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赶紧把话接过来:“有一些想法,提出来供大家参考。”
这时梁亚静抬起头,冲穆青点点头。
穆青继续说:“燃气窑应该比较干净,不用隔焰烧成,所以我们想,应该改变现在装窑方式。”
“现在燃气窑仍然采用煤烧窑匣钵烧成,其实是一种浪费。燃气先烧匣钵,才会辐射到产品。煤烧窑不得不这样做,是因为煤燃烧后的杂质太多。”
“燃气完全不同,正是因为没有燃煤的杂质,所以才会是比较清洁的能源。现在燃气窑可以采用三种装窑方式,把燃气费用降下来。”
“第一种,把高度基本相同相近的杯、碗归为一类,采用硅板直接裸烧,可以根据不同产品,设置不同的硅板间装窑高度,不再使用匣钵。”
“第二种,把尺寸基本相同、相近的平盘、鱼盘归为不同类别,采用不同形状的鱼形板烧成,也是相当于裸烧,不用匣钵。”
“第三种,除了上述两种外,还会有一些产品装在鱼形板或硅板上都不会很适合,都会浪费一定的烧成空间。这类产品,还用匣钵烧成,但需要对匣钵进行改造。”
“一方面需要尽可能减薄,减轻匣钵重量,另一方面匣钵开孔,这两方面可以结合一起做。这样,每车入窑重量就会大幅度减轻,致使能源消耗也会比较大幅度减低。”
“当然这种减轻只是减轻无效能源消耗的匣钵重量,并不是减轻入窑产品重量,这部分重量我大体算过,可以减轻接近一倍。”
穆青说完后,大家讨论也是比较热烈,肖总仍然是静静地听,没有插嘴。
一段时间后,肖总问穆青:“知道哪家的碳化硅板或鱼形板比较好吗?”
穆青老实地回答:“不知道,但给我们建窑的窑炉公司,应该有这方面的信息,我跟他们的技术人员聊过,可以让采购部找他们了解一下。”
肖总点点头,对正在做记录的办公室主任讲:“记下来,找采购部落实。”
然后扭头对穆清说:“匣钵改造方面的事情,以你和建平为主去做。你比较了解产品,建平比较了解配方。目前匣钵配方就是建平做的,匣钵改薄会涉及配方方面的问题。”
“你根据现有产品,提出需要修改的匣钵种类以及设形,然后交给建平他们技术部画图、修改配方。试验成功后,尽快投产。陈总、梁经理两位有什么意见吗?”
陈总和梁经理分别表示没意见,肖总继续讲:“这次匣钵改造以穆青和刘建平为主,技术部、生产部、匣钵车间人员要主动配合,目的只有一个,尽快投产!”
会后,穆青一方面跟刘建平相互配合做匣钵改造方面的事情,另一方面,主要精力放在了后道工序。
他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一彩调度以及花纸采购问题不能及时解决,后面的交货会很大麻烦,估计会频繁出现不能按时发货的情况。
为此,他想不通过梁亚静直接联系花纸厂,确定每一单花纸进厂时间,但又觉得不妥,梁亚静即使跟花纸厂有私情,估计也不敢耽误工作吧。
他觉得还是让梁亚静联系花纸供应商比较好。
穆青不想介入梁亚静与花纸厂之间的关系,更不想让梁亚静产生误会。觉得自己是想从花纸供应商那里捞什么好处,所以才会跟花纸供应商直接联系。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多么清高,但利用职务之便,从供应商那里捞好处的做法,让他从心底排斥,从心底里厌恶这种庸俗的关系。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心理状态,穆青自己也讲不清楚,但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内心的这种排斥与厌恶。
这种好处还是留给别人去捞吧,他不会也不想跟别人争。
穆青专门去找梁亚静讲:“梁经理,能麻烦您提供一份最新的花纸进厂计划给我吗?”
梁亚静像是早就准备好了,随手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计划递给穆青。
穆青一边看,一边问:“这份计划不会再有大的变化了吧?”
梁亚静像是看出了穆青的顾虑,斩钉截铁地说:“放心!再因为花纸不能及时进厂耽误交货,拿我是问!”穆青没说话,点点头。
梁亚静问穆青:“一彩调度的事情你怎么想?”
穆青回答:“这恐怕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即使这个调度真不行,也是一彩车间的事情,我们恐怕只有建议权,并没有决定权。”
“我想亲自先跟一段时间,真的不行,需要您出面跟一彩主任结合,看一彩车间是否有合适的人选顶替。”
梁亚静欲言又止,只是说:“那好吧,真的解决不了及时跟我讲,一定不能再出现发货延迟的情况了!”
穆青能够看出梁亚静解决花纸供应问题的决心,这让他放下一半的心,主要精力就可以放在一彩生产组织方面。
他每天都去参加调度会,每天都会跟一彩调度一起落实调度会的内容。慢慢发现,也许这个调度真不适合做这个工作。
一彩这名调度本来就很胖,走路多了都喘。
因为穆青盯得紧,每天调度会上讲的内容一件一件落实下来,他都需要很长时间,根本就没有能力再顾及其他方面的事情。
今天调度会上讲的A花面完不成,就停掉b花面,调b花面的贴花工去追A。明天b花面也完不成,就停掉c花面再去追b。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每天有追不完的的急货,而且越追越多,没有一个统筹安排的思想,更不知道平衡车间内各工序间生产能力。
每天只落实调度会上的内容已经筋疲力尽,车间内工时统计、人员分配、工作安排等根本就没时间管。每天在车间内跑来跑去,累得气喘吁吁。
穆青几乎每天都在车间里帮他,对此这调度很感激,但因为车间内部很多该他干的事情都没干,车间内的班组长几乎都是怨声载道。
最后一彩车间孙主任不得不找到穆青,说:“穆经理,这样不行啊,你每天守在车间里,车间调度只干你讲的事情,其他事情都不做了,长期这样下去车间还不乱套啊?”
穆青苦笑着说:“孙主任,我也是没办法!以前你们调度只干你们车间内部,您要求必须做的事情。”
“调度会上讲的内容根本就没时间顾及,只是应付,几乎所有事情都不能落实,已经几批货不能按时发运了,长期这样下去我也没办法交差,还希望您能理解!”
孙主任看上去有些生气,拧着眉头说:“也不能老是这样吧?”
穆青赶紧说:“您别生气,我也是为了工作。您看这样行不行,短期内能不能找一个人帮调度一下?比如有人帮他做一些统计方面的事情,让他能够腾出更多精力?”
听穆青这样讲,孙主任的脸色有些缓和,若有所思地说:“短期可以,但长期人事部会有意见,本来一个人的工作让两个人干,人事部会说我们因人设岗。”
穆青一看有门儿,就继续说:“我们至少先把短期度过去,再做长远打算,您说呢?”孙主任点点头。
孙主任安排了车间内的一名统计帮一彩调度。
这名统计穆青也认识,是一位女士,接近四十岁,三十七八的样子,姓刘,精明干练,大家都叫他刘姐。高中毕业就在车间内贴花,后来做班长,再后来被安排到车间做统计。在车间也近二十年了,对车间内各工序非常熟悉。
刘姐每天跟一彩调度一起参加调度会。
没多久,不论孙主任还是穆青都看出,这个刘姐恐怕更适合做一彩调度。也就适应了两周后,几乎很多事情都是这个刘姐在安排,而且井井有条,一彩车间原调度轻松很多。
她也不会跟原调度攀比,原调度愿意做,她就帮忙,原调度没做的事情,她就自己做。
没用三个月,一彩生产安排方面基本恢复正常,追急货现象越来越少。
最开始穆青还要每天跟刘姐和原调度,后来根本就不用穆青再跟。
车间内的班组长也都很喜欢和刘姐打交道。
穆青听一彩人员跟他讲,刘姐其实一直都在等这样一个机会,希望能让厂里的领导看到自己的能力。现在机会给她了,她就一心做好工作,抓住机会。
孙主任对刘姐也很满意,专门找到穆青:“谢谢你,穆经理,如果不是你提醒增加一个人员帮忙,我还一直犹豫谁做这个调度更合适。只是抱着让刘姐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她真的有这样的能力!”
穆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只是一句没办法的话,担不起谢字!您应该是知道刘姐或许行,只是不能确认,所以才会安排刘姐帮忙的。”
孙主任说:“是啊,最初一直在现任调度和刘姐之间权衡,拿不定主意谁更合适做调度,现在看来,最初我是选错了。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穆青说:“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到,一定尽力!”
孙主任直言不讳:“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现在这个调度是工会胡主席的外甥,高中毕业后,一直在我们车间做工人。”
“上次分房胡主席帮了我,出于感激,当初选调度时,我就更倾向于他外甥,没看到更合适的人选,就想让他先试试,为此胡主席还专门对我表示过感谢。”
“后来,你们梁经理专门找过我,说他不适合做调度,让我换人,我没答应。估计梁经理也专门跟人事部讲过,人事部也专门了解过情况。我也慢慢感觉到这个人不适合做调度,但苦于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就一直没有动。”
“现在你我都看出来刘姐更适合,我就想让她俩互换,刘姐做调度,原调度接手原来刘姐的统计工作。”
穆青疑惑地看着孙主任说:“您需要我做什么?”
孙主任拍拍穆青说:“我是这样想的,上次梁经理要求我换人,我没答应,闹得挺不愉快。梁经理认为我为了拍领导马屁,就不顾工作。”
“其实当时一方面是没有看到合适的人选,另一方面,没有考虑对你们生产部交货的影响。只感觉这个人基本还能做好车间内的事情,就认为没问题。”
“直到你每天守在车间里,他根本就没时间顾及车间内的事情,才让我幡然醒悟。”
\"如果你方便,想通过你跟梁经理解释一下,确实是我的问题。说实话,当时拍领导马屁的因素也是有的,但这部分因素还是比较小。”
穆青一口答应:“您放心,我会跟梁经理解释!”
孙主任见穆青答应,继续说:“还有就是胡主席那儿,也希望你能帮忙解释一下。我瞎说,你别介意,估计你跟胡主席的关系也不会错。”
“分房第一榜没有你,第二榜加上你,如果胡主席不同意,恐怕也不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我估计你跟胡主席的关系也很好。”
“他外甥当调度是我承诺的,现在做不到了,就希望你能帮我在胡主席那里多美言几句。”
从胡经理离开生产部,穆青就很少再跟他打交道。
现在孙主任这样讲,穆青觉得很惭愧,在分房这个问题上,胡经理不计前嫌,确实帮了自己,但自己从来都没讲过一个谢字。
穆青觉得他至少应该跟胡经理当面道谢才是,也就应承下来:“行,我试试!”
当天晚上,穆青回家后,把准备跟谢胡经理道谢的想法,告诉了文朝晖。
这时文朝晖已经有孕在身,不久就要临产,但还在坚持每天上班。
她觉得早就应该去谢谢人家,对穆青的想法很支持。
第二天,挺着肚子,专门去买了一个木盒装郎酒礼盒,让穆青带给胡经理。
穆青看看礼盒,又看看文朝晖:“你本来就不方便,还专门去买这么大一个礼盒,有个闪失怎么得了!你告诉我,我自己去买就好了,不用你专门跑一趟。”
文朝晖扶着自己的肚子,冲穆青笑笑:“不碍事,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不用怕,我这不每天还在上班呢?”
穆青一边扶文朝晖坐下,一边看着礼盒:“这礼物有点太大了吧,看上去有点过了!”
文朝晖瞪了穆青一眼:“过什么过?看看咱们现在住的房子,虽然小一点,但地理位置好,去哪里都方便,最主要独立一个单元。”
“很多我们这个年龄的人都没有自己的房子,我们能有这么一个小家,还不是要感谢人家。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个礼盒算什么涌泉!”
穆青不得不点头,看着被文朝晖收拾得温馨安宁的小家,内心不尽涌现出感激之情。他觉得人要有感恩之心,才能与世无争,才能有内心的宁静与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