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之间存在的矛盾是显着的,但也并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只是每个人都清楚,哪怕解决之法不止一种,但那两位都不会接受。
真正将这一点儿看得最通透的,估计也就只有长孙无忌了。
只是这个老狐狸,也是真的舍得。
不过仔细一琢磨,这事儿其实也能理解,说破大天,也只是将鸡蛋坚定的放在了不同的篮子里,有什么好指摘的?
只能说,长孙无忌做得更决绝一些,真就到了只能成事一方的地步。
换句话说,未来,要是大明势大,得了天下,他长孙无忌的日子决计不好过,当然,他长孙家本身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相反的,若是未来大明失败了,长孙冲的仕途也就彻底断了,未来,长孙无忌也只能培养其他人来接长孙家的班了。
这就是一场豪赌,自断一臂方式的豪赌。
同一时间,雅砻江。
李承乾的心情谈不上好坏,他当然收到了张亮战死的消息,倒也没有为此兴奋或者激动。
作为开了天眼一般的存在,他很清楚张亮这样的货色并不能代表大唐的军事实力。
击溃一个张亮,并不能说明什么。
谁要是觉得击溃张亮,就代表大明如今已经有实力和大唐刚正面了,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是以,李承乾看着麾下众人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突然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大明如今兵强马壮,已非当年守山之寇?
今时今日的大明,该有寇可往,吾亦可往的豪迈之志?”
说到这里,李承乾自嘲一笑,“是啊,昔年别人指吾等为寇,只因实力微弱,除了苦苦挣扎,别无他法。
风水轮流转,今日,我大明强势崛起,就忘了昔年我大明是何等的破败?
本王犹记当年,最艰难的时候,长乐那些小屁孩也曾为了大明宫宫墙的修建,而夜以继日。
做人啊,不能忘本的。”
他说完,赵岩一众人也都陷入了回忆。
立国之初的艰难,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记不得?
“殿下说得在理。”下方,普禄勃齐也是笑道,“当年立国之艰难,估计也就我们这些当年的老人记忆犹新了。
以至于时至今日,虽然才过去短短数年,很多人都已经忘了当年的诸多不易了。
不过这也是殿下领导有方,若非殿下,大明岂能在短短数年之间,有如此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
这么多年下来,普禄勃齐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想当初,他第一次随李承乾回洮源的时候,牵马坠蹬就不说了,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但再看看今日的普禄勃齐,早已是今非昔比。
李承乾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言。
一旁,赵岩这会儿已经明白李承乾的心思了,当即便说道:“张亮此番失利,倒也不单单是张亮无能,说起来,也只能说是大唐内部斗争太过于激烈了一些。
如果刘树义兄弟,不是故意给张亮制造麻烦,逼着张亮提前下场,哪儿有这种事儿发生?
还有李君羡,孤立无援,可以说是死得最冤枉的。
真要是他们三方同气连枝的话,这仗也许能赢,但决计没有这么轻松。
说到底,这一仗,我们能赢的最大原因,估计还得归功于他们的不团结、内斗,这倒是值得我们深思一番。”
这些年下来,赵岩统怨军,倒是多了一些威信,可能他还算不得一个名将,但如果把他对标大唐的话,怎么说也是个不弱于李君羡的人物。
这么多年的大战下来,眼光也不会太差。
“确实。”李承乾点了点头,说道,“我大明虽然有着自身的优势,但也不能盲目自大。
一次的胜利,算不得什么,大唐也不是没有失利过,但真正小瞧大唐的,如今都成了历史的尘埃。
当然,本王的意思不是说我大明和大唐之间就只能一战而定乾坤。
作为大唐的太子,本王还是希望唐明之间能够和平共处,甚至融为一体,这是本王的心思,估计也是唐明很多臣子的心思。
但作为大明的王,本王又不得不谨慎,说到底,唐明终究是开两个国度,人都有私心,何况两个国度?
而且,本王那父皇,并非只有本王这一个儿子,诸位应该都明白吧?”
众人不想吱声,这话李承乾都说多少遍了?
大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殿下是想对大唐动兵?”就在这时,芒波杰孙波突然站出来问了一句。
李承乾笑了笑,道:“焉能如此?本王终究还是大唐的太子,岂能对大唐动兵?”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呆住了。
不是,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李承乾却是突然问道:“听说自龟兹王死后,当年慕容伏允和赵王签订的协议,只有慕容戈和慕容顺继承了吧?
这慕容戈前些日子倒是跟本王提过,说是他年龄尚幼,不足以继承吐谷浑偌大的家业,如今看来,也只有慕容顺能肩负这个重担了。
虽然昔年,我们与吐谷浑有着诸多的不愉快,但归根结底,大明是继承吐谷浑而来的,既然如今吐谷浑复国有望,作为邻国,还是要给予一些支持的……”
一听李承乾这话,众人脸色都黑了。
到了这会儿,他们哪里还不懂。
李承乾这是让慕容顺在大赵王廷复国。
只是这个吐谷浑,真的还有话语权么?
“殿下的意思是,接下来和大唐之间会冲突不断了,要打代理人战争了?”赵岩这些年跟在李承乾身边,那也不是白来的,一下子就懂了李承乾的意思。
“本王那父皇想做什么,本王大致还是能猜到一些的,不过此番也好,不管是为了大唐未来的长治久安,还是为了大明未来能更好的一统大唐,这都是有必要的。”李承乾继续道,“而且,此番过后,大唐那边必然会有反应,其中最有可能的,估计就是召本王回长安。
当然,本王是决计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长安的,这一点儿,你们也大可放心就是。
不过,大唐那边一旦出手,必然不会像以前那般温和。
这一点儿,你们也要做好准备,未来,你们保不齐就是大唐的突破口。
甚至可能有人来游说你们,并给你们许以高官厚禄。
这都是有可能的。”
“不会这么下作吧?”赵岩闻言,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说他也是大唐出来的,早年也见识过长安那些公爷的意气风发。
真要是干出这种事儿,他只怕都觉得有些丢人。
“你啊……”李承乾闻言笑了笑,道,“还是太年轻了,就那些人,他们做出任何事情来,其实都不用奇怪。
政治从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如果能以高官厚禄将我大明的股肱之臣都弄到大唐去,你放心,他们决计干得出来,而且是那种乐此不疲的去干。
不要太把政客当个人了……”
对于这些政客的节操,李承乾是相当信任的。
反正在他看来,这些政客是没有任何节操可言的。
“这点儿殿下其实不用担心。”普禄勃齐笑了笑,说道,“就拿末将来说吧,末将虽然在我大明朝堂上,名声不显,但大唐就算拿个侯爵来诱惑末将,末将也不会动心。
开什么玩笑,末将又不傻,以末将的能力,哪配什么侯爵?
德不配位,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不是?
而且,只要末将一如既往地追随殿下,殿下还能亏待了末将不成?
最重要的是,天下之功,盖莫从龙,这个道理要是都想不明白的话,那跟不跟大唐走,其实也不重要了。
不瞒殿下,在大明,有末将这个想法的人,大有人在。”
他这话其实真没错,在大明,不知道有多少人抱着这个想法,只是大家都没有将其点破罢了。
不然,你以为契苾何力这些人为什么忠心耿耿。伊原峰、普西偌这些人也绝无二心,说到底,就是他们看得更长远一些罢了。
真要是到了,大明能一统天下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将得到无上的封赏。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现在大明日益强势,李承乾依然没有大封天下,众人也能甘之若饴的原因。
“这点儿本王倒是放心。”李承乾笑了笑,说道,“不过放心归放心,有些事儿,还是得做的。”
说着,李承乾便将一道道旨意传了下去。
很多时候,就是如此,话说到明处,至于事后还有些人纠缠不清,那也就别怪他李承乾翻脸不认人了。
等众多旨意下达之后,李承乾这才看向了堪舆图,说道,“是时候对五部天竺下死手了。”
“殿下是想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儿,回日月山?”赵岩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以前他觉得自家殿下一点儿也不急,这会儿见自家殿下表现出来焦急的模样,他也是有些不解。
李承乾笑了笑,说道:“倒也不单单是想早点儿回日月山,而是需要将我大明的军事能力,再次展现一遍。
到了如今,有人忌惮我大明,也有人垂涎我大明,更有人想吞并我大明,总之对我大明抱有各种想法的人,都有。
要想打消这些人的想法,最好的办法便是展现出我大明惊人的作战能力。”
“那殿下的意思是速战速决?”赵岩问道。
“这段时间我们其实也了解过,五部天竺本就不是一体,若是逐个击破,其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若是同时出击的,时间会短一些,但付出一定要多一些。”
李承乾说着,摇了摇头,道,“但如今我们最缺和最不缺的都是时间。”
这话让众人都愣住了,啥意思?
到底缺不缺?
李承乾也没解释,说道:“这样……”
就在李承乾对五部天竺动兵的时候,日月山,普西偌等人也没闲着。
这段时间,普西偌、伊原锡等人几乎停掉了大明境内超过五成的工坊。
说停其实也不对,只是留了些维系基本民生的工坊外,都专做了军工工坊。
这其实才是大明最让人忌惮的地方。
而王玄策这个新上任的商部尚书,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随着大唐的边境封锁,大明境内的商业受到的打击还是不小的。
要不是有大明多年信誉在那支撑着,就这一招,大明的经济就得崩。
“好家伙,这些商贾是真难缠,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王玄策刚回到公廨,看到普西偌、李勤俭等人,就大倒苦水。
他是给商贾家干过活的,说起来,对于商贾,他并没什么偏见,但这些日子下来,他是看了这些商贾就头疼。
李勤俭闻言,笑了笑,道:“你吖,这是好日子过多了,没过过糟心日子。
当年你在杨家的时候,杨家倒也算得知书达理,也敬你是个读书人,处处也迁就着你,但真到了商场,那就是锱铢必较的地步。
自然也就如此了。”
“不说这个了。”普西偌笑道,“前些日子,张亮战死,接下来,大唐对我们怕是没什么好脸色了,这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啊。”
说到这个,李勤俭长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不愿意大明和大唐之间的矛盾闹到这一步,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真就不是他能做主的。
这会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这事儿,我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说起来,契苾仆射这次倒是给我工部省了不少钱粮,回头我就派人北上。”
这会儿,最高兴的莫过于工部尚书伊原锡了。
毕竟此番契苾何力可是帮他们工部开出了不少的石料,平日里,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活,而且还得费时费力。
这会儿好了,全省了。
“这事儿还是得重视。”王玄策倒是颇为郑重地说道,“张亮虽然有取死之道,但终归还是大唐的开国功臣,大唐不可能屁都不放,而且大唐皇帝虽然有那个意图,但这锅终究还是需要我们来背。”
“背锅都不怕,怕就怕大唐皇帝是想把整口锅都砸下来……”普西偌说着摇了摇头,“真要如此的话,我们背的就不单单是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