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的态度,李恪其实很清楚。
毕竟那家伙在最关键的时候,一直猫在日月山,这也使得他成功的避开了当初的漩涡。
如今这家伙以腿疾为由,闭门不出,那是摆明了在等。
当然,你要说那家伙一点儿心思都没,那也不好说,也许真到了某一个契机来临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凶猛。
只是如今的他,的确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这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他和那位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现在关系也算还行,真要老老实实的,这辈子混个太平王爷自然没问题。
李承乾也需要这样一个兄弟做标杆。
“行了,就别提越王了。”李恪说道,“那位如今不给我们找麻烦就是好的了,真要招惹上了那位,对我们来说也是麻烦。
至于齐国公,那位最近也不要管,说到底,我们走到现在这一步,更多的原因本王就不赘述了,但不管怎样,本王都得给大家留条后路。”
他有些时候也很矛盾,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李承乾的对手,但总想试一下,如果不试一下,真的不甘心。
可有些时候,他又觉得做个太平王爷也不错。
人啊,永远都是这么矛盾。
不过像他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或者说意志不坚定的性格,想要成事,的确很难。
众人闻言,也不再言语。
他们虽然有野心,有想法,但也知道,事情得有个度。
不能真往死路上走,那不是聪明人该干的事儿。
至于齐国公府邸的人为什么黑着脸走出越王府,还重要么?
……
另一边,越王府,李泰最近的小日子那叫一个舒坦。
自从当初从日月山回到长安以后,他除了隔三差五的给李二两口子请安,那就是窝在自己王府中,在这一亩三分地,那是为所欲为。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骄横的人,每天也就造造人,摆弄一些从大明弄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日子也是好不快活。
有些时候,只要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追求,人生的快乐真就不言而喻。
“殿下,今日蜀王那边……”就在李泰摆弄着从日月山弄过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时,有王府属官来报。
李泰闻言,头都没抬,摆了摆手道:“不管不管,这些都不是本王应该管的,对了,你们也别去掺和。”
听到他的话,这属官还是有些失望的,顿时就露出了一脸的无奈。
沉吟了片刻,这属官才鼓起勇气说道:“殿下,虽然如今那位如日中天,但真要说起来,我们不是没机会的,如今陛下……”
“行了。”听他这么说,李泰终于抬起了头,不过明眼可见的是这家伙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了许多,“本王说了,这些事儿跟我们无关,当一个太平王爷,难道不好么?是少了你们吃的还是少了你们喝的?
本王知道,追随本王委屈你们了,若是你们想要更大的舞台,明日,本王便可向父皇进言,给你们谋求个实缺。
这点儿,本王相信父皇还是会答应的。”
“微臣知罪。”李泰这话就严苛了许多,一下子弄得那属官左右为难,当下也只得连连不迭的认罪,哪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罪过。
见他这般,李泰摆了摆手,让人将王府的属官都唤到了正厅之中,自己也带着那属官朝着正厅走去。
过了没多会,正厅中便聚集了不少人,都是王府的属官。
众人这会儿也是有些茫然,自从殿下从大明回来后,真就没有召集过大家了。
“殿下,不知道今日将臣等唤来,可有何事?”有人轻声问道。
李泰闻言,笑了笑,说道:“今日蜀王府那边的动静,想必诸位都听说了吧?”
听到是这个事儿,众人顿时眼前一亮,殿下这是开窍了?
联想到蜀王那边今天的动静,他们还以为自己殿下也动了心思。
说起来,自从李泰从大明回来后,他们不是没游说过李泰,让其尽量的争取一二,但效果一直不佳,这使得不少人暗暗都接受了现实。
这会儿,李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又让他们眼中看到了光。
“殿下若是有心思,臣等现在就可以活动起来。”当即,就有人一脸殷切地说道。
纵使李承乾如今如日中天,但他们也还想尝试一下,只要有一丝机会,谁又愿意放过呢?
就在众人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时候,李泰却是摇了摇头,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真要说起来,本王本就是胸无大志之辈,让诸位追随本王,属实是屈才了。
这样,若是有想法的,明日本王便向父皇上书一封,举荐诸位谋得一实缺,至于本王嘛,实不相瞒,这辈子也就做个太平王爷的心思了,实在不敢耽误诸位的前途。”
李泰是尽可能的将语气放平,哪怕是自己的属官,他也不想真将其得罪。
这年头就是这样,有些人可能帮不了什么忙,但祸祸一个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从小在皇家长大的他,又岂能不懂这个道理?
不过他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愣。
不是,这画风转变也太快了些吧?
怎么就这样了?
“殿下,臣等不是这个意思。”当即就有人说道,“我等虽然希望殿下有所作为,但如果殿下执意如此,作为臣子,自然是要遵从的。
至于什么委屈不委屈,殿下着实言重了,能在王府谋个一官半职,岂能是委屈?
这年头,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们呢。”
这是王府的长史,人嘛也是一把年纪了,俗话说人老成精就说的他这样的老家伙了。
其余人闻言,也是立马附和。
“对对对,臣等只是为殿下不值得罢了,不过殿下既然有了主意,臣等自然会遵从殿下的意思。”
李泰闻言也是心中冷笑,这些家伙心中要是没想法,他能把头扭下来,不过这会儿说这些也没意义,敲打了众人一番也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就不再多言了,还是那句话,若是有天谁觉得在王府受了委屈,只管跟本王明说就是,本王就是豁出去这张脸,也定在父皇那里为其讨个实缺。”正笑着的李泰,突然脸色一寒,继续道,“但如果让本王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搞些小动作,本王虽善,但未必真就是个活菩萨。
还是那句话,好聚好散,大家都好,但……”
“殿下放心,这个我等都明白的。”长史连忙点头说道。
开什么玩笑,背后搞小动作,那他妈是要死人的。
李泰也不再多言,跟众人又闲聊了几句后,就将众人都打发了,包括之前那个属官,他也一并放过了。
对于这些人,他是既看重,又得提防着。
有些时候,当头头的,其实也是被下面的人推着走向了万劫不复的。
这个道理,他又何尝不懂?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今日敲打众人的缘故。
等他们都走后,李泰也走到了正厅门口,看向西方,不由地摇了摇头,半晌才说道:“现在就做出头鸟,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太早了啊……”
他不是没野心,但理智将他心中的野心强压了下去。
皇宫中,李二这会儿正在看奏章,正批阅着,内侍走了进来,小声地在李二的耳朵中低语了一阵。
李二闻言也是一阵地无语,半晌才说道:“你觉得这两兄弟是什么意思?”
老内侍是李二最贴身的人,说是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闻言,倒也没有避讳,低声道:“这两位可能都在等。”
“是啊。”李二点了点头,道,“一个在等朕的态度,一个在等契机。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一场,青雀要棋高一筹,以不变应万变,无论结果如何,他其实都不会失去什么。
相对来说,恪儿就激进了一些,这时候站出来做这只出头鸟,委实是冒险了一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考虑过自己的因素。
要不是他将李恪放在了长安府尹的位置上,把李恪架在火上烤,又给了他虚无缥缈的希望,李恪真未必会做什么。
“蜀王那边如今是骑虎难下。”老内侍闻言说道,“如今,当年的元谋旧臣一党都围在蜀王身边,加之前朝旧臣,就算蜀王自己不想,怕是也由不得他了。”
“是这么个理。”对于这个,李二门清儿,当下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谁也帮不了他,自己做的选择,就得承受相应的结果。
不过说起来,倒是可以再给他加点儿筹码,朕也想知道,那小子会怎么应对。
若是真对自己兄弟下手,哼……”
说到这里,李二冷哼了一声。
这就比较搞笑了,他当年登基称帝,就是杀了自己两个亲兄弟,但如果看到自己儿子手足相残,他还是接受不了。
这就跟女人能接受自己儿子三妻四妾,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男人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一样。
那真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来人,传旨……”
随着李二的一道旨意下去,整个长安城又懵逼了。
无他,李二大肆提拔了一番李恪系的官员,就这个举动,让不少人都有些愣神。
李二这是什么意思?
几乎半个长安的勋贵都在揣摩李二的想法。
只是谁也揣摩不明白。
而长孙无忌,这会儿也在揣摩。
这个节骨眼儿上,强化李恪一系,这是支持李恪?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自然不能接受,但如果不是如此,那就是试探,至于试探谁,这就真没人说得清白了。
“郎君,陛下这是觉得现在还不够乱么?”长孙府上,老管家有些不理解。
听他这么说,长孙无忌眉头一皱,轻声道:“老夫说了多少遍,不管在哪里都要谨言慎行。”
“老仆失言了。”他在长孙家几十年了,对于长孙家的了解,可能比长孙冲都深,平日里也没少帮长孙无忌参议朝事,是以长孙无忌其实也并没放在心上,也就是嘱咐一句罢了。
毕竟长安不易,纵使是他府上,也得防着隔墙有耳的事儿发生。
“老话说得好,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成其害。”长孙无忌说道,“你啊,跟了老夫一辈子了,这个道理还没学会?”
“郎君教训得是。”老仆当即躬身受教。
“行了,以后注意些就是。”长孙无忌继续道,“这样,你准备一张拜帖,送到蜀王府,老夫也是时候去拜访拜访我们这位蜀王殿下了。”
“这时候是不是太敏感了?”老仆有些吃惊。
陛下刚刚检拔了蜀王一系的官员,你就去拜访蜀王,真的合适么?
长孙无忌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啊,还是不懂,陛下此举不管何意,作为臣子的我们,只管支持就是。
至于陛下有何深意,那是陛下的事儿,明白么?”
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作为李二的臣子,他只要做好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即可,至于其他的,呵呵,重要么?
“老仆明白了。”说罢,老管家转身就离开了。
而等书房只剩下长孙无忌一个人的时候,他也是轻笑了一声。
如今长孙冲在大明发展得还不错,而他在大唐虽然不敢说有什么建树,但至少没出过纰漏,哪怕未来那位回来,就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加上长孙冲的功绩,长孙家,当还有百年基业才是。
而房玄龄府上,温彦博喝着茶半晌无言,只是从他坐立不安的样子来看,心里终究是不平静的。
半晌过后,温彦博才说道:“我说老房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坐得住?”
看着房玄龄老神在在的喝着茶,他是彻底坐不住了。
房玄龄见状,笑道:“有什么坐不住的,我说老温啊,咱都退下来了,就别操哪门子心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道理你不懂?”
“可陛下此举,不是在助长蜀王的野心么?”温彦博觉得脑壳都疼,“这么一来,不知道多少人又看到了机会,尤其是崔家那些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在蜀王身上下重注?”
“那是别人的事儿,跟你我何干?”房玄龄继续喝着茶,仿佛这件事儿真和他无关一般。
“天下承平不易啊!”温彦博摇头晃脑地说道,“真要是让蜀王得势,你以为那位会心甘?
才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老百姓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真要是再卷入战火之中,百姓何辜!”
该说不说,他们这些人还是有些操守的,至少在这会儿,至少他温彦博,首先考虑的还真就是老百姓。
至于他自己,呵呵,闲云野鹤一个,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只要未来不出太大的意外,不管谁坐上了那个位置,他这个闲云野鹤一般的老头子,都受不了多大的影响。
当然,也不是说一点儿影响都没,但相对于战事一起的老百姓,他的日子确实要好过多了。
“那就让他们去呗,你以为陛下这一手是为了什么?”房玄龄笑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不管是谁伤了,陛下损失了什么?大唐损失了什么?
你放心好了,我们的这位陛下比谁都精明,也一定会将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也许这会儿,陛下更希望崔家那些人下场。
只有如此,才能达成陛下的目的。”
温彦博闻言,愣了半晌,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懂了。
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当即也是一脸的惊疑。
“陛下想借刀杀人了?但,谁才是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