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也吓了一跳,“我和他说好的,如果要传递消息,就把信放在那儿,自然会有人来取的。”说到这儿,吴氏浑浊的眼底不知怎么的泛起一丝光亮,忽然又黯淡,下去,她长长的叹息一声说,“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让一只鹰来取信。看来,他是对我不放心啊。”
燕合宜见她伤心,只好岔开话题说,“我还没问过,那个人,他叫什么?”吴氏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他跟我说他叫闫平,是个读书人。可是我分明听到,有人叫他许朗,也有人叫他王大哥,你猜,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那他长的什么样子,有什么特点吗?”燕合宜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恐怕不会轻易说实话,闫平也好,许朗也好,只是方便别人称呼而已,或许都不是他的本名。
吴氏苦笑一声说,“说起来,我也是被他那副好皮囊给骗了的团团转,他长的唇红齿白,比寻常的姑娘家还要好看。对了,他下巴上有一颗红痣,衬得皮肤更加白嫩。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昏了头,才会抛下对我百般好的李成河,跟着他跑了!”
燕合宜叹口气说,“个中滋味,我这个外人是体会不到的。后悔也好,昏头也罢,现在想要改正也不算晚。”吴氏靠在墙壁上,望着黑漆漆的屋顶说,“我现在是别人嘴里的‘**’,“贱人”,从前被我看不起的人,现在反过来看不起我,还要把我浸猪笼。你说,我还能怎么样?”
“有些话,我本来是想晚一点儿告诉你的,可是看你现在这样子,说了也无妨。”燕合宜说,“香梨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愿意,她还是想继续伺候你!”
吴氏一惊,继而带着哭腔大笑,“你看看,你看看,从前在府里伺候的一个丫头,翻身做了凤凰也来嘲笑我了!伺候我,她是记恨着我打了她,想要报复我吧?”
燕合宜说,“不,香梨并没有那么想。尽管她觉得你要害李成河,还放了一把火是大错特错,但她也说,当初府里热热闹闹,一家人过的不知道有多好,可转眼间,就剩下你和她了。她没有亲人,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所以想问问你,想不想和她一块儿离开这儿,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过日子。”
“她,她真的这么说?”吴氏还是不敢相信,“她已经有了那么多金子,想过什么样的好日子没有,为什么,为什么要带上我?”
忽然,门外闯进来一个人,正是香梨,她眼睛红红的说,“夫人,我在府里这么多年,早就把老爷、小姐和你当成了亲人一般。老爷和小姐不在了,我孤零零一个人,实在不知道该什么过下去。”
吴氏缓缓的站起来,走向香梨。想到那天她对自己的撕打,香梨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吴氏一把拉住她的手,嘴唇哆嗦了几下,“香梨,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成河啊!”
主仆两人抱头痛哭,燕合宜知道,吴氏最后一扇心门,已经打开了。他说,“不是我要在这种时候泼冷水,如果你们想好好过日子,那就得彻底摆脱闫平的控制!”
吴氏这才想起,自己身后还有一只魔爪,如果他还在,自己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她擦干眼泪说,“燕公子,既然你和大家都不计前嫌,愿意帮我,那我也不会再有什么隐瞒的。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燕合宜说,“现在信是送出去了,但是他会怎么回应,我心里却没有数。”吴氏说,“以他的心机,恐怕不会立刻相信信上所写,恐怕他会有信送回来!”
“你们之前的约定,如果他送信回来,会放在什么地方,或者托什么人送来吗?”燕合宜说,“他若知道你住在这里,会不会疑心呢?”吴氏摇摇头说,“无论我住在什么地方,他都会疑心,只是我并不知道他送信给我的方式。”
燕合宜皱起眉头说,“那就难办了,他在暗,我们在明,一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那时候就不好办了。”吴氏想了想,对香梨说,“你把我之前穿的那身衣裳拿来。”香梨说,“夫人,那衣裳太旧了,我准备了几匹好料子,你看看喜欢哪个,我给你做寄身新衣裳!”
吴氏心中感激,“傻丫头,那衣裳大有用处呢,去拿吧!”不一会儿的功夫,香梨把衣服拿来帮吴氏换上,吴氏对燕合宜说,“燕公子,我得到街上转转。”燕合宜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点头微笑道,“好!”
当吴氏一身破旧衣衫,佝偻着腰,面容憔悴的出现在街上时,那些喊着要把她浸猪笼的人也觉得自己那么做有些过分了。这个从前千尊万贵的女人,现在过的比乞丐还不如,也算得到了教训。况且看起来,吴氏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大好了,她边走边唠叨着什么“浸猪笼,浸猪笼”,似乎被吓坏了。那些人觉得,反正她已经成了这副样子,还是放过她好了。
在街上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儿,吴氏觉得身后似乎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她想起闫平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有些害怕起来。可想到香梨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辜负他们的好意了。
于是,吴氏故意拐进了一个行人稀少的胡同,后面的人加快脚步跟了上来。吴氏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尽量放慢脚步,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吴氏正要转身,就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急匆匆的从自己身边经过,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原来只是过路的人,吴氏摸着胸口,暗想是自己太紧张,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了。可是,那个男人走出去十来米,又忽然转身,往回走了。
这一次吴氏和他面对着面,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她哆哆嗦嗦的停下脚步,扶着墙直勾勾的看着那人,那人却一眼都没看她。两人再一次擦肩而过,吴氏总算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