于是便转动书架正中的一尊白玉观音,密室打开,欧阳云生进入密室,按动密室墙壁上的关闭按钮,密室紧闭。
这间密室是欧阳父子间的秘密,连欧阳云生的母亲也不知道。欧阳彪自知自己的财富与仇敌众多,而这“二多”乃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于是便在书房设置了这间密室,用来收藏宝物和逃生时使用。密室建好之后,欧阳彪就将所有建造密室之人投入水牢,开了一次闸,将他们尽数淹死。这些掌故欧阳云生并不知晓,如果知道的话,定要感叹自己这次的遭遇是因果报应。
而如今,欧阳云生环顾密室之物,却充满了对父亲的怀念和感激。欧阳彪只有欧阳云生这一棵独苗,对他疼爱至极。又怕自己有一天遭遇不测,宝贝儿子不能发现这书房中的密室,于是便在欧阳云生去上海上大学之前,将密室之事告诉了他。欧阳云生当时少不更事,性格又属于吃凉不管酸式的大撒把类型,以为父亲就是抠门,怕自己的宝贝丢了,才搞出个什么密室。所以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是他嘴严替父亲保守了这个秘密,而是因为他吊儿郎当,早将此事忘了个干净,才没有向任何人说过此事。如今在危急时刻,还是父亲这早早买埋下的伏笔救了自己,欧阳云生忍不住悲从中来,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他一边垂泪,一边翻看密室中的物品。看到自己一岁时抓周时抓到的东汉卧虎盖三足石砚,拿在手中把玩,越看越伤感,心想:我后来到处找这东西,就是找不到,还以为被家里人弄丢了,原来在这里!这玩意儿在父亲的收藏中定不出众,父亲藏起它肯定是为了纪念我那次在他看来匪夷所思、悬念叠生的抓周仪式。
又看到两副书法,并排端端正正放着。打开一幅,发现是刘墉的真迹。打开另一幅,却是自己儿时对刘墉这幅真迹的临摹,落款是欧阳云生四个字。不禁含泪笑道:“我爹什么都不懂,把我的臭字放在这里干嘛?简直是浪费空间。”他心中焉能不懂,在欧阳彪的心里,儿子的书法是比刘墉的要好上千倍万倍的!
看到这里欧阳云生鼻子酸酸,再走几步,看到一物,更是彻底掉下泪来,原来这是欧阳云生从上海美专刚回T城时,拿父亲、老秦、唐森三人寻开心,送给他们的都是裸体女像的《埃贡席勒画集》。当时父亲非常不想要这画集,但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了密室中。
欧阳云生知道巡捕房的人找不到自己,也一定会留下人来看守欧阳府,所以打算干脆就躲在密室中静静等着,看准时机再想办法逃走。T城之大,也只有这里是自己的容身之所。只是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腹中饥饿难捱。刚才一直处于性命攸关的时刻,心脏也顾不上体会胃肠的感受。这会儿稍微安定下来,那饥肠辘辘的声音便愈发清晰了起来。
他捂着肚子,在密室中来回寻觅,在一处角落中,看到一只透明的箱子,里面有花花绿绿的外国包装纸包的一包东西,还有一只军用水壶。欧阳云生又惊又喜,那花花绿绿的包装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自己儿时最爱吃的朱古力饼干的牌子。原来欧阳彪为了在患难时,将这密室作为躲避之所,便每隔一个星期更换一次食物和清水。他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方便食物最好吃,便放了儿子最爱吃的朱古力饼干在里面。
欧阳云生将饼干吃完,喝了些水。
在一个光亮如镜的金属盒子的盒盖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只见自己面容憔悴消瘦、胡子拉碴,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横亘在自己的右边脸颊之上,让自己本来帅气英俊的面容看上去有一丝恐怖狰狞。他摸摸那已经结痂的伤口,知道这道疤痕恐怕今生都会留在脸上,又想起自己在水牢中的悲惨遭遇和父母家人的惨死,一时间又觉得痛不欲生、难以接受。
金属盒子的旁边是一副卷轴画卷,欧阳云生认得是张丰年张老板要卖给自己父亲的那幅假画《仇英归汾图》。欧阳云生将画卷展开,看着画中山水。心想:父亲为什么要把这幅假画也放在这里?旋即明白,这画虽假,但是自己儿子鉴宝的才能却让做父亲的欣喜,所以父亲便将幅赝品也藏在了这里!果然,《仇英归汾图》的旁边便是那幅同样是赝品的《寒鸦图》。
欧阳云生展开《寒鸦图》,灰尘入鼻,脑海中出现了张丰年和邢海楼二人。
只见张丰年道:“你确定要这样做?”
邢海楼道:“我家与欧阳家的世仇也该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