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十万八千年前的通天字帖
与崔渔的怒火冲霄不同,宫南北抚摸剑鞘,抬起头看向苍穹中那张云雾变幻不定的面孔,整个人眼神中只有安静。
愤怒到极致的安静。
安安静静的看着天空中的那一只大脸。
宫南北知道对方有备而来,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想要屠灭整个大梁城的人。
想要借助整个大梁城内的人来威胁自己。
但是宫南北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做法很有效,对方的做法成功了。
宫南北要是一心想跑,没有人能留得住他。
蚁大圣不行,蛟大圣也同样不行。
可是宫南北没有跑。
他要是抛弃大梁城数百万性命,独自一个人去逃命,他就不是六十年前那个在杞国的废墟上,孤身一个人大战七大圣的宫南北。
“师兄,你去逃命去吧。蚁大圣是冲着你来的,只要你逃走了,对方岂敢对大梁城下死手?”崔渔打断了宫南北的话。
“它是蚁大圣啊!六十年前就屠灭过人类国度,当年杞国十八亿人口,尽数落入蚁大圣口中,成为了蚁大圣的资粮,所以才有六十年后今日的蚁大圣。我要是跑了,他绝不会有半点顾忌,只会顺带吞了大梁城的百万人口做资粮。”宫南北道。
要是换一位妖圣,他或许也就信了。
但偏偏来的是七大圣!
七大圣要是心存顾忌,六十年前也就不会屠灭人类的国度。
“我要是逃了,他们怎么办?”宫南北看向王毅以及两小只,虽然被崔渔用祝由术压制住毒性,但三人依旧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事到如今,逃无可逃,只能应对。这是针对我的杀局,七大圣能穿过人族的重重守卫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人族有人想要我死!”宫南北心如明镜,眼神中一点点杀机在不断流淌:“我死则死矣,只是有一件事,若不能解决,我必定死不瞑目。”
说到这里,宫南北看向崔渔:“我幼年之时,出身寒微,本是白骨长城的一个孤儿。我从白骨长城诞生,四岁那年,恰逢一次妖兽攻城,有大妖挖通地道,进入了长城内,我父母陷入妖兽口中,自此殒命。从此以后,我就在白骨长城流浪。这一流浪,就是八年!十二岁那年,我记得白骨长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那一年白骨长城外有雪妖成道,白骨长城内三千里一片缟素,天地间都是大雪茫茫。百姓房屋被压塌,就算是练气士也难以抵抗那股严寒,成为了暴风雪中的尸体。我记得自己在白骨长城内的一座破庙内,当时破庙被大雪压塌,我被埋在了废墟中。”
说到这里宫南北神情恍惚,眼神飘渺回到远方,似乎看到了数百年前的白骨长城,白骨长城内的那个一袭白衣胜雪,似乎与风雪融为一体的姑娘。
“我遇到了米猪的姐姐,大米粒!是她姐姐在严寒之中,将我从废墟中扒拉了出来。”宫南北道。
“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他年若有凌云志,必定要娶一个同样如此的神仙女子为妻。”宫南北眼神有些恍惚,陷入了沉默,许久后才道:“可惜了。”
崔渔没有听懂,宫南北在可惜什么。
“大米粒死了,因我而死。我将她的尸体,冰封在了白骨长城。”宫南北一双眼睛看向崔渔:“师弟,伱掌握了起死回生的本事,是也不是?”
崔渔闻言瞳孔一缩,震惊的看着宫南北。
他掌握起死回生之术的事情,可是从来都没有任何人知道,宫南北是怎么知道的?
“小李村上空几次出现六道轮回的虚影,有人逆改天命,篡夺六道轮回,我又怎么能不知道?当时小李村内有些神异本事的,唯有师弟一人而已。但我又不敢相信,师弟的修为太低,不论如何看,都没有能逆改轮回的手段。”宫南北一双眼睛看着崔渔:
“可是后来韩信一夜之间觉醒血脉,法家圣人李斯在你这里吃瘪,我就知道事情有趣了。那起死回生的手段必定与你有关!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正因为不可思议,所以才显得奇妙。”
宫南北看着崔渔,眼神中露出一抹恳求:“师弟,你掌握了起死回生的本事是也不是?”
崔渔闻言沉默,迎着宫南北的目光,脑子里无数念头疯狂闪烁。
起死回生的干系太大了,若叫世人知道自己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到时候自己永无宁日。不知会有多少寿命将尽的老古董找上门来。
他就算是有共工一击,也依旧难以抵挡起死回生的疯狂。
人家都要老死了,还会怕你的共工真血拍死不成?
越老,距离死亡越近,就越加不择手段的癫狂。
而且这世上谁还没有个遗憾?
谁还没有个意难平?
谁还没有几个希望能死而复生的亲戚?
到时候崔渔怕自己不会成为众人的座上宾,反而会成为别人控制、觊觎的对象。
人家知道你有起死回生的手段来求你,到时候你要是不肯答应,人家必定会恼怒。然后你就莫名其妙的结下一个大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栽一个大跟头,不知道哪里有人给你下绊子。
你要是答应人家,到时候会有更多人蜂拥而至的登门,人家会问你,凭什么救他不救我?
虽然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架不住人家恨你!
到时候人家拖着奄奄一息的人过来,你救还是不救?
不救,就是结仇。
救?
你以后别干别的事情了,就天天的救人被。
不管是救或者不救,到时候必然是仇家遍地。
当然,最关键的是,有人要是觊觎你起死回生的神通,你交还是不交?
就连神通如此逆天的宫南北都被人给逼上绝路,崔渔觉得自己不论如何都是比不上宫南北的。
大周人王都抵不过众人的算计,依旧是翻了车,崔渔又何德何能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一旦承认,消息泄漏出去,往后自己永无宁日。
“师弟!!!”宫南北的声音中透漏出一丝丝哀求的意味。
“是。”崔渔目光与宫南北对视,伴随着一口气呼出,终于道了一句。
看着崔渔点头应下,宫南北忽然心中释然,呼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此时求你,叫你有些为难。但我生平,仅有此一件憾事,近乎于成为了我的心魔,困了我六十年不能入敕。”
“我答应了,师兄不必再说。”崔渔道。
“多谢。”宫南北看着崔渔,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救活米粒,你与米家的恩怨,也能就此化解。米家的触角遍布天下,比之诸侯国的实力也不差。尤其是近些年米家出了个米猪,叫米家的势力更上一层楼,米家的势力越加深不可测,暗中获得了无数人的投靠。所有人都认为,米猪有希望继承人皇神农的遗泽,修行至不可思议的境界。乃至于成为我人族第四位人皇!”
崔渔闻言沉默不语,他不想惹事,但也绝不会怕事。
尤其是现在有了共工真血作为依仗,崔渔心中的底气足的很。
“尸体在哪里?”崔渔问了一句。
不管他和米家的恩怨如何,米家人想要杀他,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拿着这个剑鞘,前往白骨长城,它就能指引你到达该去的地方。”宫南北将剑鞘递给了崔渔。
看着剑鞘上赤红黄绿青蓝紫的八颗花里胡哨的宝石,崔渔眼神中露出一抹怪异,但还是将剑鞘接住。
剑鞘很沉,剑鞘花里胡哨。
崔渔抚摸着剑鞘,普普通的剑鞘材质,没有任何纹路。
触摸起来犹如冰冷的钢铁,但鼻翼间却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清香。
清香很独特,才刚刚吸进来,整个人的灵魂都似乎出窍了一样,一股难以言述的舒爽在心中升起。
就连思维的运转,都似乎快了很多。
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冷静状态。
崔渔抚摸着宝剑,看着面色决然的宫南北,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难以言述的伤感:“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听闻崔渔的问话,宫南北目光下意识偏移,落在了崔渔的肩膀上,脑子里想起那把先天神剑。
得了那柄先天神剑,就算是圣人降临,他宫南北也有信心与之周旋。
可惜!
他说不出叫崔渔将先天神剑交给他的话。
“没有!”宫南北话语斩钉截铁道:“那些畜生的心犹如钢铁。绝不会对人类有半分怜悯、慈悲,一旦心中下了杀机,就绝不会留活口。”
宫南北声音中充满了唏嘘:“只恨我不能领悟无上剑道,我的剑道造诣不能再做突破,否则何至于此?竟然被昔日那被我追得上天入地的畜生给逼迫到如此的地步。”
宫南北心中充满了愤慨。
说起剑道突破,崔渔忽然心头一动,他想起了一位剑道大能人物: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的剑道,岂不是剑道巅峰?
宫南北要是有机会领悟通天教主的剑道,能不能将那蚁大圣斩杀?
宫南北整理衣衫,面色平静的就要走出门去。
“师兄且慢。”崔渔喊了句。
宫南北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崔渔,目光中满是疑惑:“师弟可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这里有一份字帖,乃是某一位剑道通天彻地的大能留下来的,师兄若是观望之后,或许心中能有所收获。”崔渔道。
宫南北闻言笑了:“山登绝顶我为峰,我就是剑道的巅峰,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还有人剑道造诣比我还要高。你那位所谓的前辈,怕是忽悠你的……。”
宫南北话说到一半,整个人忽然顿住,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崔渔手中的剑贴,二话不说一步上前劈手将崔渔的剑贴夺了过来。
剑贴上的字迹,早就已经被崔渔剪开打乱,然后重新粘贴在一张白纸上。
宫南北捧着剑贴,整个人如遭雷击,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身躯都在不断哆嗦。
眼神中金光迸射,崔渔就看到宫南北的眼睛里真的迸射出一道金光,然后崔渔字帖上的文字,化作了一道道虚幻的笔划,落入了宫南北的眼睛中。
字帖上的字迹在不断变得虚幻,但是宫南北的双目中似乎有一股难以言述的恐怖锋芒在孕育。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剑道!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手段。”宫南北声音中充满了激动、茫然:“看不懂啊!看不懂!太深奥了,完全都看不懂!”
“这一剑不该这样!”
“这一剑明明应该衍生雷火,可为何会变得这样?”
“不应该啊!”
宫南北捧着字帖,犹如是一只上蹿下跳,不断蹦哒的猴子:“看不懂!太深奥了!已经完全超乎了我的理解。”
一边说着,手中不断比划着:“这才是剑道!这才是真正的剑道!我所领悟的不过是区区微末技能,剑道的皮毛罢了。不,我领悟的就是剑道糟粕,我的只能称之为剑法,不能称之为剑道。”
宫南北像是一个疯子,不断的在院子里徘徊,手中拿着字帖,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一刻钟后,字帖上的最后一道笔画飞入了宫南北的眼中,宫南北整个人陷入了难以言述的癫狂状态,不断的在地上来回走动,声音里全都是焦躁不安。
“朝闻道,夕可死!但是通天大道就在眼前,真正的剑道就在我面前,我却抓不到、看不懂,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心碎的事情吗?”宫南北不断嘀咕。
然后宫南北直接坐在了大树下,犹如一根雕塑一样依靠在大树下,整个人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述的顿悟状态。
崔渔看着空白的白纸,轻轻吹了一口气,白纸化作了灰烬。
“希望宫南北师兄能想出破局的办法吧。”崔渔的眼神中露出一抹担忧。
宫南北在他的眼中虽然是一座山,但通天却是不周山。
他有些怕宫南北看不懂通天的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