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附近的茶楼，雅间内，江嘉敏正坐在顾衣对面。
侍茶的少女上了一壶茶，二人都没有喝茶的心思，一路上顾衣没话，倒是江嘉敏先开口道：“四姐，有什么话就直。”
顾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让江嘉敏总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眼前的女子，论年岁比章兰因还，可是在她的身上江嘉敏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力，不敢觑。
顾衣笑了笑，只是笑意未曾达到眼底，“江大人可曾记得当时答应过我什么。”
江嘉敏迎着顾衣清冷的目光，却没有半分心虚的感觉，脸色肃然的跟顾衣道：“我答应四姐，绝对不会辜负兰因。这一次，事出有因……”
如今他和章兰因闹到这个地步，若是瓷的身世瞒不住江嘉敏也不打算隐瞒了，没有什么，能比的上比章兰因更重要！
且，江嘉敏是知道顾衣与章兰因的关系很好，若将实情告诉顾衣，解释清楚自己当时救瓷是因为瓷的身份而不是自己移情别恋，只要顾衣这边松了口，有顾衣在她多少能够劝的住兰因的。
江嘉敏心中如是想着。
“事出有因。”顾衣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容，“江大人之所以会救一个丫鬟，若不是因为喜欢上她，那么是因为那个丫鬟的身世。”
顾衣的话让江嘉敏也不由得惊了惊，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顾衣，“那个丫鬟，姓章！是章之润的女儿！”
“你竟然知道，那么兰因她……”果然，顾衣的话让江嘉敏微微一愣，紧接着似乎想到什么一样，迟疑的问顾衣道。
“兰因还不知道。”顾衣淡淡的道，“若是她知道她的父亲还活着背着她的母亲在外面娶妻生女这么些年对她不闻不问，若她知道她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费尽心思接近她的未婚夫，她会如何呢？”
顾衣的语气咄咄逼人，饶是江嘉敏脾气再好脸色也沉了沉，道：“四姐，这是章家的恩怨，你不知道章伯父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怎能指责于他呢。”
江嘉敏年岁比章兰因大上五六岁，当年章家出事的时候他隐约能记一些事情。
章之润性情温和，待人彬彬有礼，虽然经商的能力上不如章夫人，但是人缘却是极好的；但是章夫人却不一样，婚后与章之润二人矛盾尖锐，因为心气高不肯服输，二人经常起争执。
当年章之润之所以会出海，就是因为和章夫人负气，甚至是被章夫人给逼走的。
章兰因年纪还不知道这些，章家的那些下人们也不敢在章兰因面前议论，但是他却是知道的。
所以，在知道章之润还没死便隐居在青云镇的时候江嘉敏是为其高兴的。虽然章之润在青云镇娶妻生女，看似对不起章兰因母女二人。
但是，若非是章夫人咄咄逼人，若非是对其心灰意冷，章之润为何会放弃长安城的荣华富贵而偏居于一个镇中呢。
顾衣口口声声指责章之润，但是却不知是章夫人对不起章之润在先。而且瓷……
“瓷的母亲身染重疾，到长安城来请大夫却被人骗了盘缠流落在长安城所以才被我母亲所救，并非如顾姐所那般她是居心叵测接近我的人！”知道瓷的身份的时候，江嘉敏自然是派人查过瓷的。
章之润隐居在青云镇，日子过的并不富裕，瓷的母亲染了重病也是真的。
江嘉敏这般维护瓷落在顾衣的眼中却又是另一幅光景了，眼中的冷意更甚，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嘉敏道：“江大人如此那般维护她，是因为她身世可怜又是故人之女，起了怜惜之心？所以，为了她可以不顾兰因的死活，去救她？”
顾衣是知道，江嘉敏对瓷并无男女之意，但是单单他对瓷起了怜惜之心……
或许，就连江嘉敏现在都未曾察觉到，怜惜之情，也可演变为男女之情。就如同顾至远对临氏。
顾至远爱母亲，这些年依旧念念不忘，这些顾衣是知道的。但是除了母亲，他身边还有临氏，最终留在他身边的是临氏！
或许，对于顾至远来，算不上喜欢临氏，但是却怜惜她的柔弱、身份卑微，怜惜她在顾家所受的委屈，是以渐渐的那一种怜惜，虽非男女之情，可是却是一把隐形的刀刃伤人于无形之中。
虽然不知道瓷是如何跟江嘉敏解释她到长安的目的的，但是江嘉敏在知道瓷的身份明知道她可能威胁到章兰因的时候，却还将其留在了江家；明知道瓷对他心思不简单的时候，还带她前去曲园泛舟，还来了这样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码！
顾衣连声的质问显然将江嘉敏问住了，江嘉敏再次领略到了顾衣的厉害之处，刀刀见血，似乎能戳破他的伪装，看透那隐秘的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
他可以信誓旦旦的跟章兰因对于瓷并无男女之情，也确实如此。
他与章兰因一同长大，他喜欢章兰因，喜欢她的率真娇憨，纵然二人性格截然不同，在外人看起来走到一起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东西。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章兰因的身上他看见了那一种他所缺乏的未曾拥有过的东西，对于他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他喜欢章兰因，就像是六月的骄阳，明媚的让人不敢直视，所有人都折服在那样的光芒之下。
可是与章兰因不同的是瓷，分明流着一半相似的血脉，可是章兰因张扬纵意，瓷却如同萤火之光，处处谨慎心，连喜欢都不敢出口。
想去看龙舟，央求着他带他去，神色黯然道：“父亲已经来长安找名医为母亲治病，他找到了我，我也该回到他身边了。在这之前，在着之前江公子，端午那能带我去看龙舟吗。您是知道的，如我这般的身份，以后是再也不可能再能来那样的地方的。”
语气中的黯淡和颓然，让人不忍拒绝。
虽然同样是章家的女儿，但是章之润在多年之前舍弃了自己的身份隐居在青云镇开始，就代表着他与章家滔富贵没有任何关系，瓷，也只是个普普通通教书匠的女儿而已。
所以，一时心软就带她去了。而作为条件，瓷从曲园回来之后便要离开江家。
江嘉敏在心底最深处也知道，对着瓷眼泪盈盈的模样，他心中怜惜不忍。在这之前江嘉敏未曾多想过什么，可是被顾衣这般戳破，好像是心底深处某个隐秘的地方被戳破，坦然的放在阳光之下。
“四姐！”江嘉敏冷冷的叫道，声音也比昔日的温润提升了几分似乎是想要掩盖什么东西，“您可知，那一日若是我不救她，就没人救她了！”
那一日龙舟上混乱之际，瓷和章兰因同时落水，众人片刻愕然，他和宋辞年同时跳水救人。
他的下意识反应是想去救兰因的，可是在看见那些跳水救人的侍卫都向着章兰因游去，而瓷那粉色的身影渐渐的没到冰冷的湖水中。
一个是身份尊贵的章家大姐，一个是身份卑微的江家丫鬟，所有人都会赶去救章家大姐而非是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的。
没有他，有别人去救章兰因，如宋辞年，如那些侍卫；可是瓷，若他不救她，就没人了。
不过是在须臾之间，他做了决定，去救瓷……纵然，瓷与章家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性命在自己面前丧生的，更何况，章家亏欠瓷的。
所以，江嘉敏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是在章兰因不知道的地方，替章兰因弥补她所亏欠之人。
他便就这般相信瓷所，就认定是章夫人亏欠他们的？当年之事毕竟涉及到上一辈人的恩怨，顾衣不好评。
但是，江嘉敏为什么就这般笃定认为是章夫人对不起章之润对不起瓷在先呢？
顾衣冷笑了一声，听了他的这番解释面色比之前还要寒冷，看着江嘉敏一字一句道：“江大人，本来我以为你和兰因之间还有回旋的可能的，但是如今听你这般一，没这个必要了。”
前世的时候，章兰因青灯古佛心死如灰的模样恍若又重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顾衣看着江嘉敏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发寒……
虽然目前不知道将章兰因逼到那一步是不是因为瓷的缘故，但是就单单江嘉敏的一番话足以让顾衣失望透顶。
并非是江嘉敏不好，而是太好，对谁都好。
章兰因并不想与江嘉敏多什么了，直接起身准备离开，末了似乎想到什么一般脚步顿了顿，对江嘉敏道：“临走之前，我劝江大人一句，你若是不想兰因伤的更深的话，同我所之话万不可再同兰因。”
一是瓷的身份，二是江嘉敏怀疑章夫人的态度。
眼见着顾衣直接准备推门离开的时候，江嘉敏有些焦急想要拦住顾衣，却没想到雅间的门先一步被人打开，吴阳焦急的进来，神色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