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大家算是遇到了对手,赵子蒙心急如焚,其他人也有点沉不住气了。萧老一句话使同志们重新振作起来:“只要死者是秣陵路、十三营、花神镇和柳叶渡的人——退一步说,只要死者生前在这四个地方出现过,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
萧老的话既是对同志的安慰和鼓励,又充满了自信。萧老的自信是有足够根据的。
这个案子的关键就是确定死者的身份,只要能弄你搞清楚死者的身份,就一定能找到凶手。
八月十九号深夜十一点半钟左右,赵子蒙和萧老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敲门的是花神镇派出所的徐所长,他带来了一个人,此人是在柳叶渡打鱼人范登标。
当时,赵子蒙和萧老、令狐云飞、项代沫正躺在榻上讨论案情。
令狐云飞和这个范登标接触过一次,当时,范登标没有提供任何情况。他今夜来访,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令狐云飞将徐所长和范登标拉到床边坐下。
范登标的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他皮肤很黑。
“范登标,你说吧!”
“情况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儿子从学校回来,吃晚饭的时候,我和老婆闲聊——聊到了你们的案子,我儿子突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经他提醒,我也想起来了。”
“范师傅,你快说。”
“今天春天,我儿子学校的教学楼倾斜,要推倒重建,学校提前让学生放假,那些天,他每天夜里和我在秦南河上下丝网,我们每次下丝网,最远的地方只下到酱菜厂的码头,酱菜厂的码头上不是停靠着一条大木船吗?”
几个人也想起了那条长六米左右的大木船,前几天,大家在酱菜厂的后门外还见过这条船呢?
笔者也曾不知一次提到过这条船。
“他们每天夜里下丝网就下到那条船跟前。”徐所长补充道。
“一天夜里——是四月十一号的夜里,也是这个时间,大概在十一点半左右,我们下丝网下到酱菜厂码头的时候,那条船还在,可一个小时以后,等我们收到酱菜厂码头的时候,那条船竟然不在了。”
“我儿子记性好,他想起了这件事情。你们有所不知,那条船只有在白天才运东西,夜里面是不会有人动那条船的。”
“范师傅,你提供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们在收北边丝网的时候,在马齐亮家的菜地前面的河面上看见了一条船。”
“你说的北边是什么地方?”
“我们下丝网都下在靠岸四五米远的地方,那里的水比较浅,我说的北岸就是马婆婆庵对面——马齐亮家的菜地前面四五米远的河岸边。就是你们发现无头尸的地方。”
死者死亡的时间在两个月左右,以此推算,死者遇害的具体时间应该在四月中旬,范登标提供的时间是四月十一号。
这个吻合度应该是很高的。如果酱菜厂码头上那条木船就是凶手用来沉尸的交通工具的话,那么,案发第一现场应该就在酱菜厂附近。
“请你把下丝网的路线画在一张纸上,从什么地方开头,什么地方结束?”
林狄从谈话记录本上撕下一张纸,连同钢笔一同递给范登标。
“我不识几个字,更不会画画,还是我来说,你们画出来吧!”
于是,范登标叙述,赵子蒙画画。
几分钟以后,一张草图终于画出来了。
我们有必要对这张草图做一些说明。
范登标木船行进的路线就是下丝网的路线,开始于酱菜厂码头西边三百米处,结束于酱菜厂的码头上的木船。
下完南岸边的丝网以后,渔船向北划到河对岸——马齐亮家菜地前面的河面上,然后开始收丝网,最后结束于派出所前面的河面上。
发现尸体的地方就在北线的最东端。
听完范登标下面的话,萧老和赵子蒙已经能确定,范登标父子在四月十一号号深夜所遇到的那条木船极有可能是酱菜厂停在码头上的那条大木船,这条极有可能是凶手用来沉尸的交通工具。
“那天夜里下着雨,雨还比较大,河面上还有一层雾气,我们下好丝网以后,就把船划到离河岸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用竹竿拍打水面。”
鲍雅琴在交代罪行的时候,曾经提到过天气,当时,老天爷一连下了很多天的雨。
“为什么要用竹竿拍打水面呢?”
“把鱼往河边赶,河岸面不是有丝网吗!”
“你能把看到木船的过程详细回忆一下吗?”
“我正要说这件事情,是我儿子先看到那条船的,我们看到那条船的时候,它的位置就在马齐亮家的菜地前面,你们可能不知道,在这条河上,下丝网的人不止我们一家,平时,各人都固定在某一个河段下丝网,但如果没有其他人下丝网的话,别人是可以下丝网的。”
范登标接着道:“可我们的船已经在下丝网,一般情况下,别人是不会再下丝网的。所以,我们特别留意了一下那条船,等我们慢慢靠近那条船的时候,那条船就划走了——速度也快了许多,之前,那条船在那里停了一段时间。”
停顿一段时间,船停留在水面上,不是装货,就是卸货,凶手应该是在“卸货”,卸货是把货卸到岸上,那条船停在距离河岸四五米的地方,显然不是卸货,而是沉尸。
“慢慢靠近那条船?你们的船距离那条船有多远?”
“大概有六七十米的样子吧!”
“你们的船是由东而西,还是由西而东呢?”
“我们的船由西而东。”
“照这么讲,那条船应该也是由西而东了?”
“不错,那条船朝西华门方向划去了——速度突然快了许多——像是有意避开我们似的。”
“船上有几个人呢?”
能看到船,就应该能看到人。
从谋杀到搬运尸体,从搬运尸体到沉尸,一个人恐怕做不来这种事情,大家不要忘了,死者是一个胖子,在尸体的身上还缀着两块超大的城墙砖呢?
同志们一共调查过十一条船,这些船都是底朝天——不带舱的船,所以,范登标父子应该能看见船上的人。
“那条船上有两个人,两个人都穿着雨衣。等我们收完北岸丝网,将船划到酱菜厂码头的时候,那条船又好端端地停在码头上了。前两天,你们这位同志找我了解情况的时候,我始终没有想起来,今天晚上,要不是我儿子提醒,我同样想不起来。”
“第一现场不在酱菜厂,就在马婆婆庵。”项代沫道。
“如果钱和平没有到重庆去,我一定会认为,“6.27”无头案的死者就是王洪宝。”令狐云飞道。
萧老听出了令狐云飞的言外之意:“我的想法和令狐云飞不谋而合,王洪宝的年龄、体型、和死者完全吻合;胎记的大小、位置,和死者手背上的胎记也很吻合;马婆婆庵也有城墙砖——而且是现成的城墙砖;最重要的是,马婆婆庵和马婆婆庵附近的土就是黄土,和城墙砖豁口里面的黄泥土属于用一种土质。”
“再加上身高,根据令狐云飞提供的情况,死者的身高完全可以体改到一米七二;王洪宝在离开十三营之前,就住在马婆婆庵。遗憾的是王洪宝活的好好的。”萧老摇头叹息道。
尽管如此,萧老和赵子蒙还是从范登标的叙述中读出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第一,第一现场应该在十三营,这也符合同志们最初的判断与分析;凶手有可能就地沉尸,割掉死者的头颅,就是为了就地沉尸。
第二,第一现场不在马婆婆庵,就在酱菜厂,或者在马婆婆庵和酱菜厂附近。
第三,凶手之所以将死者的尸体沉在靠近北岸的地方,目的是诱导警方产生一种错觉,既达到了就地沉尸的目的,又将警方的视线和注意力从十三营转移到了秣陵路。
赵子蒙思维的触角开始向深处延伸:“范师傅,你是不是想说,你们父子俩在马齐亮家菜地前面看到的那条船可能是停在酱菜厂码头上的那条船?”
“不是可能是,一定是。”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在秦南河上,一共有十一条船,这——你们可以去问问柳叶渡的柳老四,他也会跟你们这么说。”
“不错,确实是十一条船——连同柳老四的渡船,一共是十二条船。”徐所长道。
“其它十条船都比较小,在这条河上,最大的船是柳老四的渡船,其次是酱菜厂那条船,酱菜厂那条船是用来运送货物的。在秦南河上,除了柳老四的渡船,最大的船就是酱菜厂那条船。”
“当然,在秦南河上,每天来来往往的船只有很多,但很多船只有在白天才会出现在河面上,只有十条船会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河面上,酱菜厂那条船在白天是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