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阳这会正在妻子办公室内,放下手机后,疲惫揉了揉额角。
他预料到了这种事。
但当新闻真正出现在眼前,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而且热度评论增加之快,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李雨欣到底要如何?
这桩采访是出于自愿,亦或者被人授意?
刘晨阳实在难以相信这一切是她所为。
采访看似随意,实则每句话都经过斟酌。对舆论的了解,对人心的把控,甚至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每句话都成了不需要佐证的证据。
她表达自己家境不差,那谈恋爱就不是为钱,她不属于势利贪图的类型。她晒出一千万转账出入记录,说明没有金钱驱使,毕竟这么多钱她都没收,爆料是真实的……
她将自己塑造成被骗色玩弄的受害者,将他贬低到尘埃里。她甚至连两人热恋期间的所有聊天,全部晒了出来,表示还有更多,勾起舆论的探索性。
没有套路的套路,熟悉的让刘晨阳遍体生冷。
这种手法,明显是在毁掉一个人的前奏,这往往是一整个团队甚至心理学家参与进去的互联网人心角逐。跟江海铭当初对付他之时所用的手段如出一辙,只不过更加高明。
江海铭以前的动作如果是下作,那这次堪称阴毒。
这个时代,非公人物还好。如他这种半公众的人物,一旦互联网性死亡,未来都极可能举步维艰。且,他分明有直觉,这次采访是个开始。无休无止的纷扰,不知何时结束。
电话开始频繁响起,似在侧面印证新闻发展速度之快。
而这时,手机里那个久未联络的微信,重新发来了消息。
于秀凤这种关头,来找他商量让撤掉江海铭案件的事情。
他没回应。
暂时关掉手机,伏案翻看张小艺带来的一些工作材料。强迫性的,去忽略新闻对他带来的冲击。
有财务支出要签字,有取货单要签字……
“阳哥,这是采购清单,你看一眼。”
刘晨阳刚看完手头的单子,张小艺又拿着一摞敲门而入。
他敏锐察觉到她前后不同的眼神,应该也是看到了新闻。
接过来扫了几眼,唰唰代签了名字。
简短工作,他才知道她平时处理的事有多复杂。可能是资金问题,现在厂子里除了加工部门,就只有财务是完整的。连法务都是跟律所签的合作协议,没有单独的人员。
所以事无巨细,基本都要经手。刘晨阳从来到这,就一直在看各种需要签字的文件。有些是根本不懂,被讲解下才明白怎么回事……
这还是厂子一帆风顺之时的工作内容。
其它诸如设计,拍摄视频,接触商谈,等等等等,是妻子平时会兼顾的。
进入角色,刘晨阳才知道赚钱有多难。
假如不是运气好,赶上了网销时代。上个月仅加工的利润,其实只堪堪勉强维持平衡。厂子现在所有主要的利润,全来源于自有品牌,并且有百分之九十五是网销。
沉浸着,有所感觉的抬头,看向没离开的张小艺。
他跟眼前这姑娘见面虽然不多,却很有好感。三观正,工作能力强,开朗活泼,职场跟私人关系的分寸感把握的恰到好处。
尤其简短几次接触,有种挺亲切的熟识感,两人少有的几次沟通交流也挺随意。
“还有事啊?”
张小艺回神:“阳哥,我是怕你第一天接触这行,会有些地方不太了解。那批前面送来的取货单,是咱们分给那些小加工厂或私人工厂的。最近工作重点是自有品牌,加工这块利润变薄,就是因为忙不过来,以略高于工资的价格分配下去了……”
解释完,她多看了眼仍旧专注于工作的男人:“阳,阳哥。网上好像有你新闻。”
刘晨阳抬头:“你信吗。”
“不信,阳哥不是那种人。我感觉很准的,有次租房处碰到的一个租客,我觉得不像好人,结果没多会就被警察抓走了,他是个通缉犯!”
“阳哥,你别把那些无聊新闻放在心上。很多都是见不得别人好,别人更优秀。再说谈恋爱本来就你情我愿,哪来这么多欺瞒哄骗。现在网络环境特病态,滋生出了一帮病态的人。专喜欢凑热闹,添油加醋,强迫站队,把世界理解成非黑即白……其实我觉得它们都未必识字儿,打字可能都要靠语音输入……”
刘晨阳笑了笑:“谢谢。怪不得你们徐总,动不动总爱夸你。”
张小艺有点不好意思:“那阳哥,有事你再喊我,先出去忙了。”
……
办公室安静下来。
刘晨阳忙活出一点头绪后,起身走到床边拉开了帘子。
昨夜一场雨的缘故,窗前不远处的一颗白杨,树叶翠绿的宜人养目。湿漉漉的地面,偶然能看到一些匆匆往返的工人。
没什么稀奇的,只他看的出神。
新闻让他想到了第一次跟李雨欣见面的情形。
火锅店中,经常在医院见面却不熟识的两人,被同事撮合到了饭桌上。
那天她没喝酒,他跟其它几个同事喝了不少,是她开车把他送到了租住的小区楼前。
他还记得她错愕的样子,似乎在奇怪他怎么会住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中。
那种奇怪而不轻浮的表情,让他顿生好感,互相留了联络方式。
真正恋爱的转折其实挺戏剧化。
第二次同事聚会,玩游戏时候被起哄说起了真心话。说着,说着……
回想起来,刘晨阳至今认为。俩人更像是一种半相亲性质的自然结合。
没有轰轰烈烈,只有平平淡淡的接触,谈婚论嫁。
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早开窍点,即便是李雨欣父母再多势利,她人其实是不错的。
所以哪怕结婚后,他对于李雨欣从来都是内疚居多,尤其是因他曝光出她堕胎的新闻后。
也因为内疚,失了方寸。
连续点了第三支烟,刘晨阳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回身从桌上拿起接通,刚听到她声音,眼眶就有些发热。
这么多年,他总难以从漫长的叛逆期中走出来。我行我素,自我自由,以一种两败俱伤的方式去伤害最爱自己的人。
可是,不管他做过多少,做错多少,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总在他最低谷的时候出现,默默承受他无声的冷落。
刘晨阳最近经常在想她,也在想自己。
他在想,如果不是生命中有段时光是靠着恨她而度过,他可能过不去!