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光楠爽朗大笑，在沙发上坐下，望着夏晨隽秀的面容，说：“我听出来了，你这是故意在恭维我。”
夏晨在他对面坐下来，笑道：“您老好眼力。”
倪光楠笑得没那么爽朗了，反而含蓄下来，“小夏总，我能问一下，你怎么就瞄上我了吗？”
老头儿无疑是睿智的，从夏晨这一系列动作上就能看出来，自个儿被这小子给惦记上了。
尴尬地摸下鼻子，夏晨说道：“还真是瞒不住您老啊，其实这事儿吧，不是我惦记上您了，是国家惦记上您了，但是因为一些其他方面的不便因素，有关方面的人不好给您老做工作，所以只能由我来出面跟您老谈。”
倪光楠皱着眉，“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国家惦记我啥？惦记我的技术吗？”
“准确地说，是惦记您这一身的好本事。”
冯楠给倪老泡了杯六安瓜片，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倪老对她说声谢谢，又对夏晨说道：“你继续说。”
夏晨说道：“让我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大概在十几天前吧，小子我莫名其妙就被计委的领导喊到那栋大楼里去了，领导跟我说，国家很重视国产系统和软件的研发，希望我能够承担起这个重任来。
嗐，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其实领导就是想让我出钱来研发国产系统和软件。
说实话，当时我没敢答应，因为我并不知道研发国产系统要投入多少资金，会不会因为投入过大拖垮了我的公司？
您老应该清楚，我们嘉悦实业除了卖家电，生产dvd，还投入了不少钱去研发芯片，我不瞒您，每年投入到晶圆方面的研究经费就有五个多亿，我是真担心再投入到国产系统方面的研究，会把我公司给拖垮的。”
倪光楠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道：“确实，你是个商人，有这方面的担心是正常的。”
缓了会儿后倪老震惊了，“冯海潮那个家伙在你手底下做事吧？难不成，跟北科大合作建立的芯片研究所，是你投资的？
是了是了，国内现阶段投入到芯片研究的机构就那么几家，京城更是别无分号、独此一家。
我说呢，小冯去年找我，一个劲儿游说我加入研究所，口气那么大，说什么老板不差钱儿，我去了之后不用再为研发经费不足而操心劳力。
呵呵，原来研究所是你投资建立的呀，老头子后知后觉了，小夏总好样儿的，倪某人佩服。”
夏晨呵呵笑道：“您老过奖了，我国的半导体、芯片产业一直落后于西方，若长期裹足不前，一定会受到帝国主义国家的钳制。落后就要挨打，这个道理小子是明白的，所以，老杨头儿跟我提出来要联合研发芯片的时候，我就答应下来。
说实话也是头脑一热答应那老头儿的，要是知道投入那么巨大……我想我还是会答应的。
不是标榜自己是个爱国商人啊，我觉得，这是我辈的责任。”
倪光楠点着头，说道：“夏总能有这份爱国心，有这份为中国制造尽心尽力的气魄，老头子我就深感敬佩了。”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再有啊，您老还是喊我晨子吧，您一口一个夏总，我怎么那么不踏实呢。”
“哈哈哈哈……你小子，还挺有意思的。好了，别耍贫嘴了，继续往下说吧，刚说哪儿了？哦，你担心继续投入研发国产系统会拖垮你的公司。”
夏晨点头说道：“对，当时是真担心，所以，乔小姐就给我出了个主意，您也看到了，就是外面这个公司，网吧管理服务公司。乔小姐的意思是，让我挣钱投入两不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只有让我挣到钱了，我才会放心大胆地投入资金去研发国产系统。您老知道的，那些人，都是老谋深算的家伙啊。”
这话把倪光楠都给说笑了，点头道：“没错儿，一个个都比狐狸还精。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挣不到钱，拿什么投入研发啊，挣钱和投入从某方面来说是相辅相成的。”
“就这，他们还说我雁过拔毛呢。”夏晨撇着嘴说道。
“呵呵，这不能算雁过拔毛，乔院长这么考虑是正确的。”倪老给定了性，并且对夏晨嘴里的“乔小姐”，稍一推敲就对上号了，只是不太明白，夏晨怎么管院长大人叫小姐呢？
“您喝茶。”夏晨把茶杯递到倪老手里，继续说道：“我一看，领导们都这么慷慨了，对我都这么大方了，这事儿我必须得干啊，必须得对得起领导们的信任啊，特别是领导们说，研发国产系统，每年只需要花3、500万后，我立马就应下来了。
3、500万的研发资金，对我来说不多，我能出得起。我只提了一个要求，我的研究所里没有系统方面的科研人才，让领导帮我解决这一难题。
结果……乔小姐跟我说，倪老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让我自个儿想办法把您挖过来。所以……”
“所以你小子脑袋又一热，就布了好大一个局，引我上了钩，对吧？”倪光楠笑着说道。
“嘿嘿，就是这么回事，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您见面，懵着头过去，能不能见到您老的面都不好说，即便见了面，能说啥呢？一开口就跟您老说，反了吧，反正老柳也不拿您老当干粮了，您老还坚守岗位干嘛？跟小子上梁山吧。”
夏晨面部表情贼他娘丰富，“我估计，这话没说完，您老就得踢我的屁股墩儿。”
倪光楠哈哈大笑，伸出手指虚点着夏晨，说道：“我发现了，你这个小家伙儿啊，嘴皮子不是一般的溜溲，死人都能够让你给说活了。”
“过誉了，过誉了您内。”
“我跟老柳那点子龌龊事儿，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实在是，嗐，不说了……”倪光楠皱着眉头，神情凝重。
夏晨也叹声气，说道：“其实说起来，这就是市场派和技术派的一场斗争，也可以说，是您跟柳忠烈对联想集团发展路线上产生的分歧。据我所知，京城联想马上要和香港联想合并了，如此看来，柳忠烈已经完成了对联想集团控制权的掌控。
您老觉得，在他大势已成的情况下，您继续留在联想集团，还有什么意义吗？”
倪光楠吐出口气，说道：“是没有多大意义了，所以，我就要接受你的邀请？”
夏晨笑道：“必须必啊，您老想想，跟我合作，起码我能给您提供国产系统的研发资金，并且不会干预您的研发进度。恕我直言啊倪叔儿，国内的计算机产业已经落后西方发达国家太多了，硬件更是跟美国制造无法相比，如果在软件方面再不努力追赶，到最后就只剩下被他们凌辱、宰割的份儿了！”
目露精光望着夏晨，倪光楠点头激动地说道：“小子，这话你说的一点错儿都没有，就拿操作系统来说吧，操作系统那是一台电脑的基石啊，你看看，现在的电脑上，捆绑的都是国外的软件。
如果我们没有自己的东西，将来早晚会被国外公司给绑架的，所以，得把命脉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才行，不然，将来我国人民使用的电脑都被外国公司牢牢锁定，那是会出大问题的！”
夏晨亦是点头，说：“倪叔儿您看，咱俩这不就达成一致意见了么。并且您想想啊，那帮人尖子为什么要让我开这么一家网吧管理服务公司？”
倪光楠马上说道：“是因为他们不仅要让你负担国产系统的研发费用，还要让你承担起电脑使用普及的重担来？”
“就是这个意思，您想啊，到目前为止，我们公司已经跟130多位老板签下了加盟协议，第一批电脑订单就有台，我不谦虚地说，全年的订单保守估计都得有10台，这个数量每年都会递增。”
夏晨说得口干舌燥，拧开一瓶矿泉水灌了进去，抬起手背擦下嘴巴，他继续白话道：“倪叔儿，我很有信心，等您的国产系统研发成功后，我们国家的网民人数也会有个爆发式增长的，再加上咱们网吧在市场上的占有率，您说，国产系统的装机量能有多少？
装机量上去了，那些国外的软件开发商会不会看到国内有这么大的市场空间，而去专门做匹配国产系统的软件，来融入我们国产系统的生态呢？”
这番话一说，倪光楠都热血沸腾了，老头儿攥着拳头铿锵有力：“那是一定会的！”
忽悠成功！
夏晨趁热打铁道：“所以说，咱俩合作才是最佳拍档啊，您老考虑考虑，要不要上梁山？”
倪光楠爽朗笑道：“你这个梁山，看来我老头子不上是不行了！别的不说，就冲你小子描绘的这个前景，就值得老头子一试。
仔细想想，你的尝试是正确的，未来中国电脑的发展趋势不是推广家用，重在网吧联盟，网吧才是国内电脑普及化最重要的根据地。
网吧的兴起，势必会带动电脑产业化的发展，乃至于带动网民数量的激增，这对于国产系统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机会。”
“干了？”
“干了！”
夏晨站起来，紧紧握住了倪老的手，“欢迎倪叔儿加盟嘉年华网吧管理公司！”
“哎我发现我似乎掉你沟里去了，你小子什么时候改口叫我叔儿的？”倪老通透后跟夏晨开起了玩笑。
“一千字之前吧大概。”夏晨也没正形起来。
倪光楠笑道：“我这岁数应该你比父亲大吧？”
夏晨迷糊道：“貌似是的。”
“那你应该喊我大爷！”
“好的，倪大爷！”
“你大爷！直接喊大爷，别带姓儿！”
“好的，大爷！”
老头儿反应还挺快。
夏晨乐得不行了。
俩人又坐下了。
倪光楠好奇地问夏晨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给你们网吧的电脑提供了什么样的解决方案吗？”
夏晨笑道：“您让我猜猜啊，我想，您一定是给我们解决了服务器的架设方案，您手里有一整套的服务器并联技术吧？”
嘎！
“这你小子都知道？”倪光楠整个人都不好了。
夏晨嘿嘿笑道：“很明显啊，我们给所有厂商和代理商发过去的配置单，都对硬盘的容量要求很低，但却对网卡要求贼高，还标注上了要网卡自带微处理器的型号。
还有，我们对服务器的选择上并没有提出硬性要求，这明显是不符合电脑配置特征的。
其实我们就是在等，等您拿出一套服务器的架设方案来，因为只有服务器并联，才能把硬盘的价格降下来。
所以我猜，您给出的电脑价格，不会高于4700块钱/台，对吗？”
倪光楠激动地一拍夏晨的大腿，说道：“好小子，这都被你料中了，你小子可以！没错儿，联想这边给你网吧电脑的价格是每台4650元，并且不是组装机，是联想生产线上下来的特别订制机型，与其他联想电脑一样，享受三年质保，质量上你可以完全放心。”
夏晨竖起大拇指，说道：“虽然联想现在也只是个大型拼装厂，但这个品牌还是能够信赖的。”
倪光楠摇着头，苦笑不已，“孩子，我发现了，你对老柳的怨念不是一般的大啊。”
夏晨很想问老头儿一句，您对他就没怨念吗？没怨念您就没断了去告他？
但这话真不能问。
夏晨太清楚，倪老这代人，除了极个别的崇洋媚外分子，或者说尝到挣外国钱好处的无良商人，大多数人是有爱国情怀的，并对发展民族工业抱有相当大的热情。
这时候咱就别火上浇油了。
说多了会让倪老觉得没脸的。
嘿嘿一笑，这货说道：“我爱国，我光荣！他卖国，他可耻！道理就这么简单。”
他卖过国吗？
倪光楠不禁扪心自问，从某方面来说，过分向欧美国家的先进技术靠拢，而罔顾国产系统的研发，或许也是卖国的一个表现形式吧。
嗯，通顺了。
“你小子没骗我吧，真愿意每年拿出3——500万的经费来资助我研发国产系统？”跟夏晨混熟了，倪老也就放开了，老头儿看出来了，这家伙脾气性格挺直爽的，是个标准的北京爷们儿。
“那必须的啊，我不瞒您老啊，我这公司还没正式开始营业呢，这段时间就收了400多万预付款和加盟费了，后面还有一笔装修分成打过来，保守估计一下，每年的盈利最少也得5000万，所以说，您那3、500万的，根本不叫事儿。”
把倪老挖过来了，夏晨自然要跟老头儿交交心，也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今后专心做技术研发就是了。
倪老倒吸一口海鲜疙瘩汤，“这么挣钱？”
夏晨点头微笑。
倪光楠又说道：“既然这样，我也别含糊了，明天就给老柳递辞呈，早点脱身就能早点进入到国产系统的研发中去。”
夏晨说道：“恐怕得委屈您去亦庄那边办公了，先跟芯片研究所在一起办公，回头我再给您另寻他处。”
倪光楠琢磨琢磨，说道：“在哪儿办公倒是小事儿，我在想，能从联想拉出多少人来。”
说起这个来夏晨就精神了，他现在缺的就是技术人员，忙问道：“您估计能有多少人愿意跟您出来干啊？”
倪光楠沉吟片刻，“有烟没？”
夏晨赶忙给老头儿奉上一根烟，并帮他点了。
他还真不知道倪老会抽烟。
抽了一口后，倪光楠说道：“我大概估算了下，愿意跟我出来的，大概能有3、40口子人。技术方面你放心，因为之前一直没间断了研究，到你这儿来也不会是从头开始。
我带出来的人我还是很有信心的，都是些好小伙子，有好几个都是科研所的技术骨干。
只要你资金到位了，短了我不敢保证，三年内我们一定把国产系统做出来。”
夏晨笑道：“我给您五年时间。”
倪光楠摇头道：“用不了那么长，三年足以！”
老头儿信心十足。
“对了，你真要把全年的电脑订单给联想吗？”倪光楠磕磕烟灰后意味深长的问道。
夏晨苦笑道：“不给联想还能给谁呢？难不成给ibm？给戴尔？或者给惠普？都不合适啊倪大爷。国内那些电脑生产商更不靠谱，首先一个，产能就跟不上我们网吧联盟的发展速度，把订单给他们，不是自断财路么。”
倪光楠也乐了，“倒也是，给国外的厂家，那是壮大了别人的实力，给国内小厂商，就耽误你挣钱了，也变相耽误我的研发速度了。得，就让联想占这个便宜吧。”
夏晨点头：“您老说的对极了。”
正说着话，崔璐和赵晨光走了进来。
“夏总，我和赵经理已经谈完了，双方对这次合作都很满意，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签合同了？另外，招标会就没必要再开了吧？”崔璐温婉笑着对夏晨说道。
价格都这么低了，还开个屁的招标会啊。
外面那些各大厂商的代表知道联想掺和进来后，已经死了心。
夏晨笑道：“那就把合同签了吧，告诉其他厂商和代理商，招标会取消，我们已经跟联想集团达成了合作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