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于私而言,此次章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顾衣肯定会插手的。
于公而言,李明渊用计将章之润送回长安章家,为的就是想要间接瓦解章家从而以章之润为傀儡掌控章家,得到章家的财力支持。毕竟,除了因为私开金矿需要章家的人脉来走私金矿到境外之外,还有便是因为想要成大事,需要大量的金钱、人力、物力,得到章家,相等于得到一座金库。
她与李明渊二人仇深似海,虽然如今依照她的能力不能对李明渊做什么,但是能在李明渊达成野心的路上使些绊子,顾衣也是乐意之至的。
于私而言,为了章兰因,她也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章家陷入危局中。
她这样的人,一生中在乎的人很少,称的上是朋友的人更少。章兰因,在她最为孤寂困难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虽然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那一种感情是浓于血脉之情的。
虽然前世的时候顾衣对李离极重兄弟之情、血脉之情甚至为了那些最终丢了自己的性命,那种做法嗤之以鼻。
可是历经过生死之后,顾衣方才明白,王权富贵,锦绣荣华,那些东西容易得到,可是人心真心相待,却是千金难换的。因为难得,所以弥足珍贵。
李明渊想要得到章家,所以设计让章之润回到长安。章之润虽然为章家家主,但是十几年都过去了,吴蕊在章家的地位和威信肯定是章之润难以比拟的,就算是章之润回到章家,李明渊便就那般有把握吴蕊将章家掌家的权势让给章之润,从而控制住章之润操纵章家吗?
那不是件轻易能够做到的事情,李明渊不会做这样没有把握的打算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知道章之润回到章家,就能名正言顺掌控章家,前提是——吴蕊不在了。
吴蕊论手段和智谋,不亚于男子,不可能会轻易的被他们算计扳倒。与章之润有关,唯一的软肋,只有可能是——当年沉船之事!
外面流言纷纷,言昔年章之润出海遇到风浪沉船系吴蕊动的手脚,为的就是得到章家的财产。
关于那些流言,顾衣自然是不信的。如同吴蕊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万不可能会做出如此的事情的。
但是,不会因为荣华富贵身外之物,却有可能因为别的原因呢……当爱一个人,因爱生恨到极致的时候,什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更何况如吴蕊这般性情坚韧刚烈非同寻常的女子,报复一个人恨一个人的手段寻常人都难以想象的到的。顾衣,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沉船之事,真的与吴蕊有关。
顾衣想要帮助章兰因和吴蕊,可是若对昔年之事不了解的话根本就无法帮的上忙,所以,有些东西她需得知道。
昔年章之润与吴蕊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章之润决定出海离开长安?当年船队遇到风浪,是意外还是蓄谋已久?
想要帮助吴蕊,让李明渊的阴谋不能达成,现下最要紧的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进一步的推测到李明渊的计划是什么!
将自己的怀疑和猜测都与章兰因了一遍,章兰因脸上神色不大好看。
这些年,从母亲的口中很少听到过关于父亲的只言片语,从年幼开始,也很少听到府中的下人们提到过;但是家中,一草一木、一景一物,这些年都未曾有过任何变化,福伯曾过,那些亭台楼榭,屋宇楼阁,都是章之润亲自设计的。
母亲,这些年从未忘记过他,却又不愿意提及他,可见心中到底是有多怨。
昔年尘封的爱恨被揭开,埋于岁月的仇恨,会吞噬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的人生轨迹,会因此而彻底改变!
章兰因脆弱的如同孩子一般捂住脸,道:“衣衣,若……若真的是母亲做的,他回来,是不是要报仇的……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眼中的迟疑与犹豫,那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未来恐慌。顾衣是知道的。
“兰因,若真的是章夫人做的,你可会怪她?”见章兰因这般,顾衣垂眸,片刻后开口问道。
“不会!”章兰因想都没想抬头看着顾衣道,“无论娘做了什么,她都是我的母亲。我从来,就没有父亲……”
少女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没有平日里优柔寡断的模样,杏眼中少了孩子气,多了几分历经了风雨之后的刚毅。
虽然章兰因的容貌与章夫人不尽相似,但是毕竟是母女二人,骨子里面流着一样的血脉,有些东西是不会更改的。
“那就好。”顾衣笑着对章兰因道,“既然连最糟糕的可能性你都能直面面对,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兰因,相信我,事情都会过去的。”
轻柔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莫名让人相信和镇定的魔力。温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给人一种于绝境中的力量。
章兰因下意识的握紧了顾衣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喃喃问道:“衣衣,那我又能做什么呢?为娘,做些什么?”
她以为,章之润回到章家只是个意外而已。那见到章之润的冲击实在是太大——曾经那般渴望的父亲,有朝一日真的回来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可是却又那般的陌生,分明是有着世上最为亲密的血缘羁绊,但却比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还要陌生。
她不能接受。
是以,什么都没,只将自己关在房间中谁也不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样翻覆地的变化,也不知道,原来父亲的回归不是个意外,而是章家的危机,母亲的危机……
她从渴望父亲在身边,可是若有朝一日,比起素未谋面的父亲,章兰因选择的肯定是相依为命的母亲!
“让章夫人下定决心出当年的真相,只有章夫人主动求助于人,我才能想办法帮助你们。”顾衣低声道。
这些时日让吴阳查过昔年沉船一案,可是时间过的太久,查不到什么东西。
“可……母亲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什么都藏在了心里,我问,她不一定会的。”章兰因有几分迟疑的道。
顾衣在章兰因耳边低声了几句话,章兰因迟疑的问道:“这么做,真的可以吗?”
顾衣迟疑的点了点头,道:“你是章夫人唯一在乎的人,她会同你的。”
“谢谢你衣衣。”章兰因仰着脸跟顾衣道。
如今章家已经到如斯境地,可是她却丝毫不知情,若怎的等章家出了事情,她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般道谢,一是为顾衣告诉章家如今处境如何,二是为在这个时候,许些人恨不得离着章家远远的,也就顾衣不计较这些不留余地的来帮助章家。
顾衣见章兰因这般倒是笑了道:“傻丫头,你我之间什么谢呢。我要找你帮忙不是也直接,丝毫不会同你客气么。”
顾衣的语气十分轻松,间接的也影响了章兰因的情绪,倒是也不如之前那般愁眉不展了。
“你……与江大人的婚事准备怎么办?”临了要走之前,顾衣似是想到什么一样,顿了顿还是开口问章兰因道。
章家因为章之润的回归,闹的不可开交,章兰因倒是一时间也没去想那件事情,被顾衣这般一问,微微有些错愕。
“我……与他之间。”章兰因到如今也不知如何开口。
冰冷的湖水没过头顶的绝望,此生章兰因永远不会忘记;可更为绝望的是,他的心上人,她以为会来救她,可是却毫不犹豫的去救了另一个女子。
她行事不管礼法,肆意妄为,可是只要以关系到江嘉敏,仅有的那点柔软心思都给他了……
她又如何的舍得呢……
“家里面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便也没来过家里了。我想着,等母亲的事情过了之后,再同他好好一……”章兰因的语气有些犹疑,因为她见到顾衣的脸色越来越黑了。
“他都已经做了这样的事情,你竟然还未曾想着与他退亲!”顾衣没想到章兰因一根筋到这种地步了,明明是个极其活泼的姑娘,怎么一遇到江嘉敏便成了这样了。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意他明明知道瓷……”顾衣看着章兰因的神色,蓦然不知想到什么一样,忽然止住了话头。
倒是章兰因有些莫名,问顾衣道:“在意瓷什么?”
“在意他救了瓷……”顾衣将原本要出的话咽了下去,换了个话头道。
“自然是在意。可是……”章兰因也是一脸纠结,顾衣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情之一字,无法谁对谁错,可是一旦陷了进去,却难以再拔出。也只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顾衣从章兰因的院子离开的时候是她身边的莲藕亲自送的,顾衣脸上敛了方才的笑意,问莲藕道:“你们家姐,知道那一对母女的身份吗?”
莲藕被顾衣这般一问,脸一皱都快哭出来了:“我们家姐未曾见过她们呢,若是被她知道了,那还能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