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的这个提法让大家不觉眼前一亮。
是啊,既然不得不承认民营小厂的优势,为什么不可以利用这种优势呢?
国营大厂的优势就在于门类齐全,客户稳定。
大部分客人不会只定民营小工厂生产的很少品种,需要多品种配套生产,而很多小工厂却不具备这种能力。
采购他们的优势产品,补充自己的不足,这应该是一个与狼共舞的好主意。
那天之后,梁亚静就开始了大刀阔斧地改革,没多久,穆青就见到两个文件。
一个文件是采购部经理被撤职。
采购部刚刚进厂五年时间的一个大学生,被任命为采购部经理。
这名大学生姓李,一直都在采购部做统计,对不同物料的采购价格、数量几乎是了如指掌。
所有原采购部的采购员、正副经理从来都没拿他当回事。
他总是不言不语,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也根本就不掺合他们与供应商的关系。
冷眼旁观五年时间,对采购部的猫腻一清二楚。
采购部经理原以为采购部上下都跟他一心,几乎是铁板一块,不会被梁亚静撼动,然而没想到却是阴沟里翻船。
这五年时间,小李把不同物料清单分别入电脑,同一种物料五年中不同时期的对比价格,可以随时找到,同一种物料不同时期的供应商也可以一目了然。
梁亚静通过小李拿到清单,分别走访了不同的供应商。
两三年前就已经不再被订货的那些供应商,很多毫不客气地指责采购部采购员以及正副经理的贪婪。
拿到证据后,梁亚静撤换了采购部经理,但保留了大部分采购员和副经理。
这是他与小李商量后的结果,小李认为其他人基本都跟在原经理身后的,主谋还是原来的正经理。
小李和梁亚静一起分别找采购员以及副经理谈话,给他们两个出路,一个是可以不在采购部干,调去其他部门和车间。
另一个是还可以在采购部干,但如果再被发现吃回扣,会被直接开除,甚至承担刑事责任。
大部分人员看出了工厂惩治贪腐的决心,表示愿意留在原岗位,也愿意配合新上任的李经理工作。
新上任的李经理虽然经验不足,但在梁亚静的支持下,在下属帮衬下,很快进入角色,没用半年时间,全部采购成本平均下降超过百分之十五。
另一个文件是劳动工资部经理被撤职,一名姓王的副经理被任命为正经理。
原劳动工资部经理已经接近退休年龄,看到梁亚静对采购部的改革,知道自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从工厂任命梁亚静为副总经理,并明确主管生产、劳资、采购这三个部门开始,他自己就已经知道自己恐怕会被针对,但一直都抱着一种侥幸心理。
他知道梁亚静出自生产部,对生产部很了解,不可能会针对生产部,只能是针对劳资和采购。
采购已经是尽人皆知有问题,他跟采购并列在一起,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在梁亚静整治采购过程中,他自己就已经主动找过梁亚静,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愿意接受工厂的处罚,只是希望不被开除,让他能办一个停薪留职,等待退休。
梁亚静也没有为难他,只是找来王副经理,跟他商量下一步人员以及工资改革方面的问题,这名副经理原是第二成型车间的调度兼副主任,跟梁亚静关系很好。
梁亚静对他很了解,知道他为人正直、诚信,不会乱来。也正是因此,才会作为原劳动工资部经理的接班人,被调来劳资部的,原经理毕竟已经接近退休年龄,从车间被调上来也只有不到两年时间。
新上任的王经理因为来自车间,所以对车间情况非常熟悉。
梁亚静来自第一成型车间,王经理来自第二成型车间,二人就决定从成型车间开始人员以及工资方面的改革,因为两人在成型车间都已经十几年,所以干起来就比较顺利。
很快,三个成型车间的辅助岗位就被重新定岗定员,减掉了一些没用的岗位和人员,对一线定额进行了重新核定。
搞定成型车间后,逐车间推行,三个月后,所有车间都被重新梳理了一遍。人员以及工资成本下降了百分之五左右。
在推行采购、劳资改革的同时,梁亚静跟穆青两人,一起走访了周边一些小规模的民营日用陶瓷工厂,以及几个匣钵工厂。
走访过程中,他们没有感觉几个匣钵厂的价格比自己生产成本低多少,甚至有的还会高于他们自己生产。
另一方面,这些小厂很多在生产或是已有库存,并不适合自己工厂,就暂时把匣钵外购的事情先放下,重点放在小型民营日用陶瓷厂上。
他们发现这些小瓷厂的实际状态并不让人乐观,一般都是煤烧窑生产,有个别的在用燃气窑。
设备陈旧,人员不稳定,基本是有单就做,没单就停的状态。大部分都是手工生产,专用设备很少。
今天有这种料就用这种料,明天有那种料就又用那种料,根本就不会有质量控制,造成产品每批货跟每批货都很大差别。
辅助材料都已经烂掉,还在使用,造成大比例缺陷。
所有这些简易的生产条件,不可能生产出高质量的产品,所以质量水平极为低下。
走访回来,梁亚静问穆青:“你觉得怎么样?有马上可以合作的吗?”
穆青摇摇头说:“恐怕没有。”
梁亚静低头沉思一会儿:“价格是真的低,连我们成本价的百分之二十都没有。”
穆青说:“价格再低也没有用,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交货,真的买回来也只能当一堆垃圾扔掉。”
梁亚静问:“你觉得看到的最好工厂的质量水平,能达到我们质量要求的产品,能有多少?”
穆青回答:“恐怕连百分之十都没有。”
梁亚静点点头:“我们做一个假设,比如我们自己一件注浆产品的成本价是五块钱,对方卖给我们的价钱只有我们成本价的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一块钱。”
“这些买回来的产品里只有百分之十是可用的,我们买一百件的价格就是一百元,其中只有十件产品可用,平均就是十块钱一件,远远高于我们自己生产的成本价五块钱。”
“那就不合算。如果价格也是我们自己生产的百分之十,其他不变,也只能跟我们自己生产的成本持平。”
穆青看着梁亚静说:“这种状态不能改变,我们就不如不做。”梁亚静点点头。
就在他们两人觉得恐怕暂时只能先放下的时候,有两个人的到来,让这件事情出现转机。
这两个人都姓侯,是一对父子,小侯大概三十几岁,父亲老侯看上去应该有六十多岁了,实际不到六十岁。
这父子俩在本地也开了一家注浆厂,煤烧窑烧成。
穆青和梁亚静去走访的时候,并没有去他们的工厂,他们的工厂离穆青所在工厂比较远,在接近山区的乡下。
父子俩听说穆青他们在找合作工厂,专门赶来,希望能跟梁亚静和穆青见一面,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