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忙忙碌碌,不胫而走。
到晚上,刘晨阳叫来纪青蝉等管理人员跟一帮赶来天海的法务,一块吃了顿饭。
他又喝了点酒,不多,眩晕感明显。回酒店途中,在车上便已被困意缠住。
在开车的董兰君,时不时看一眼他,尽量开的平稳。
心情,自莫名低落。
她记忆里的刘晨阳,连放开说话都会挑人。坚韧,坚忍。
只有在极为开心或极为烦闷之时,理智才会变得薄弱,不像平时的他。
这次见面,她便察觉他有心事。
他不说,她也没机会问。
车至下榻酒店。
董兰君轻缓拍了下他胳膊:“醒醒,到了。”
“嗯,到哪啦?”
刘晨阳勉强从放平的副驾驶上缓缓坐起,拍了下昏沉的脑袋,就要下车。
开门,被风一吹。
他这才完全清醒:“你住哪?”
“住其它酒店。”
刘晨阳扫了眼手机:“太晚,路上不安全。我帮你开间房,住这里吧。”
董兰君自无不可的下来锁车,跟他并肩而行:“困不困?”
“刚睡醒,不太困。”
“那聊聊呗。”
“在哪聊?”
“哪都行。”
刘晨阳停步,发现不是太冷。脚步一转,去往酒店门口的公路。
车少,人少,路灯幽幽。
入冬的天海,偶有枯黄的树叶飘零。微风,时而簌簌。
刘晨阳担心她冷,把外套脱下,顺手搭在她肩头笑了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不是你来天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抽时间顾及这边。”
“事太多,可能还要辛苦你一阵子。等跟大华的合约顺利签署,就要筹备国奥会比赛了。”
“不是说永远不再涉足拳击么?”
“身不由己,这么苛刻的合同条款,百分之八十的名额。小学校,千把人,一两千人,好弄。眼下仅天海这一所学校,就足能容纳数万名学生……”
“我考虑打好国奥会,会对招生有帮助,这也是参赛的因素之一。”
董兰君眉头难解:“这么多学生,想招生期内招满,几乎不可能。你这合同签的,更像是卖身契。”
“时间久着呢,事在人为。碰到于秀凤这种人,不赌也就没了认识的必要。很难有人会在这件事上理解我,包括我自己。”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去做?”
“因为我还没做成过一件事,想要去做成一件事。我也不想永远拿我妈当靠山,想当她的靠山。五十来岁了,不应该还这么累……”
“再说本来一无所有,又何必惧怕更糟糕的情况发生。无非,欠一笔这辈子都难以还清的债,就慢慢还呗。”
董兰君抬眼:“你这想法是不是有点问题,干嘛要如此消极。什么叫一无所有呢?”
“这么些年,我难道不一直都是穷光蛋。”
“把人生进行物化,那咱俩真是无话可谈。人生是正反两极,所有困境跟磨难,也都是恒定的。你以前经历过那么多事,以后一定全是坦途。无论是婚姻事业,还是生活经历。”
“好的,值得留恋。差的,理应放开。时间很短暂,说不定一眨眼就已经老去。有何事情,是比取悦自己更为重要。有什么人,值得你放弃自己!”
“我心里的你,是那个随便去哪都会发光的人。以前也好,现在也罢。可这次跟你见面,感觉特别难受。”
“苦那么多,还要一直这么辛苦。为徐璐想,为你母亲想,为媛媛想,为身边的人想……你能不能自私点,多替自己想一想,有几个人替你想过!”
刘晨阳愣住,勉强轻松:“都过去的事。”
“可我永远都过不去,做梦会梦到刘叔叔把你打死了,每天放学都想去你家,每天害怕刘叔叔喝酒。好不容易长大了,刘叔叔越变越好,陈阿姨也有了钱。我以为你以后会像那些喜欢吃喝玩乐的富二代一样,每天开开心心,洒洒脱脱。”
“结果不但婚姻一塌糊涂,事业更越做越乱。我真搞不懂,你这些无端的压力到底从何而来。别人能心安理得啃老,你为什么不能。明明只网络这一块,就足能一生富足无忧,为何要放弃!你已被她害至如此,为何还不能忘?”
“我们俩已经结束了。”
董兰君注视:“你看着我眼睛再说一遍。”
刘晨阳定然对视:“人有情感,非机械。快一年的分合聚散,你非让我短短几周完全释怀,不太现实。再说这些属于我个人的事,你无法感同身受,何必说这么多。”
董兰君涩笑,眼眶无声泛潮:“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你是我成长中的一部分啊!你结婚也好,离婚也罢,你永远都还是你。”
刘晨阳呼吸困难,既承受不了这份厚重,也突兀发现。他印象中永远大大咧咧的女孩,如此感性。
如普通女孩般,会哭,会笑,会恋爱,会烦恼……
他不再敢看她,拖着步伐,沉默前行。
他知道她,更知道自己。
只是此刻再说不出,那些半玩笑半真诚的推诿之言。
他怕伤害她,却在实际上早造成了更严重的伤害。
手臂,唯诺抬起,搂住了她肩膀。抚了抚,刘晨阳怔然看着远处通明灯火:“这段时间太乱,过了这段时间,我试着把你当成女人看。”
董兰君未及伤感,就噗嗤发笑。一拳头,轻打在了他胸前:“别试了,直接娶我。不求白头偕老,旦求圆了老娘这十几年的梦。”
“哪怕你不爱我,毕竟不会讨厌我。由我爱你,就行了。”
“万一我欠几十亿怎么办?”
“好办,我跟你一块欠!心甘情愿!!”
刘晨阳试着帮她抹了抹眼角,看着她那张无论如何漂亮都熟悉到不忍下手的脸。低头,想碰一碰。距离两厘米之时,还是有些古怪僵住。
“离你近点。我都有错觉,自己是个禽兽。”
董兰君微闭着的眼睛张开,变幻。抬手,狠狠落在他后脑之时已无力道。缓而坚定,将他头部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