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查清楚了，叫做瓷的丫鬟是在一个月前江夫人在半路上买回府中的，因为做事伶俐便送到了江公子的身边做事。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可疑之处。”远书低声在顾衣耳边道。
顾衣眉头挑了挑道：“哦，表面上？”
“对，她自己是孤女家中父亲病重要找个活计做，江夫人一时心软便就买了她。但是那一日，恰好是十五，她所卖身的地方本是江夫人拜佛回来必经之地，江夫人本就是向善之人，这般倒是有刻意的嫌疑了……”远书道。
顾衣想到临走之前看见的瓷和李明渊话的模样，心思动了动。
难道是她猜错了瓷并非是对章兰因不利，而是李明渊刻意的将她安插到江家，其目标是江嘉敏？
江嘉敏一个翰林院学士，又有什么值得李明渊这般大费周章的地方呢？
莫非是为了春试选拔人才之事！
往年春试，都是周显之和李明渊负责，是以历任学子都出自周显之门下，也是他们在朝中安插人马的最好机会。
可是今年却不一样，李离回了长安，便提议今年主考官让沉寂已久的宋相担任。
江嘉敏身为宋相的门生，自然是要倾力相助。莫非李明渊他们见着在宋相那边不好下手便将主意打到了江嘉敏身上，为的就是春试选拔之事。
顾衣与远书正着话呢，却见门外坠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面跑一面道：“……姐不好了，卫王府的人来提亲了！”
见着坠儿慌慌张张的模样远书有些奇怪道：“五姐与世子的亲事口头上已经定下，卫王府来提亲也不算突兀，这般慌张是做什么！”
“不……不是五姐。”因为跑的太急了，坠儿一面喘气一面道，“卫王妃是给姐提亲，要娶姐为世子妃呢！”
终于一口气将话完了。
远书脸色变了变，她跟在顾衣身边这么久，是知道顾衣是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卫王世子的，再加上之前李明渊与顾雪之事，远书更是打从心底里看不起他。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向姐提亲啊！”远书也有些慌乱道。
李明渊会到顾家提亲，倒是也在顾衣的意料中。比起远书和坠儿的慌张，顾衣倒是十分淡然道：“父亲是不会同意的。”
当初顾南月那般的喜欢李明渊顾至远都万般阻拦不许她嫁给李明渊，更何况如今她对李明渊本就无意，再加上李明渊与顾雪出了那样的事情，顾至远更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
只是……既然知道会碰壁，卫王府怎么还会到顾家来。
“姐，这次不一样！”比起顾衣的淡定，坠儿急道：“国公爷起先是没同意，但是卫王手中有太后赐婚的懿旨，这样一来国公爷就算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什么，太后赐婚懿旨！”听了坠儿的话，顾衣的目光终于从书本上移开，皱着眉头问道。
那一日李明渊威胁之言顾衣并没有放在心上，却未曾想到他真的弄来了太后赐婚的懿旨！
太后是什么人，顾衣是知道的，当年元乐帝登基之时尚且年少，由太后一手把持朝政，直到元乐帝迎娶周后之后太后才慢慢的放手朝中大权。
就算是如此，元乐帝生性懦弱，跟李离截然不同的性情。对于太后言听计从，就是这样一个厉害的女人，为何要插手她与李明渊之间的事情。
比起阴毒的卫王妃，太后的手腕更加强硬、身份更加尊贵，李明渊在太后面前请旨赐婚，试问满朝中谁能够抵抗太后的命令。
在大家的认知中，太后懿旨，可比皇上的圣旨还管用。
太后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情，好端端的想到将她赐婚给李明渊呢？这一世，她与太后可没有任何的接触。
李离……能让太后破例下旨的原由也就只有一个，因为李离。
太后中意的儿媳人选是周家的周芍，可是李离那个混蛋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心悦于她的。
所以，太后为了绝了李离的念想，所以破例下了赐婚这道懿旨给李明渊。本来周家与卫王府关系匪浅，太后这般做是互赢的事情。
真的是被李离给坑惨了！
远书和坠儿见着顾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下子咬牙切齿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弱弱的问道：“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呀？”
顾衣定了定神，问道：“太后懿旨已经下到了顾家吗？”
到底是自己太大意了，没想到李明渊会用这般卑劣的法子提亲。
“还没有呢，今是卫王爷亲自来提亲的，被国公爷拒绝后才了太后懿旨的事情。”坠儿连忙回答道。
卫王这是想先礼后兵。毕竟成大事想得到顾家的支持，肯定不能与顾至远闹的太僵硬。
直接拿懿旨到顾家顾至远心中定然少不得有微词，是以先下聘礼若是不成再用强硬的手段来压制顾至远，那样来的话两家的交情还在的。
幸好，也幸好如此。
只要今懿旨没下来，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卫王府此举是先礼后兵，她的动作，要快！
顾衣捏紧的拳头松了又松，吩咐道：“让吴阳悄悄在后门备好车，任何人都不要惊动！”
朝衣巷尽头。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连绵的雨帘隔绝了窗外的世界，朱漆大门上深红的匾额，“离王府”三个字深如烙印。
马车便就停在离王府的对面，顾衣看了那巍峨的府邸，在记忆中十年前与十年后无二。
在记忆中，最后一次到离王府的是皇帝李宸煜登基后的第三年，在李明渊等人的挑拨下，对于这个一手扶持自己登基的皇叔李宸煜已心生猜忌，在朝堂上处处为难李离。
后，北戎之乱，李离请缨平叛，她为督军前去青城实则是奉旨暗杀李离。只是她的运气实在不好，本欲想率领亲卫出走草原，假意借流寇之手除去李离却未曾想遇到狼群，反被李离所救。
之后受了惊吓，在青城的府邸病恹恹的躺了一个月左右，等到她病好了李离也班师回长安了。
一路上，更是没有任何机会对李离下手。或者，就算是如她那般的狼心狗肺之人，被李离所救也不好意思再对李离下毒手了。
回到长安，密旨上暗杀李离未能完成，她被李明渊苛责了一顿，倒是李宸煜却未曾责怪于她。
前世的时候，顾衣也奇怪她是元乐帝留下的宠臣，为何李宸煜依旧对她那般信任有加，甚至比元乐帝更加倚重于她。虽然二人名为君臣，但是李宸煜在朝堂上对她颇有偏帮，甚至朝中有传言她顾衣之所以能够位极人臣，靠的是媚主的功夫。
李宸煜虽贵为子，常召她入宫伴君，但是却对她从未做过越矩的举动。
李宸煜是那般的信任于她，比之李明渊还要亲近几分，顾衣只当是因为当年元乐帝病重她陪伴过李宸煜一段时间才会这般。
直到那一日宫宴，顾衣看见周后的时候心中才有了几分了然。李宸煜对她那般信任和一种莫名的依赖，是因为她的模样与周后有几分相似……
而李离平北戎之乱班师回朝，李宸煜明升暗贬，夺了李离的兵权，而后是年中秋，寻了个错处下旨将李离软禁在邺山行宫中。
当时李离手握重兵，在朝中威望一日高过一日。李宸煜之所以一道圣旨便就能夺了李离的兵权，是因为李离早就有放权之心！
就连李明渊也没想到，夺权会那般的容易。是以李明渊与周家，在朝中布下多年的局终于收，就连李宸煜自己都不知道，费尽心思可是到最终却是为别人做嫁衣！
是年冬日，漫大雪，李离被软禁后的三个月后那些朝中支持李离的老臣贬谪的贬谪流放的流放，李宸煜对李离杀心已起，最终不顾念昔日恩情下旨赐死李离！
那一道软禁李离的圣旨，也是她亲自到离王府中下的。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但是那一年的中秋如同今日一样，雨势磅礴，整个地都堙没在了大雨中，带来的御林军将离王府团团包围起来。
选择在中秋节动手软禁李离是想打个出其不意。而当时朝野皆知离王门下有门客三千，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这是李宸煜亲自下的旨意，笔锋锐利，带着一种决绝的杀意，从李宸煜决定软禁李离开始，便就对其动了杀心。
却未曾想到，圣旨到离王府的时候，李离没有做半点的反抗！
那是顾衣最后一次到离王府，之后李离软禁邺山。冬日，李宸煜最终做了决断赐死李离，他再也未曾回过府邸。昔日显赫的门第，在李离死之后凋零废弃，朱红色的大门被腐蚀斑驳，再也不见当年之威严。
当年她最后一次到离王府，二人身份泾渭分明，争的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最终她亲自送李离到一条不归路上。
未曾想到，这一世第一次再到离王府，故地重游，竟是向前世她最大的死敌求救。
顾衣轻轻的叹了口气，当真是……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