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诸公都是心气儿高的,一路上也都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引路的孟公公笑而不语。
这群乡巴佬。
长公主又如何?弹丸之国的长公主,地位还不如他们越国的一位官宦女眷,而他可是彰武帝身边的大监,即便太子,也要礼让三分。
叶曦和丝毫不知道这位孟公公一路上的内心戏有多丰富。
使者馆里院落众多,从大门进,孟公公领着他们一直往里走,大概有半个时辰,才终于在一座略显寒酸的院落前停下。
孟公公转过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诸位大人,因为受邀而至的使臣太多,只有这一座院落了,还请诸位大人们将就几天。”
随行的使臣们都有点不太高兴,但是看到礼部尚书和叶曦和都未曾吭声,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有再多的气只能憋着。
这越国绝对是故意的!使者馆占地这么大,院落众多,怎么可能没有别的住处?
不过是欺他们国家弱小罢了!
孟公公正要告辞,突然,前面紧挨着的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兽吼。
“那是什么声音!?”有人吓了一跳。
“我好像听见了狮子的吼声。”
“不可能,这里是使者馆,怎么会有狮子,你听错了吧。”
其余人窃窃私语。
而就在这时,又一阵狮吼声响起,比刚才的那声更响,更清晰。
使官们的脸全都变了。
礼部尚书看向面前的大监,“孟公公,前面的院子里怎么会有兽吼?”
孟公公望了一眼前方,神色淡淡地“啊”了一声,“那是嘉乐公主圈养的烈心狮,诸位大人放宽心,那狮子已经被养得磨灭了凶性,不会伤人。”
他语气轻微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晋国的使者们却是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孟公公!为什么明明是侍者住的地方,却被用来圈养了狮子?!”
“对啊!你说那畜生没了凶性便真没了?我看啊,越国就是用心歹毒!”
众人终于忍不了了,群情激奋。
“掌嘴!”
孟公公一直以来的笑脸终于耷拉了下去,忽然便冷冰冰地吩咐身边的侍从。
那人身形忽闪,“啪啪”两声响起后,如鬼魅一般重新回到了孟公公身侧。
而其中一个使臣白嫩的脸上浮出两个红红的巴掌印。
礼部的官员都是读书人,读书人哪能受得了这个委屈,他当即便看向刘尚书,“尚书大人!这厮无故指使下属打人,委实猖狂!尚书大人千万要替下官做主!”
“刘大人,你这下属说了不改不改说的话,老奴打他,是为他好。”
孟公公捏着拂尘,眼睛斜瞅着拂尘尾絮说道,总之是不曾正眼看过刘尚书一眼。
而能混到礼部尚书这个位子的,心思自然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刘尚书不嗔也不怒,只是淡声问,“孟公公此话何解?”
“刘大人有所不知,前院的那头烈心狮,是我们公主的心肝宝贝,平日里爱惜得不得了。可方才,大人那位属下却以畜生二字辱之,这话若是让嘉乐公主听见了,岂是区区两巴掌便能算了的!”
他说得有理有据,那位被掌嘴的使者气得脸红脖子粗,“本就是畜生,又有何说不得的!”
那孟公公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像是瞥见了什么,忙拂了拂袖子跪下身来,“老奴参加公主殿下!殿下,这什么风,竟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本宫不来还不知道,竟然有人如此不知死活,辱骂本宫的赤焰。”
赤焰是她为烈心狮取的名字。
叶曦和等人闻声,这才转过身去,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名蓝衣女子,骑着红棕色的汗血宝马,头上佩戴着花纹繁琐的蓝宝石抹额,背上背着一把弓,手腕上带着一串奇形怪状的玉石。
叶曦和的神色在看到蓝衣女子的那一刹那,不着痕迹地暗了暗。
姜延年的胞妹。
——姜代柔。
真是冤家路窄啊,她才刚到晋国,凳子都还没来得及坐,便遇上了。
前世沈习便是替她死在姜代柔的箭下。
一幕幕的记忆在脑海里沸腾喧嚣,她眼尾发红。
这敌意她并未曾刻意掩饰,因此姜代柔的目光很快,便从那个使者身上转到了叶曦和身上。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叶曦和,“你就是那个与我兄长和亲未曾成功的晋国长公主?”
“本宫建议你出门最好把面容遮起来,毕竟吓到人就不好了。”
对于她的挑衅,叶曦和不为所动。
姜代柔轻嗤了一声,认定这也是个任她搓揉捏扁都不敢吭声的软柿子,没了再多看一眼的兴趣。
她重新将目光投回那个脸上仍有巴掌印的使者,“你辱了本宫的赤焰,还让本宫听到了,按理来说,须得割了你的舌头。”
闻言,那使者下意识地一哆嗦。
“毒女”两个字梗在喉头,到底没骂出来。
很快,姜代柔又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不过念在远道而来的份上,本宫便网开一面,不割你舌头了,只要你跪在本宫的赤焰面前,磕三个响头,本宫便饶了你。”
什么?!让他跪在一头狮子面前磕头?
不只是被掌嘴了的那个使者,其余的使者,甚至是自始至终保持平静的礼部尚书听到这话,都不免出离愤怒了。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就是羞辱人!
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姜代柔心情甚为愉悦,咯咯笑着叫人牵来了烈心狮。
缓缓走近的烈心狮足有两人高,犹如一个庞然大物,被侍从用铁链牵着。
烈心狮那足有婴儿拳头一般大的眼睛凶恶地瞪着面前的人类,只是被侍从牵扯,不能再往前一步。
“跪吧,放宽心,很安全的,赤焰被牵着,就算发狂也咬不到你的。”姜代柔咯咯地笑。
礼部尚书沉声道:“嘉乐殿下此举,就不怕我等回国后如实向禀报吗?”
姜代柔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禀报?本宫为何要怕?本宫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不是你们的时辰先出言不逊?本宫小惩大诫罢了,你们难道不应该感激涕零吗?”
这个疯女人!
所有的使者们内心都冒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