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之前元平和王玄策聊得还蛮好,但他们这些人讲的话那是只能听,真要了解他的态度,得看他怎么做。
再说了,元氏蛰伏吐谷浑多少年了?
自北魏灭国,他们就在吐谷浑布局了,说起来,这布局的时间近百年,让他们放弃,怎么可能?
之所以选择吐谷浑,原因也简单,说到底,他们才是同根同族的一群人。
早在北魏辉煌之时,吐谷浑便是北魏附庸,也许在那个时候,当时的北魏皇族便已经有了安排,也犹未可知。
不过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承认吐谷浑真就是个奇葩……
比起历史之悠久,当今估计没有几个国家能与其相比,要不是李承乾的横空出世,这个奇葩的国家还能有十数年的国祚。
“通知行会里所有人,从明日起,盛乐行会所辖工坊,全部停工,对所有工人发放最低生活保障,但记住,不允许清退任何工人。
同时,告诉他们,如今大明商业萧条,生意不景气,工坊无以为继,只有暂时让他们休息一下。
熬过了这次的危机,待工坊重新开始运作之时,三倍补偿他们休息时间的薪俸。”
“三倍补偿?”老仆一听这话,当即说道,“家主,这是不是高了些?按理说,没有活的时候,我们还能养着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
摆了摆手,道:“你那是老黄历了,放在以前,这的确是仁政。但放在现在,这对那些工人而言,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你信不信,我们若是只这么做的话,那些工人必会去其他工坊谋事,而且,其他工坊必然不会拒绝。
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平白无故的将我们的熟练工送给别人么?
但如果有三倍薪俸吊着他们,那就不一样了。
啥事儿都不用干,就有三倍薪俸,他们会拒绝么?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人啊,都是自私的,谁都不例外。
别看我们如今元氏商行在大明颇有声望,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这才是根本原因。”
能被李渊看重并委以重任,元平怎么可能是个庸才?
只是这个年代,的确不属于他了,对此,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可即便我们这么做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吧?”老仆还是有些不懂。
“照我说的去做就是。”元平也没有解释,随口说道。
老仆不再多言,当下便去做起了安排。
而随着元平开始行动,当天夜里,日月山,盛乐行会所属的工坊便开始陆陆续续的停工。
辛劳了这么多年的工人,也是难得的放了一个大假,对此,众人还是很高兴的。
一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二来嘛,虽然不用干活,但最低的温饱东家还是给了保障的,而且,一旦复工,还补三倍薪俸,这种好事儿,谁不愿意?
商部,当王玄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也不意外。
“看样子元氏商行是坐不住了。”随手扔下手中的公文,王玄策吩咐道,“去,将盛乐行会的资料都拿来,本官倒要看看这元氏究竟在搞什么鬼。”
不多时,便有人将盛乐行会的相关资料都拿了进来。
王玄策一边看,一边思量,元平这么干定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这会儿,他还真琢磨不出其目的。
“尚书,元平这么干,吃力不讨好啊。”有人说道,“他若是对大明商业有信心的话,大可不必停工,慢慢生产,囤积起来就是。
何必让那些工人停下来?还补偿三倍薪俸,这怎么看都没道理才是。”
别说他,王玄策也理解不了,这才从盛乐行会的资料里想找到线索。
“这样,你去把李尚书请来,经商一道,李尚书更加在行,说起来,本官这个商部尚书,倒是有些尸位素餐了。”王玄策当即说道。
听王玄策这么说,很快就有人去将李勤俭请来了。
在路上,李勤俭就听说了详情,也是在琢磨元平这般行径的目的。
“抱歉,本官确实不善此道,倒是麻烦李尚书了。”王玄策拱手道。
李勤俭倒也没摆什么架子,闻言笑道:“王尚书言重了,如今事关我大明安危,本就是群策群力的事儿,哪存在什么麻烦?
不过路上,老夫也在思量,元平此举,的确不应该,如果单纯的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而言,元平此举是悖逆了商人行商的初衷。
商人逐利,这是天性,当一个商人开始放弃利益的时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图谋更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面对李勤俭,王玄策倒是不用太过客气,当即就说道,“在之前,我甚至亲自上门和其聊过两句,当时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结果我这刚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真不到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夫倒是听闻,你走后,又有人登门元氏商行。”李勤俭说道,“若是老夫所料不错的话,只怕正是因为此人的登门,才有了元平接下来的行径。”
“难道说这人是长安来的?”一听这话,王玄策也是疑惑了起来。
这消息,他自然也收到了。
从慕容戈被生擒以后,众人其实都怀疑上了这位昔年的皇族,毫不夸张地说,如今大明半个朝堂的人都盯着元平。
无他,大明是他们的基本盘,谁敢颠覆大明,那就是与他们为敌,单单只是从自身利益出发,他们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应该是的。”李勤俭说道,“早就听说,这元平当年也是那位一手扶植的,而蜀王和那位又是关系匪浅。
他们之间有所勾连,老夫一点儿也不奇怪。”
“那这么说的话,元平此举全然是在助力于那位?”王玄策仿佛弄清楚了问题的关键,但还是有些不解地说道,“可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到头来损失的不还是他自己?
三倍薪俸,这是在和我大明比拼财力么?”
“定然不会那么简单。”李勤俭说道,“真要说到财力,不敢说普天之下,但仅仅是在大明境内,谁敢与我朝廷争锋?
三倍薪俸?看不起谁?”
真要说到财力的话,他们还真不惧任何人,尤其是在大明境内。
“那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王玄策真的是头大,“刚刚我将盛乐行会的资料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因由,着实让本官头疼。”
听他这么说,李勤俭走上前,随手拿起盛乐行会的资料看了看,说道,“不用在这里面找,找也找不到。
依老夫来看,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引起其他工人的不满。
毕竟他手底下的工人,玩着都能拿到三倍薪酬,你说其他工坊的那些工人怎么想?”
“你的意思是,元平这么做,其实就是做给旁人看的,他手下的那些工人不过是个人样子?”王玄策有些懂了。
确实,人嘛,都有一颗红色的眼睛,都是从工的,凭什么他们玩着儿就有三倍薪酬,自己累死累活的,拿的还没别人玩儿着的多?
他们会怎么想?
“不急,先看看。”李勤俭说道,“不过你这边也得做好准备,这元平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主。
当然,也不用太过担心,真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殿下那话,真就可以拿出来实操了。
平叛嘛,只需要名单!
同时,也可以顺便看看,我大明百姓,到底有多少人贪得无厌,真要有人因此闹事儿,那也不妨下死手。
这些年,我大明对百姓太过仁慈了,要是都这样了,还有人贪得无厌,那就怪不得谁了。
殿下以前就觉得我们为官太柔和,也是时候强势一些了。”
李勤俭倒是不介意,这段时间和李恪的争锋,也让他们的多了些暴戾之气。
“行,那就多谢李尚书了。”王玄策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
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随着盛乐行会的一通骚操作,的确证实了李勤俭所言。
当更多的工人听说盛乐行会的工人不但休息拿保障粮,并且还补三倍薪俸时,的确有人心生不满。
都是工人,凭什么啊?
当即,就有不少人找到了工坊,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而工坊那边自然找到了王玄策,一时间,整个大明都开始人心浮动了起来。
……
另一边,长安,当李恪收到日月山的消息时,倒也不意外。
元平想要什么,他其实清楚,真要说让他意外的,便是元平居然在大明还藏有一支私兵,关键是李承乾居然都不知道,这就很有意思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一旁,杨师道笑道,“对我们而言,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利好消息了。”
“一支私兵而已,倒也算不上什么利好,只能说聊胜于无吧。”李恪倒是不怎么在意。
如今,他关心的是大赵王廷那边的战事。
只要那边顺利,才是真的好消息。
“殿下还没看透这里面的本质。”杨师道说道,“从元平的表现来看,他这支私兵人数定然不多,但即便如此,也说明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那位对大明的控制出现了纰漏,要知道,这么多年,那位对大明的统治一向都是以铁血着称,旁人很难渗透进去。
哪怕是他吞并了周边这么多国家,也丝毫不影响他对大明的铁腕统治。
殿下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
对于他们而言,这才是最利好的消息,大明一旦出现了内部的问题,远比外部战事影响更大。
李恪点了点头,他岂能不懂这个道理?
但是对他来说,这真没那么重要。
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大明带给他的困扰。
“这样,先给大明制造一些压力,我们总得做点儿什么才行。”李恪说道,“要不然,元平那家伙,真的会一直藏着掖着,决计不敢贸然动手。
天知道他积攒目前这些家底用了多长时间。”
“如今,要想给大明制造压力,只能从大赵王廷的战事上着手了。”杨德说道,“不过如今的陇右道行军大总管是郧国公张亮,是不是要和此人接触一二了?”
听到这话,杨师道不开口了,一旁的郑旭等人也闭嘴了。
对于张亮这个匹夫,他们的确是看不上眼儿,但看不上眼儿归看不上眼儿,这时候,可能还真得依仗此人。
没办法,作为陇右道行军大总管,他才有决断陇佑军事的权利。
“这样,怀之先生替本王走一遭陇右道。”李恪见众人都没反对,这才继续道,“不管如何,此番大赵王廷那边的战事,我大唐必须占据主动权。
那元平的私兵虽然不可能太多,但只要有机会,从大明内部撕开一条口子也不是不可能。
说起来,估计这家伙等这个机会,也等很久了,如今,就等着最后的致命一击了。”
杨德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殿下放心,属下定当不负使命。”
走一遭陇右道,对他来说问题不大,张亮那人,虽然是匹夫,但匹夫也有匹夫的好处。
“郑大夫,你传信洮河郡,将本王的意思转告他们,大赵王廷的战事,不能输,也输不起。
而且,到了这一步,你们士族,也该拿出诚意了。”李恪说着,看向了郑旭,道,“若是士族还像之前那般,那本王真的只能放弃了。
趁着如今都还没撕破脸,本王若是放手,想必皇兄也能接受,大不了本王也学吾那皇兄,自行发配几千里,总能谋得一条活路。”
别看士族一直支持他,但这点儿力度可不够,而且他又岂能不知士族打得什么主意,无非就是观望,可再观望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殿下说笑了。”郑旭闻言,连忙说道,“士族一向都是极有诚意的,就拿此番大赵王廷的战事而言,士族可是拿出了大量的粮食。”
“光粮食可不够。”李恪冷笑道,“郑大夫莫要以为本王不知,最近几年风调雨顺,各家都积攒了不少粮食,本王还知,此番士族拿出来的可都是早几年的陈粮了。
再不吃的话,怕是酿酒都嫌弃了吧?
郑大夫,既然做了决定,切莫犹犹豫豫啊……
有些时候,不怕得罪谁,就怕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